时间,利吉恩覆灭五十年后。
枫丹廷中。
时年39岁的罗曼.赞德安.诺瓦,面色肃穆,身着厚重的墨绿色丝绸长裙,手持一柄黑伞,迈着快而密集的脚步走进沫芒宫外的等候室中,黑而长的头发海藻一般在身后飘荡,一双混浊的绿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外面在下着很大的雨,她的伞上也流下许多雨水。
她就像雨中走来的将军。
面色如同一块坚硬难以打动的顽石,苍白严肃,女人坚硬的鞋跟踩到洁白光滑的地板上,流下暗色的水印。
接待的美露莘塞德娜看到她的到来,一双大眼睛有些复杂的眨了眨——
在此时,黄昏后来到的罗曼.赞德安.诺瓦,她来到的是已经有不少人下班后的沫芒宫,这个时间段本应该不提供访问服务的,但这个女人——是针对枫丹人民主义左党的核心人物,身份太过敏感了,如果拒绝造访,很难不保证那些追随她的报社会如何报道。
塞德娜选择走出接待台,迎了上去。
“罗曼女士,请问是有什么要事吗?”
“如果是要拜访——”
罗曼并没有等她说完的意思,她就和她所领导的党派成员一样,面对美露莘视而不见,女人只是将滴水伞挂到一边去,径直越过有些无措的塞德娜,大跨步走向复律官门的桌子。
塞德娜赶紧追过去,她不安的想要拦住女人,跑到她的前面去“请等一下,罗曼女士,你是来做什么的?”
也是因为美露莘的阻拦行为,罗曼撇了她一眼。
“我来给负责的复律官提交我的保外就医的保释报告。”
女人的声音又冷又硬,居高临下的混沌绿色双眼就像看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充满隔阂的看着拦住她的塞德娜。
“怎么,这件事还需要跟最高审判官的小宠物们预约吗?”
罗曼讽刺到。
塞德娜意识到这件事确实不需要预约。
她张了张嘴,迎着女人冰冷的视线,勉强提起气势“那请您自便,罗曼女士,请不要做无关的事。”
“以及,你刚才称呼我的话语带有侮辱性,在法案中是不被允许的,罗曼女士,如果不想再被关押到梅洛彼得堡,请你注意对待美露莘和最高审判官的言行——”
罗曼笑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双手背后,弯下腰,一双眼睛睁大,直直的盯着塞德娜——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小动物?”
罗曼一边盯着她一边说,脸上绽放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枫丹人什么时候要一个不老的传声筒带着一群海底来的小东西来管理了?”
她每一个字都咬的十分清晰。
“他不负责任带着你们来,带着你们这群愚蠢的,脑袋里除了泡泡就是汐藻的漂亮小东西就这么来到人类的地盘,还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把风险全都丢给你们,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是觉得你们死的还不够吗?”
“还是说因为我们杀的美露莘还不够多,于是他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罗曼残忍的恐吓着塞德娜。
她看着眼前这个上任不久的美露莘恐慌的翕动着小鼻子,还坚持着不退缩想办法反驳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罗曼女士。”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第一次警告,禁止恐吓美露莘。”
那个声音警告到。
罗曼听到这个声音,与如蒙大赦的塞德娜不同,她直起身体,将自己的头发撩起,打理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面对从里走出的人,脸上的神色带着一种尖刻的审视和怀疑,以及其他更为复杂的东西。
“哟。”
她笑到。
“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大人,我可没想打扰你哦。”
正如她说的。
站在那的,正是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彼时的那维莱特担任最高审判官不过几十余年,他作为一个还有些生涩的灵魂,坐在谕示裁定枢机之上,承受着枫丹社会各方的压力和偏见,见识到人类的复杂性,同时还在承担着推进美露莘社会权利法案的强大压力。
那维莱特那张面孔俊秀洁净,神色暗暗,警告性的看着不远处神色如常的罗曼,他的龙目隐隐发着危险的光芒。
“好了,离我远点吧。”
罗曼随手对塞德娜挥挥手,转身向那维莱特走去,她丝毫不畏惧,或者说压根不在意那维莱特持续性的震慑——
“晚上好。”
“最高审判官大人实在是难预约,而我就这么一点时间,明天晚上又要回去那个铁罐子里打螺丝刻石头了,您这么宽宏大量,就暂时别在意我的把戏,如何?”
罗曼一边说,一边来到最高审判官的面前。
“这样短的时间,我认为罗曼女士应当花费时间来陪伴你的丈夫和孩子。”那维莱特面色稍缓,说道“我不认为你现在有必要继续党派的事业。”
罗曼笑了笑,嘴里却说。
“别伪装人类跟我客套了,那维莱特先生。”
“擅自为别人考虑这种事——人类的臭毛病没有必要学来表现给我看。”
其实是毫不客气的话。
那维莱特一双眼微微眯了眯,他当然有些不快不快,于是没有再吭声,只是看着女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在罗曼赞德安诺瓦入狱梅洛彼得堡后,其实他与这个女人的关系还算缓和。
甚至不在人前的时候,还算友好。
“我是来给你许可的。”
罗曼拿出一样纸似的东西递给他。
“水神大人这么无所事事又那么忙碌,真是让人搞不清她在忙些什么,既然是枫丹的水神,那就给她找些事做。”
这是一份名单,用粗粝的石块摩擦留下的。
处理罗曼这种政治罪犯,梅洛彼得堡对其看管十分严格,她没有接触到笔的机会,趁这次生病为由外出,也只能在这种时候拜访了——
罗曼要水神芙宁娜担负起作为水神管理人民,做出事实责任,这也是她和那维莱特曾经水火不容的最根本的原因。
而芙宁娜做不到。
现在芙宁娜是要听到罗曼造访,除了躲避就是装作看不见她。
“罗曼女士,你如今还是坚持你的理念吗?”那维莱特说。
罗曼笑了。
“我从不动摇。”
这次仓促的会面基本结束,在那维莱特要接的时候,罗曼抬了一下手。
“我自然有条件——”
那维莱特颔首“罗曼女士请讲。”
罗曼又撩了一下头发,她的神色带着一种空茫的意味,有些奇怪“请你以伪造保外就医手续的罪名,加长我在梅洛彼得堡的刑期,再加一年吧。”
那维莱特不解的皱眉。
“为什么?你在一个月后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女人笑了笑。
“和一个人约定了而已。”
——
——
又是这个女人。
我皱着眉毛,盯着在医务室的桌子旁发现的东西——
那是个原本盖着防尘用的床单的有半个人身高的半成品石像,就放在希格雯的小桌子旁边,贴着墙角,我本来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的,但打晕别人的时候那个人正好倒在这旁边了,还一把把石像上面罩着的东西撤掉了。
这是个称不上好看的东西。
一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形状,下半身的部分还包裹着没有雕刻打磨的石头,石料非常硬而且粗粝,并不是适合雕刻的那种材料,就连颜色都是斑驳的灰色里面还有很多矿物杂质。
下方的底座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名字。
【罗曼.赞德安.诺瓦】
我感觉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这个名字了。
“怎么感觉哪都有她?”
[是那个轮转者留下的石像]
系统说。
[看上去不太像是要刻完的样子……而且,似乎雕刻的人不只是个生手,根本就没想着要创作完]
[米娅你看——肩颈那里]
我顺着系统说的去看,也正如他所说的,那里是直接被凿掉了一大块,是那种几乎无法更改的错误。
“这么说,是有别的用途才雕刻的?”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巴克说,我能通过触碰和轮转者有关的东西得到些东西,可惜尸体被他吃了……
不做犹豫,我直接触摸了那个石像——
手指触碰到阴凉的石头。
我等了一会——
眼前的景象才缓慢的染上红色——
——
我看见一只美露莘的手。
被撕下来丟在地上。
就在我的面前——
——
视角很低,感觉就好像是趴在地上的视角,就这么近距离的对着那只断手,身体无法爬起来,能感觉到血液大量流失,还流进了眼睛,还流进嘴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渐渐变强的寒冷感。
这是那种熟悉的,曾经历过的,失血过多,快要死亡的寒冷感。
似乎过了很久。
就连耳边的血液流动声都听不到了。
视角的远处,是一片广场,或者街道一般的景色,是夜晚,被打翻的桌子,点燃椅子的火光,几个扭动的人影撕扯着一个破碎的小小的身体,就像虐待一只动物似的,那些人类模样的魔鬼发出笑声,然后用绳子捆住她,勒紧她的喉咙,将她高高的吊了起来——
他们像虐杀一只猫,一只狗那样践踏她,即便她已经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边施暴一边嬉笑。
视角晃动,似乎因为这景象而被刺激到,这个视角的主人勉强爬了起来,发出孩童刺耳的,竭尽全力的尖叫喊叫声。
听不清。
帕尼梅娅——
帕尼梅娅——
我的帕尼梅娅——
那些人似乎注意到了尖叫声,其中几个转过身来,手中拿着那些绳子,冲着这边走过来,伸手抓起尖叫的孩子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那吸满血液的沉甸甸的绳子也勒到了她的脖子上。
猛然的窒息感——
视角猛然晃动,这个孩子也被高高吊了起来。
下方传来笑声。
这孩子用最后的力量挣扎,手指甲扣在粘腻绷紧的麻绳上,发出无法呼吸的破碎的声音,眼泪鼻涕汗水糊了满脸,视角在猛烈摇晃后慢慢停止。
漫长的窒息后。
身体缓慢转动。
最终面向另一边已经停止晃动的那个残破的美露莘的身体,对上那双失去光彩的粉色眼睛。
视线慢慢黑了下去。
——
——
我猛地向后抽开手,一下子撞到身后的病床,那种死亡的感觉使我一下子想起鹤观的时候。
罗曼死了?
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早就被吊死了?
“她……”
我呼了几口气。
尤金听见声音,从后走过来,歪头看着我“米娅小姐,看到了什么?”
系统也问[怎么回事,受这么大惊吓]
“罗曼死了?”
我不敢置信的说,声音都有点大了,但尤金和系统都没反应过来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我又猛喘几口气,重新再说到——
“我是说,她在小的时候就被吊死了?!”
——猛然的安静。
尤金转头,伸手也去触碰那石像。
[可是这不可能]系统有些费解。
[你确定她在小孩的时候就死了吗]
我摸摸脖子,回忆刚刚看到的记忆,把领子扯开,摸到自己的皮肤才觉得好一些,心情变得很糟糕“我不是没死过,我知道那种感觉,不可能错的……”
“罗曼在儿时,就和一只叫做帕尼梅娅的美露莘一起被吊死了。”
尤金问“米娅小姐能确定地点吗?”
我皱眉,继续用力呼吸“只知道在街道上,能看到乱糟糟的,似乎是被刻意破坏的环境。”
[美露莘的死亡,街道,这件事或许有记载]系统说。
[那维莱特会知道这件事吗?]
“我也不可能问他——”
我说。
“你居然开始想要我去向别人询问了……就算我能帮他们控制住胎海水,那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给我提供信息,不行,我不相信他们。”
心下因为目睹那段残酷的记忆,情绪也并不稳定,我只觉得焦躁和震惊,心脏疯狂跳动,速度异常。
美露莘居然被那样虐待——
那只断手给我的刺激远比人类的死亡给我造成的刺激更重一些,目前为止一直都让我觉得可爱的东西被撕碎,还被活活吊死……这让我想起田村死前,肚子上那个巨大的空洞,外流的肠子……
不行,有些难受。
我觉得血液不断的在耳边隆隆作响,浑身冷汗,汗毛和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但是精神好像置身事外,我控制着自己不断的深呼吸,抓紧从这种不正常的状态脱离出来。
[想点别的]
系统发现我状态不对,他想让我转移注意力。
[米娅,想点别的,缓一下]
我靠着身后的床,因为过度呼吸,开始头脑发晕,扶着边缘慢慢的滑坐了下去,床其实很高,所以我干脆坐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该想什么,到底该想什么,记忆里被吊在高处的,晃动的两个小小的影子似乎跟着我的意识,和曾经田村介尹的尸体,身上那些破碎的伤口,我曾受过的伤都景象一起,近在眼前,但混作一团。
心情反而随着状态不去而越发的焦躁不安,我感觉好像被困住了,连呼吸都难以感受。
不行——
我不能这样子。
这样子并不该发生,我得赶紧停下来。
该用什么办法——
于是,我闭上眼睛,咬着牙飞快的做了个建设,心下一个狠,干脆掀起右手上的袖子,一把抓进泛粉的血肉里,飞快的用指甲掐了进去,用力一挠——
“——呃!”
刺骨的疼痛如同阴雨雷击,把我昏沉的大脑瞬间唤醒。
[米娅!]
身体下意识用力缩起来,肌肉绷紧,我咬着牙,确认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在剧烈的疼痛后终于得偿所愿的平静下来,我才一点点把自己的左手手指从又绽开的右手臂的肉里慢慢的拔出来——
草。
牙都咬麻了。
居然会这么疼吗?
我用力闭上眼,把粘着血沫肉沫的左手慢慢放下来,放到一半,被另一只大很多的苍白的手握住了手腕。
尤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下来,就在我旁边。
妈的我就知道——
我心下紧张。
果然感觉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是对的,不然别人靠近我都没有办法应对,存档又存的太久了。
“米娅小姐,你刚刚崩溃了。”
尤金黑沉沉的目光看着我左手上的那些痕迹,语气很平静的叙述到。
“怎么可能——”我说。
“……你想说什么?”
被他刚刚那句崩溃评价卡了一下,语言都重新组织了一下“——小子,那是被记忆影响了,就刚刚看到的东西可算不上健康,我之前还因为被别人的记忆影响而就跟水龙头坏掉一样掉眼泪呢。”
一边说,我一边缩手。
“正常,正常。”
手上的血和碎肉就粘到了尤金抓着我的那只手上,因为这个,我下意识动作停了一下——
“说的那么笃定,你这臭小子该不会还在训练的时候学了心理学吗?”
这少年就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在这种持续了好几秒后,他松开手,扭头去抓起之前又来罩着石像的布,把自己的手很快的擦干净,尤金一边擦手,一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举着血淋淋的手,其实也想擦。
但尤金正在擦。
算了,等这小子一会算了——
[你抓这一下子把肌肉都伤到了]系统这时候吭声。
[赶紧再吃点东西吧]
我啧了一声,晃晃手上的血肉“我现在怎么吃?吃自己的血吗?”
说到这个。
我看向自己的左手“……话说,吃的话就能恢复。”
看着那些碎碎的肉混着血还没有干的血沫,我心头当然觉得恶心,但依照之前多托雷做营养剂的那个思路,我突然有个很糟糕,但不是行不通的猜想。
看着那些血肉。
我伸出舌头去,试探着飞快的舔了一下。
[米娅你干什么?!]系统发出尖锐爆鸣。
尤金也回头,看见我做的事,他一下子上半身都转过来了,那双死人似的黑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种对于他这个人来说极其稀有的震惊。
这小子一整个大震惊。
系统也一整个大震惊。
我顿住“怎……怎了?”
“米娅小姐——”
尤金难得卡了一下。
“你不该吃自己,至少不能,你现在并不是没有可吃的东西。”
[你背包里放那么多吃的,你为什么非要舔一口你自己的肉沫啊]
“米娅小姐,快吐出来,不要咽下去。”
[妈呀你赶紧擦擦手,不要再吃自己了]
尤金抓着那块布就过来,抓起我的手开始飞快的擦,一边擦一边盯着我的嘴说“——不可以咽下去哦,不能咽下去哦米娅小姐,再变态都不要吃自己的肉哦,米娅小姐快一点吐掉。”
[对,快吐掉]
[手干净了,赶紧去拿能吃的东西快点恢复,干脆赶紧全治好吧,我有这个回复功能真是谢天谢地]
系统也叨叨起来。
[我都不敢想你现在敢舔自己的肉,以前受伤如果没有快速回复,你是不是早就开始自食了]
你少来,不至于。
[总之干脆治好吧]
我舌头挂着血肉,下巴都撑酸了,看尤金和系统一里一外叨叨个不停,只好呸一下吐掉。
“你们俩干什么啊?”
“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肉是不是也可以回复嘛。”
尤金面无表情“——然后米娅小姐以后就有了不带吃的就敢去和别人战斗,然后绝境啃自己的侥幸心理了是吗。”
“……这不是可行吗?”
[这个不准有]
我皱眉“那多托雷做的营养剂,难道不会尝试这方面吗?”
尤金即答“博士大人没有用低成本高风险材料的习惯。”
“你见过?”
我狐疑。
“我做过。”
尤金回答。
[你看看,变态都不用人肉]系统说道。
我又卡了一下,嘴巴来回张了几次,就算是妥协了,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塞到嘴里去,一边嚼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去拍身上的土。
一边说道。
“小子,你既然能做,那给我多做些那种营养剂呗。”
其实是试探,我说完这个要求,还有点指挥别人的忐忑感,没想到尤金站起来后直接答应。
“好的。”
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我用余光撇这小子。
[你倒是放心让他来做]
系统说[他如果做些手脚,你会有被暗算的风险的]
我没吭声。
收回目光,撩起袖子,看着血肉模糊的裂口重新变成斑驳的淡粉色后,我呼了口气,放下袖子。
罢了。
就先这样吧。
——
——
关于尤金所想。
这其实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奇特的怪事。
如果说说,初见米娅小姐时,她还是记忆不全莽莽撞撞的人,如今的相处,所见到的一切,让他觉得米娅小姐就像专门生下来受苦的人偶——如果这个世界是如同莫娜小姐说的那样,命运都是固定的,那米娅小姐的命运,真是像悲剧一样。
米娅小姐在接受完那些记忆后就爬回给他们隔出的那个布帘里去了,那个白色的帘子里,传出她与系统日常嘀嘀咕咕的声音。
还是很像自言自语。
尤金靠在外面,把擦了血的那堆布拢一下塞到角落里去,他找了个地方坐着,没有带虚空终端偷听。
——就算是他也有想要一个人想想的时候。
如果仆人大人要求他一句话评价米娅小姐,那尤金会说——米娅小姐是个精神病。
不管在那些记忆里看到了什么,米娅小姐都不该出现那种异常的状态,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反复拧过的麻花,保持着主观冲动的短暂信任能力,又持续不断的怀疑他人,无视自身的安全感需求,片刻不停的恐吓自己,又随时做好伤害和被伤害的准备。
可怜的米娅小姐。
居然连崩溃也强迫自己停止。
对待德拉斯克先生的状态也很割裂,不说她是否对那位先生有多少的喜欢,更谈不上爱,明明可以自如的与德拉斯克先生相处,但又会时常用那种看美露莘似的珍惜眼神看着德拉斯克先生。
尤金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但他也确实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作为一个军人去执行这种离谱的任务,面对这样的一个人。
常说哥哥变成了冰霜巨人。
因为尤金并不避讳失去。
米娅小姐也常说地狱笑话,天天扯淡。
但米娅小姐一直在恐惧。
尤金相信,接下来的旅程里,仆人大人也好,其他将会见到的人也好,要经历的事也好,米娅小姐一直在恐惧,并且这种恐惧在不断的累积,随着所经历的事,一直在叠加。
但是她不知被什么支撑着,不愿意停下,而是一直在行动。
——似乎……该帮帮米娅小姐。
这个想法出现在米娅小姐在须弥突然被那把刀从中险些劈成两半的时候,看着米娅小姐那时惊诧麻木的表情的,尤金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愿意用对待其他人的那种状态去面对米娅。
戏耍米娅小姐是有趣的。
但尤金觉得不想再做了。
这样很无聊。
但就算是一只正在应激的动物,都不该持续用玩闹的态度去继续逗弄它。
收集轮转者的记忆。
收回恶神阿尔斯特的残骸。
是以逐步摧毁米娅小姐的身体和灵魂为代价进行的。
尤金轻而易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越发觉得荒诞——害死他哥哥的其中一个凶手居然是这样的人。
由此可看,这是一场残酷的凌迟旅程,米娅小姐正在看着她自己被这场旅程毁掉,变成复活阿尔斯特的牺牲品,而最后所谓的解脱大概率是死亡。
尤金其实没有想好如何报复。
如今他觉得。
若是他进行那些无聊的复仇和戏耍,那就与米娅本身经历的痛苦的事变得一般无二了,这让尤金从心里底觉得厌烦,如今又有了想要去帮助米娅小姐的想法。
尤金并不抗拒这种想法。
他不觉得明明与米娅小姐之间隔着仇恨,却会在看到米娅小姐所经历的事后想要帮助她这件事不应该发生。
不遗忘死去的人,常常提起。
目前来说这就足够了。
当米娅小姐能够真正的自由的那时,他的复仇才能够足够鲜明。
令人印象深刻。
——
——
米娅:(舔)
尤金:(光速制止)不许吃,吐掉!
系统:[无能尖啸]
米娅:……怎么好像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尤金:你看我就说她精神不正常。
系统:[……你是真病了]
尤金的哥哥:嗨呀!我弟复仇都和别人不一样!
尤金的哥哥:(激动拍手)
关于罗曼的创作灵感,早在看到枫丹剧情里美露莘遭受残害的时候我就有预期了,游戏里写不出来的东西绝对会更残忍,所以为什么不能有那么一个人曾经真的站出来从根本性的想要革新枫丹呢[狗头叼玫瑰](话是这么说说但很紧张这样会不会过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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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记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