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种非常细微的一点点气息。
一闪而过。
会场里人来人往的很多，非常多，如果不是那维莱特走到那些绕城的水道附近，他也不太能察觉到那一丝丝细微的气息。
水道中，有一小片水域缓缓的变为了黑色。
那维莱特俯身，用手去触碰那一片短暂变成黑色的水。
这让他想起过去的一些事——
——
那是一只很大的兽。
他长得有点像通体雪白的，没有任何特征的膨膨兽，浑身的毛皮很厚，发着洁白的光晕，洁白，蓬松，安静的趴在那，雪白的毛皮被撕裂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裂口，裂口上附着着黑色的雾气，汩汩的血液流个不停。
鸠瑠恩是逃来的。
这只远古的精灵经历过一场厮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悲伤无声的躲在枫丹的一处水下宽敞空间里，泡在洞穴里浅浅的水中。
那双纯黑的，圆形的兽眼疲惫而麻木。
——如果那个仇恨他的家伙还可以追到这里来，鸠瑠恩几乎也放弃了再逃离，被杀死也已经无力抵抗了。
那时，美露莘们顺着他痛苦绵长的呼吸，和弥漫在水中的血液找到了他，就像小人国的小人一样，围拢在这个白色圆形巨人的旁边跑来跑去，焦急万分。
她们发现血液顺着水道，从远海的方向蔓延而来。
而那时，远海的国度已经覆灭。
远海的女神也已经死亡。
而那时的枫丹，水龙自称那维莱特，坐上最高审判官的日子并不久，他带了一部分美露莘走上陆地，水神作乐，并无太多实策改善局面，他作为一条龙，正面临着解决人类社会那令人焦头烂额的问题的局面。
美露莘们很善良，她们温柔的舔舐了鸠瑠恩的伤口和一开始过多的血液。
用洁净的水冲刷他的白色毛皮。
将深海的植物咬碎研磨成泥，为他疗伤。
源于她们的父亲厄里那斯给她们的天赋，美露莘就这样一点点冲刷掉了精灵伤口的黑色，然后其中一部分亲昵的趴在他的身上，一边将软软的海露花嫩叶喂进精灵的嘴里，一边抚摸他的眼皮，安静的看着那些伤痕缓慢愈合。
“你好，精灵。”
那维莱特跟着美露莘找到这处隐蔽洞穴时，用生硬的人类的问候方式说道，但态度很是客气，还带着一些久仰其名的打量。
他的龙目凝视着这狼狈的逃亡者——这个世界原始的古老先辈。
严格意义上来说，鸠瑠恩并不算是魔神。
就连狼也不算是。
魔神是大约在四千余年前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对于不过醒来几十年的那维莱特来说，已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过去了，而鸠瑠恩——这个源自海洋最初的泡沫破裂声和海浪声的精灵，真正意义上的古老生灵，是经历过遥远的蛮荒，龙族的时代，魔神战争的人。
鸠瑠恩是精灵。
狼是获得神权的野兽。
甚至可以说，这个星球最原始的海洋的第一朵浪声何时出现，鸠瑠恩就何时诞生。
生来没有权柄，只是自由的精灵。
虽然不如他们这些元素之龙那样生来持有龙权，掌管着些什么——但这样的生灵却是原始世界残留的少数见证者，那维莱特对于这样的存在是好奇并敬重的，但这样的生灵，却还带着灭亡的利吉恩神明眷属的身份，他不由得去警惕起来。
“你为何来此？”
那维莱特问鸠瑠恩。
回应他的依旧是痛苦的呼吸，和那些巨大伤口中流出的带着温热蒸汽的滚烫血液，鸠瑠恩疲惫痛苦的眼睛迟钝的认出了那维莱特的身份。
他挪动自己的巨大的头颅，挤着一些碎裂的洞穴石头，慢慢露出已经被撕烂变成一团血肉的，一直压在身体下方所以并不明显的喉咙。
血肉的热气蒸腾。
一个美露莘发出惊呼。
原来是脖子受了重伤——
那维莱特上前，他拿下手套，伸手去触摸那片血肉翻卷，毛皮烂糊的惨不忍睹的过大伤口，那伤口太深，能看得出创造出这种伤口的家伙有多么的愤怒，多么想让鸠瑠恩直接去死，于是那家伙用同样很大的嘴死死的，满满的咬住他的脖子，然后拼命撕咬甩动，恨不得像绞肉机一样。
洁净的水元素轻柔的冲刷着揉在血肉里的沙子和石头。
鸠瑠恩半躺着。
乌黑的眼睛望着还在用手抚摸他的那些小小的美露莘，目光柔和。
［这里……何时有了这样的，小东西］
残破的声音勉强说道。
血咕噜咕噜从巨大的烂肉伤口里涌出来，混着碎肉和难听的声音。
“她们是美露莘。”那维莱特说。
“是枫丹最善良可爱的生灵，她们一直很担心你，鸠瑠恩阁下。”
［……确…实］
［她们…是……水的女儿啊……］
听到古代精灵这样承认了她们，那维莱特不由得带上了一些笑意，他抚摸着身边美露莘的头，垂着眼睛，也温和的望着她们。
巨大的精灵太过疲劳，身心都不断感受着内外的苦痛，因为过于仇恨着自己，而几乎暂时无法顾及其他。
【我………犯了大错，一个巨大的错误】
浓烈的痛苦与血一起流进水里。
［……］
那维莱特从流入水的血中感知到那种浓烈的情绪，那种历经数千年毁于一旦的苦痛悔恨，不由得心神动荡。
他闭上眼。
默许了鸠瑠恩的存在。
鸠瑠恩就暂时在此处藏匿修养了。
因为伤势，他开始陷入长久的深眠。
没有去到陆地的美露莘们喜爱精灵纯净的吐息，并不排斥那些浓烈的血液，她们常常来看望他。
精灵的柔和气息，古老的力量使枫丹的水流无比的平和，风雨循环，潮汐更迭都顺应最温和的规律，空气中变换的湿度也保持在一个适合大部分生物生存的程度，甚至是被压在海床下的原始胎海也趋于平稳，一切都十分安稳——
鱼群也跟着洋流而来，温暖的水流环绕着枫丹。
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几个月。
——
“大白是被谁伤成这样的？”
“你的伤怎么还不好？”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这样说道。
“那维莱特大人说他的伤会恢复得很慢很慢。”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这样说。
“他还在睡觉。”
美露莘的声音都胜似幼童，但这次出现在这处洞穴中的，是一只紫色的美露莘，和一个裹着简单的湿答答的睡裙的黑发小女孩。
她们两个管他叫大白。
但大白可不知道自己被叫做了大白。
“帕尼尼，你天天那维莱特大人那维莱特大人的，他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不帮帮大白呢？”
黑色小女孩有点不满。
叫做帕尼梅娅的美露莘皱着小鼻子，也有点不乐意。
“罗曼曼，不要这样说那位大人嘛，他一边管着枫丹，还要管着我们，已经很辛苦了，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帮大白的。”
罗曼拧着眉毛，还带着水渍的柔嫩洁白的小脸上带着很深的思虑，混沌绿色的双眼。
这个不过九岁的小女孩是为数不多的，那时和美露莘关系走的很近的枫丹城内人类。
帕尼梅娅并不是那些已经选择跟随那维莱特住在枫丹城中的美露莘。
只是在某天夜晚，逃离孤儿院的小罗曼遇到了水中散步的帕尼梅娅，小罗曼并不惧怕和排斥身为美露莘的帕尼梅娅，于是她们就这样联系了起来，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你今天还不回去吗？”帕尼梅娅问。
“不回去。”罗曼回答。
两个身影就这样呆在沉睡的鸠瑠恩的巨大尾鳍下那撑起的一亩三分地，就像是蹲在一个小帐篷里那样，安静的说着悄悄话。
帕尼梅娅是毫无疑问更年长的那一方，她陪着年幼的罗曼，时刻照顾着她。
“我不喜欢那里。”
罗曼抱着自己的腿嘟囔。
“我不喜欢院长，还有叫雷内的那个家伙。”
“他们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喂我吃，还用那种很奇怪的失望眼神瞅我，说我像石头一样啥反应都没有。”
帕尼梅娅的小扁手拍拍她，然后和她靠在一起“可是，有个人对你不是很好吗？”
罗曼扁扁嘴。
“玛丽安姐姐她人是很好，但我就是……感觉他们怪怪的，不喜欢，全部都不喜欢。”
“我不想再待在孤儿院里了。”
说到这里，小罗曼转过身来抱住帕尼梅娅“我想和你们住在一起，和像帕尼尼你们那样的美露莘，我更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能被你这么喜欢，我也很开心哦～”
帕尼梅娅的小鼻子动动，亲昵的碰了碰罗曼的小耳朵，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悄悄的继续聊着天。
能来到这种地方，也算是帕尼梅娅的怪脾气。
“嘿嘿。”
罗曼笑眯眯的。
“我要和帕尼尼一直做朋友，帕尼尼一定要陪我很久很久，就算吵架了也不要丢下我走了哦～”
“好，我答应罗曼曼。”
——那维莱特还记得那副景象。
毫无芥蒂会拥抱美露莘的幼小的孤儿，罗曼.赞德安.诺瓦，将在二十三年后身着黑色礼服，富有而身居上位，毫不客气的推行限制美露莘权利的法案，主张将美露莘驱逐到水下，并对身为最高审判官的他进行弹劾。
那时，帕尼梅娅早已变成了一座坟墓。
而罗曼已经成为出色的政治家和演说家，面带笑容，混沌绿色的眼睛捉摸不透。
她白手起家，靠与梅洛彼得堡的商业起家，在积累了富有的资本后，她开始宣扬谕示裁定枢机的失职，否决那维莱特职务的存在，指责身为水神的芙宁娜，并携亲信组建党派，与沫芒宫分庭抗争。
那握在她手中的黑色的伞直指欧比克莱歌剧院中的谕示裁定枢机，将最高审判官和水神当做无物。
一条黑色的狗坐在她的黑色裙边，似乎与布料融为一体，金色的目光也一同与她注视同一个方向。
【我不承认你们高高在上的判决】
罗曼.赞德安.诺瓦说。
【区区一台机器，只凭神明就擅自裁决人的罪恶，我要求废除谕示裁定枢机的审判权】
【而美露莘，异族在人类中没有好的结果】
女人的声音响亮。
【我希望她们全部离开，一个不留】
接着，排山倒海似的人声便随着她的声音沸腾而起，争吵声和欢呼声掺杂。
而罗曼.赞德安.诺瓦呢？
她如黑色的石像一般站立在那，与她的同胞们格格不入，就只用那样难以形容的眼神远远的，与高处的那维莱特对视。
像激流中的黑色顽石。
只是伫立着，不受任何浪潮的裹挟。
——
——
“好，娜维娅会长——”
“你的意思是说，希尔比家族除了诬告德拉斯克之外，他们的产业还涉及到诈骗，谋杀和恶性商业竞争？”
我扶着脑门。
手上拿着一沓已经翻乱了的资料有些感叹。
“这件事我老板知道吗？”
娜维娅一只手扶着下巴，一只手在用指甲捏着桌布玩，她因为我的称呼而皱了皱鼻子。
“再一次，米娅，叫我娜维娅就好。”
“德拉斯克对这些都很清楚——他对希尔比家族的财富积累基本是门清，更托了理查德的福，对谋杀这方面的内容了解更进一步。”
她指了指那些文件。
“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德拉斯克通过蒸汽鸟报的主编交给我们的。”
我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在刚刚的晚会上，自称刺玫会会长的娜维娅大美女直接找上了我，并提议要和我进一步说话——当然，我还记得我暂时是给德拉斯克干活的，本着基础的道德感正打算拒绝，结果尤金那小子跑出来给我替下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的。
娜维娅倒没怎么注意尤金，她带我到了一个单独的酒店的靠窗房间，可以直接从窗户上看到晚会会场里的大部分位置，这样我也方便随时继续我的工作。
真是要了命。
随手把文件放回娜维娅手边，肩膀耸了耸肩“——所以？你们刺玫会想让身为阔佬保镖的我做什么？直接把希尔比家族杀干净？”
娜维娅一瞪眼“嗯？”
她赶紧摆手。
“哎呀，哪有那么粗暴——”
“先说好，我不想干太复杂的事。”我马上说道“我不想和枫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牵扯得太深，我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也不太关心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如果是为了德拉斯克的安全，那我确实也只擅长打打杀杀这一部分。”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当然，还有钱。”
娜维娅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表情，她基本没因为我的这些话停顿，很爽快的表示理解，然后继续说道——
“其实米娅你应该也注意到了。”
她停顿了一下。
“如果说做保镖和护卫，枫丹其实并不缺这样的人，刺玫会也能做到，但德拉斯克他选择了来自外国的你。”
“作为基本没什么把柄的外国人，你可以无视绝大部分的这些牵扯，就像你之前把入侵德拉斯克住所的那些人基本都给杀了那样，你实力很强，可以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我说这些也是希望你大展拳脚不用顾虑。”
“但米娅你也看到了，希尔比家族做的事不只是诬告德拉斯克。”
娜维娅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然后看了一眼守在她身边的迈勒斯和西尔弗。
“到了吗？”她问到。
我挑眉。
别管谁要到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只记住了娜维娅身后那俩人的名字，但忘了谁是谁，有点名字对不上人。
［检测到重要人物——夏洛蒂］
系统说。
［还跟着一个，好像是夏洛蒂的上司……啊蒸汽鸟报的，看来跟记者的工作有关系］
也确实。
我分不清谁是谁的那俩人其中更年轻还扎了个辫子的那位就直接转头去门口开门了，他打开门看了看门外，然后请进来两个人。
其中粉色头发还带个小帽子，手上拿着一个相机的少女，一看就是系统提示的重要人物夏洛蒂，她一进来，那双相当灵活的眼睛就把屋里的情况都看了一遍，然后跟着另一个人，也没擅自说话。
我的目光扫过两个人，然后看向娜维娅。
娜维娅则拍拍我，站起身，首先示意站在前面的个人，来给我介绍到“这是蒸汽鸟报的主编欧芙小姐，我们有很多消息都是经欧芙小姐的手才能得到——”
然后接着介绍夏洛蒂“这位是蒸汽鸟报的记者，工作能力相当出色。”
然后她又给那两个人介绍我。
“这位是德拉斯克先生请的保镖，米娅。”
“你好，米娅小姐。”
欧芙笑着和我打招呼。
站在她后方的夏洛蒂也向我点点头。
“好了。”娜维娅拍拍手“各位先坐，咱们这次的主要人员都到齐了。”
“关于之前德拉斯克被诬告的事我就不过多阐述，大家都已经了解了，这次我需要蒸汽鸟报和米娅的帮助，为了德拉斯克的安全，也为了揭发希尔比家族的犯罪行为。”
我注意到，当娜维娅说道揭发犯罪的时候，夏洛蒂那双眼睛就跟摁了开关的灯一样啪就亮了起来。
她整个人在椅子上差点弹起来。
然后凑到欧芙旁边悄悄说了什么。
欧芙面带笑容，头也不回，向后伸手拍了她一下，夏洛蒂才按耐住坐稳了。
［她说“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这个案子啊！”］
系统跟我描述。
［好激动的记者］
［跟踩了电门似的，都在摸留影机了］
我看到娜维娅对着另一个跟着他的老一点的那个黑衣服的人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就点头出去了，留下刚刚那个年轻的陪着她。
“我希望米娅能和蒸汽鸟报配合。”
娜维娅总算是说到了我想听的部分。
她的蓝眼睛相当信服的瞅着我“我需要米娅在明天下午前往海露港，然后将希尔比家族的四艘商船和上面的人员拖住——那船上有不少要被销毁的证据，还有一些想要逃去国外的家伙。”
“只要不出人命，以及尽量隐蔽就可以了，米娅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自由发挥。”
“我们的人会以丢失重要货物为由趁机和警卫队配合设卡，在警卫检查的时候，我们的人会尽可能找到那些证据，转交给蒸汽鸟报的人——”
欧芙点头。
“明天我会让人和夏洛蒂装扮一下提前等待。”
我也没什么其他意见“时间，地点，钱都到位，我没有一点问题。”
“好～”
娜维娅拍拍手。
“那我们明天速战速决！”
我以为事情说完了，跟着欧芙她们一起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娜维娅也站起来，一迈步就走到了我的前面，首先将欧芙和夏洛蒂送出门去。
她的一只手向后一伸，拉住我的手，用动作示意我走慢一点。
嗯？
还有吩咐？
我于是停下，娜维娅冲我做了一个好像我和她特别默契所以很开心似的笑容，我挪开目光，跟那个黑衣服的不知道叫迈勒斯还是西尔弗的年轻人一起站在后面，等着娜维娅把人送走。
“还没问候完吗？”
我听见娜维娅在门口嘟囔“人也真是太多了吧。”
“什么？”
我跟过去“还有谁要来？”
［你老板］
系统即答——
于是我看见走廊尽头那边，尤金就像豌豆射手一样冒出头来，那张死人脸还是老样子。
我：？
尤金看到了我，伸出手冲我比了个耶。
——等等，他在这里，那我的哭鼻子仙人呢？
娜维娅叹了口气“终于到了，真是等了好久。”
她话音刚落，尤金身后，德拉斯克就像三重豌豆射手一样也探出头来，表情有些紧张，他要比尤金高一点，于是墙角看过去，两个人的脑袋叠在一起，强烈的偷感使我无言以对。
我和娜维娅都卡壳了一下。
“他们这是在躲谁？”娜维娅很困惑，她看向我。
“他们需要躲吗？”我也回以困惑。
［那个臭小子干的坏事吧］
系统指指点点［他又戏弄别人了］
系统停顿了一会，好像是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臭小子说你被奇怪的人带走了，弄的阔佬十分紧张］
我：？
仿佛是为了印证系统说的，德拉斯克那灰白色的眼睛紧张的看过来，在看到我和娜维娅站在一起的时候，很明显神色放松了一些，然后用余光不咸不淡的撇了尤金一眼，冲我们露出一个笑容，这才从墙角走出来。
尤金若无其事的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过来。
“原来是娜维娅啊——”
德拉斯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过来，他站到我的身边，一边和娜维娅熟稔的打着招呼。
“我说怎么看到了迈勒斯在会场里，不见了我的厉害好保镖米娅小姐呢，刺玫会还是动作这么快。”
女人哼哼两声。
“那是当然，但德拉斯克你实在太慢，欧芙小姐她们已经离开了。”
说到这里，德拉斯克看向我，娜维娅也瞅向我，德拉斯克的目光只是带有判断性质的，蜻蜓点水一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到。
“行动安排好了？”
他问到。
“是万全的准备嘛？无论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可都不能有所损失。”
“按计划行事就万无一失。”
德拉斯克点点头。
“你这人，为了扳倒他们，怎么不算是把自己也挂上齿轮呢。”娜维娅笑了几声，她那双透亮的眼睛注视着我身边的德拉斯克。
“为了理查德小姐的事吗？”
德拉斯克只是笑了笑。
娜维娅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出面作证，这也是砸向希尔比的一记重锤。”
“理查德现在过的不错，娜维娅。”
德拉斯克摆手。
“没必要为了一群混蛋，让她回来重新面对这一切，艺术和家庭都背叛了她，那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嗯——”
娜维娅拍拍他。
“那就明天见吧。”
——
说实话没什么我的戏份。
非常商务化的感觉。
德拉斯克重新带我和尤金回到晚会上的时候，我还在脑子里复盘刚刚娜维娅的委托，在确认我没有听错和弄错什么之后，我才开始就娜维娅的事和德拉斯克交流。
“好老板，你们之前就计划好了吗？”
德拉斯克拍拍我。
示意先去餐桌旁再说。
不过德拉斯克并没有带我们去之前的那个餐桌旁边，而是换了个方向，顺着场地边缘往另一个还布置有餐桌的方向走去。
因为人比较多，走的就慢下来了。
“嗯——”
“其实也不算是提前计划，至少对于我来说。”德拉斯克说，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尤金，确认对方不会走丢。
“刺玫会那边是早有计划，只是没有契机，而我正好算是个清白的被诬告者，在这件事上，希尔比犯了大错。”
我在他身边走着“但其实不太合理，对吗？”
他眨眨眼。
我没解释，但德拉斯克完全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然后也哼笑了一声。
“确实挺不合理，那种程度的家族害了自己培养出的音乐家，还冒着巨大的风险对我出手，基本就是自寻死路——这种事也让很多人很困惑。”
“所以那些需要被找到的证据也包含这一部分咯。”
我说。
“确实是这样。”
德拉斯克说。
他似乎有所顾虑，于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替我挡开了前面一块碍事的帘子，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了，直到走到他想带我们去的地方，我看见德拉斯克伸出的手臂，袖口的装饰在撩开帘子的一瞬间，有光打到那个小玩意上，发出并不刺目的漂亮的光彩——
我这时才迟钝的发觉，他在照顾着我的行动，于是下意识的专注起来。
我不应该这么迟钝。
很早之前和托马相处的时候明明我还很敏感的。
然后就像是警示一样，系统突然意识到［检测到重要人物——那维莱特］
他的提示基本和尤金碰我的胳膊是同时出现的。
我随即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看着德拉斯克距离我远了一点点，保证跟随，确认他在嘈杂之中听不到我的低声说话——
“米娅小姐。”尤金低声说“你看会场中——”
［距离你二十米远的方向］
［那就是最高审判官，那条水元素的龙］
我透过面具，向他们两个指示给我的方向看去，因为身高问题我只能找人群的缝隙去看。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衣着繁复，白色头发的男人——我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五官相当的精致俊秀，非常白但光滑的皮肤，有一种没晒过多少太阳的感觉，但一点都不会显得不健康，白色的长头发在身后后背的位置束着，身上的衣服只能说是复杂和华丽，而且很庄重，简直不敢想这么一身每天打理需要多少功夫。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水面，那种风吹起的波光粼粼的水面，明明是冰凉的水，但是又跟宝石似的发着光彩。
说实话，有点意外。
这条人形的龙给我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像钟离，但又和钟离那种如同千年玉石，或者坚稳磐石感觉完全不一样。
省流——
钟离让我张口叫爹，但那维莱特不行。
不是真的把人家当爹的意思。
很明显，这条龙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他就和之前的德拉斯克一样被人群围着，正在和周围的人说着什么，周围那些人那敬仰的表情，看得出来，那维莱特的地位相当的高。
［看样子没什么变化］
系统说。
［脾气倒是好了一点点］
［这条龙以前没这么喜欢人类，至少不会允许自己被很多个人类围着说话］
“你之前说他有多大？”
［呃，大概四五百岁的样子？］
那确实我的感觉是对的——这条水龙确实没法和钟离那种起码三四千年的老登龙比，虽然算不上龙宝宝，但也没钟离那两下子，起码不至于让我紧张到面对钟离就哆嗦的那种程度。
啧。
要是个龙宝宝该多好，就不至于让我这么紧张了。
既然没什么，我就收回目光，紧走几步继续跟上了德拉斯克，也就是这会，我听见了类似彩蛋喷出来和人群的欢呼声，还有气球的噗噗声。
天空刷啦啦飞过去好几只白色的鸽子。
德拉斯克嘶了一声“表演开始了——”
他立刻回头看我，灰白色的眼睛有些急迫，靠近我的那只手好像是要抬起来拉我——我怀疑这家伙是想要伸手来拉着我走的，但刚抬起来不到几厘米就拐了回去。
德拉斯克的动作变成了语言“咱们快一点吧，这可是很精彩的魔术表演。”
你还挺有边界感。
我腹诽。
我们三个沿着会场边边加快了脚步，德拉斯克在前面带路，我和尤金跟着，基本就跟跑起来一个速度——不过幸好，没跑几步就豁然开朗了，走出人群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不是很大但布置的挺漂亮的舞台。
——然后，上面站着林尼。
再见这个少年，他还是那样，长的好看，一身打扮很是抢眼，表演也丝毫不含糊，手上正抓着一大簇漂亮猫猫气球，手上捏着扑克，正用扑克一边翻花一边转手用扑克去打气球。
好多猫猫元素。
还挺不错的。
——魔术技巧！
扎破一个就从里面飞一只鸽子出来，还附带喷出闪亮亮的漂亮彩带，带动着一阵一阵的欢呼，气氛烘的相当高。
——看来刚刚的声音是他一次性扎破了很多个气球。
我：？
我相当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德拉斯克脸上那期待的表情，又看了看其他人脸上的开心表情。
然后我看了一眼尤金。
“原来林尼这么有名啊？”
尤金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死人脸，他听我这么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我，然后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目光正正的落到舞台上的林尼身上，又是黑沉沉那个死样，不知道在想啥。
他想啥呢？
我也是突然有点后悔我为啥要问尤金。
我干嘛问他啊。
［搞不好一会他就让林尼直接在台上飞起来］系统吐槽。
［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别说了。”
我闭眼“要是出口成真，真的发生了，那孩子也罪不至此啊。”
尤金眨眨眼，还是没吭声。
不过。
我四下看了看。
林尼在舞台上，琳妮特站在舞台旁边，是助手的样子，两个人这么受欢迎，以及可以算得上是明星类的人物，这种人物是愚人众的人——愚人众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挺厉害。
还是有点小瞧愚人众执行官的手段了。
气球快扎完了。
德拉斯克示意我到这里布置的餐桌那边去。
桌子上倒是有几个相当华丽的香槟塔——就是很多高脚杯搭起来的那玩意，不管倒的是不是香槟，也不管在提瓦特这玩意叫不叫香槟塔，总之肯定是好喝好看的酒类饮品，香槟塔已经都倒满了，现在正被侍应生一个一个拿走放在托盘上，就连食物都花样也更多。
怪不得这边人要更多一些。
“那倒的酒是什么酒？”我这次问的是德拉斯克。
“第一个是从蒙德进口的苹果酒，第二个是偏甜一点的蒙德葡萄酒，都是莱艮芬德家，都是适口性很强的，米娅小姐想试试看吗？”
“啊……莱艮芬德的啊。”我扯扯嘴角。
说实话，不是太馋。
“枫丹没什么特色的酒类吗？”
德拉斯克想了想。
“枫丹的酒……与其说是酒，不过就是发酵汁，其实也不少，酿造原料基本都是葡萄，口感和酿造过程不同罢了，都需要不少时间，原料是比不上蒙德那么丰富有趣的，而且产量也没法做到那么高，很遗憾的。”
“还有就是枫达了，第三个杯子塔就是枫达，那就只是普通的气泡饮料——”
他正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某个方向。
［检测到重要人物——那维莱特］
［似乎是面向这边走过来了］
尤金也稍微走近了一点。
正如系统说的，在我们刚刚来的那个方向，那个叫那维莱特的男人正速度并不快的走过来，看上去像是在踱步，但目光是投向这边的。
这人——
我正眯眼，想判断这人要干嘛，德拉斯克就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拍拍我，就快步迎了过去。
原来是找德拉斯克的。
我收回目光，袖子里的手也放松了。
［没事］
系统说。
［他不认识你，目前来说，也不会知道你是谁，不用当做一回事］
他们两个人在十多步以外的地方交流，系统帮忙听着，也不过就是一些非常没用的客套话，和一些关于诬告案件的内容，我听了一会，确定了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转移了目光。
舞台上正在表演换人魔术。
琳妮特作为林尼的助手，钻进了他们自己的道具箱，林尼正拉出一大块遮挡布垫在箱子下面——在那块遮挡布被展开的一瞬间，我看见琳妮特以一个难以被察觉的速度呲溜一下子窜到后台去了。
——魔术技巧！
也是突然。
我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人群之间，远远的看到莱欧斯利和几个穿制服的人很快的离开了。
他们的表情很严肃。
看上去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而对应的，正在和德拉斯克说话的那维莱特也弯腰和快步跑过来的一个穿着小制服的美露莘低声交谈了几句，他对德拉斯克点点头后，那维莱特就马上和美露莘一起快步离开。
我皱眉“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尤金看了一眼台上，然后指了一下另一边“米娅小姐，你看那边的几个人也快速离开了，那个深色的衣服不是执律队的。”
“大概率是梅洛彼得堡的人。”
这么说，难道是梅洛彼得堡那边出问题了？
我踩踩鞋跟。
［美露莘和那维莱特说的内容是“公爵大人有要急事找您”，需要水龙出面的……］
系统想了一会。
［难道是原始胎海出问题了？］
胎海？
就是巴克说的那个，压在梅洛彼得堡下的，有可能会把整个枫丹淹没的“汽水”？
我眉头一挑。
心下已经想要跟过去看看了，于是我说“尤金，你看着德拉斯克。”
存档——
“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
——
巴克：我当时就是一个哈基汪大旋风
系统：［你怎么不说被我撞到内脏破裂］
巴克：你皮厚的要死，不然我早咬死你了
系统：［啧，煞笔］
系统：［我他妈也是眷属，你拿污秽对付我，你脑子也是短路了］
当时已经有点死死的阿尔斯特：你们俩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啦，不要再打了！
当时没有被发现的鸠瑠恩和狼，被阿尔斯特送走后因为某个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干起架来噜，打的太凶了，血染海一路染到枫丹附近～其他魔神不知道他们俩去哪了也是因为那维莱特和美露莘都很护着鸠瑠恩，而狼则走了一条最狗的路——大家觉得为什么米娅会在稻妻莫名其妙遇到一只金色眼睛大黑狗捏～为什么八重注意那条狗捏～[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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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逃亡×罗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