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德拉斯克从地毯上苏醒的时候,太阳也基本下山了。
他揉揉眼睛。
余光看见尤金似乎在厨房里面走动了——大概是在找吃的。
德拉斯克坐在地毯上,姿势不体面,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睡眠不足的状态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之前他是为什么会晕过去——
然后德拉斯克迅速打住自己的思考。
好了,不用想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脖子一边走到窗边去,趁着夜色往外看的时候。
整个屋子没怎么亮灯,只有厨房里有明亮的暖色灯光,在昏暗的大厅的一小部分地板上投射出一块暖光的方块,德拉斯克这才发现,整个房子里,尤金不知为何只点了厨房的灯。
窗外是枫丹的郊区,所以不会有路灯这种东西的存在,白天翠色层叠,蓝天白云的风景,如今因为夜晚的覆盖,显得模糊不清,无法远眺。
黑压压的。
德拉斯克将一只手放到玻璃上。
冰凉的玻璃。
在昏暗的光线下,德拉斯克灰白色的双眼几乎和眼白混作一块,看上去有一点诡异。
这双眼睛来源于祖先的血脉,可以让德拉斯克看透一部分风雪和黑夜,被不干扰,格外抗用,但这不过只是血脉带来的一点特殊之处,如果不是从家族中的书上了解,德拉斯克则不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这特殊的地方。
他能看到几百米外的一点人影。
可能是卫兵,可能是别的人。
除此之外。
德拉斯克作为孤独的有钱人——至少几个月前他还没那么孤独,他也是有一个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也就是那位失踪的钢琴家理查德.凡.希尔比
那个古怪的,容易自说自话的女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希尔比家族的野望,她不会成为他的未婚妻,两人可以像时常见面的鸟一样奔走一方,在会面的时候欣喜的互相交谈。
好了。
现在他是孤独的有钱人了。
德拉斯克笑了笑,把手从冰凉的窗玻璃上拿开,体温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渐渐消去的温度印记。
他看着那印记,突然觉得灵感出现,德拉斯克拍拍手,把自己的头发抓了抓,提起脚步上楼去返回自己的房间,在走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尤金探出头来。
——题外话,像路过窗口突然从里面探出半个人来的那种效果。
德拉斯克像见鬼一样飞快惨叫到“啊!!!!”
他条件反射往后弹了一下。
尤金停顿片刻,面无表情的端出一杯热乎乎的咖啡,举过来,看上去里面甚至加了糖和奶,一坨圆滚滚的拉花堆在上面——看来拉花没拉出来,拉出个葫芦娃。
有点好笑。
德拉斯克捂着嘴心想。
尤金平静的问道,语气平板的就跟人机一样“德拉斯克先生你——喝不喝咖啡?”
德拉斯克捂着胸口大喘气。
“……尤金你下回不要突然举着这么烫的东西探过来啊,好吓人。”
尤金歪头。
黑黢黢的眼睛眨了眨。
德拉斯克喘匀了气,伸手接过咖啡“——总之孩子,谢谢你的咖啡了,我正好需要精神。”
他嗦了一口。
他安静下来。
德拉斯克咂咂嘴。
呃——
“尤金,你往里放了什么?”
德拉斯克有些狐疑的看着手里那杯褐色的名叫咖啡的液体,突然有点这辈子没想过这玩意能这么难喝的震惊感。
咖啡为什么是糊的?
“咖啡粉。”
尤金平静的说。
“只有咖啡粉?”
尤金点头。
德拉斯克又很给面子的勉强嗦了一小口,很怀疑那些看上去是糖和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痛苦的品,还是苦的直叹气。
“……你甚至一点糖和奶都不加啊,枫丹人怎么能喝只用热水和咖啡粉泡的中药嘛。”
“德拉斯克先生,璃月那个才叫中药。”
“比喻,比喻。”
他还是喝不完那一杯咖啡,考虑到这是别人给他冲的——还是一个会把别人脑袋扭的飞起来的少年士兵,德拉斯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所以端着它转身上楼去,满脑子里转悠着要不要把这个玩意当成颜料糊画布上去——
尤金看着男人上了楼。
他伸手扣扣自己的脸。
确实挺给面子——
尤金心想,余光扫了一眼厨房垃圾桶里已经丢了的一杯咖啡,吐了吐苦麻了的舌头。
有好人啊。
等德拉斯克房门的声音关上,从门缝漏出一点点灯光后,尤金这个家伙的目光才转而望向大厅的窗口,抬手拉灭了厨房的暖色灯光,一瞬间,所见之处都变得昏暗起来。
米娅小姐和公子大人真是任性。
就丢下他这么擅自出去行动了。
尤金面无表情的站了一会,似乎思考了一些什么,不过就算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他具体在思考什么。
这个高个少年抬起手,苍白的指尖捻了捻,一股细微的热量从手指尖冒出,他走到窗前,用手指捏住了大门的门栓——人们经常会将火元素认为成一直都是发光发热的,但火这个东西,在变成火之前,其实也可以是单纯的热量,只要控制,压缩,汇聚在指尖,其实可以完成许多细致的事情。
火是文明开始的微光。
高热融化了门栓,将金属熔煅,木制烧干,在没有明火出现的情况下,尤金把大门变成了死路。
灰金色的金属变成样子难看的一整块黑色的滚烫硬块。
尤金甩了甩手,把火元素从手指尖甩掉,目光在窗户等位置看了一圈,又抓住了窗帘,用指甲在窗帘精细的绣花上勾了一下,勾出非常细的装饰用彩丝,这种贵重布料上面的细丝为了追求手感和触感,本身就是柔软细微的,在无光环境中,弄断它就跟随手挥断一根细细的白色蛛丝一样简单。
但是跟蛛丝一样,这种昂贵丝线极度易燃。
只要遇火就会飞快燃烧。
托窗帘很好看的福,所有窗口下端都缠了三到四根细丝绣线,尤金看着扯掉一整片装饰的窗帘,它已经变得有点面目全非了。
尤金默默用脚把它踢塞到桌子后面去了。
——咳咳。
——谢谢哭鼻子仙人。
——
——
德拉斯克返回自己的房间,拉灯,随手把那杯难喝的咖啡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
他的房间很大。
也很杂乱。
毕竟自己也是这个家族目前的主人,怎么说,房间也是通透舒适,宽大,但没有那么安全。
——德拉斯克的房间刚进入时,正对的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放的少量的书,接着是大量的画作,画架,颜料架,以及厚重的很大的绘画文学类书籍,因为数量众多,整个书架都有一股颜料特有的微酸的气味,还有有些颜料长时间不用长了霉后的那种很素的淡淡霉味。
有一阵子没回来,确实有些颜料发霉了。
在书架的旁边才是德拉斯克的支架床,当然是能一口气睡三四个人的那种大床,床脚床头都有枫丹特色的花纹,价值不菲,但也确实像尤金说的床底无法进行躲避,基本就是一目了然。
床边是一个可以移动的桌子和椅子,以及三四个支起来的画架,上面放着或大或小的画板,都有很多颜料涂抹而无法洗干净的痕迹。
接着是宽大的阳台,连着一个洗漱间。
阳台上放着一些耐活的茂盛花草,以及一架黑色的很大的大钢琴。
德拉斯克不会弹钢琴。
这也不是他的钢琴。
这钢琴属于他法律意义上的未婚妻,造价高昂,也是那场家族音乐会上她最后弹过的乐器——
她是他的朋友,本应一直如此。
尖刀当众刺穿理查德.凡.希尔比的双手手腕的时候,血就泼洒在黑白琴键上,挑断筋骨,血管中沁沁的血液是鲜红色,是从心脏泵向四肢的重要的动脉血液,女人的双手从此变成了握笔都会不断颤抖的缠满绷带的枯枝。
在她失踪后,德拉斯克花钱买下那架钢琴,找人清理了它,就这样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在钢琴的旁边,放着他以前给理查德画的一幅她正在弹钢琴的画,用以纪念和怀念。
“…………”
德拉斯克沉默的看了它们一会。
脑海中构思着什么。
他取过凳子,坐在上面,两条长腿在地上滑动,使自己的椅子可以快速挪到画架前。
德拉斯克把装满画笔的桶拿起来,然后泼到地上,刷啦啦的一阵巨响,乱七八糟的木制或者竹制的画笔顿时落得满地都是,男人把它们撒开,让他们轱辘的满地都是。
——这样就算是有人闯入,也不会那么快靠近他了吧。
德拉斯克稍微有些安心的想。
就是可怜了这些笔,他用了好久,还攒了很久。
从脚边捡起几根笔,德拉斯克撬开颜料盒,用刮刀开始搅拌颜料,就跟搅拌咖啡一样,每一个画画的人都会喜欢搅动和填充颜料,让它们呆在自己的格子里,保持纯粹的色彩,其中白颜料总要准备两个格子,有一个总是容易被其他颜色污染,而另一个始终纯净洁白。
他随便用刮刀刮下一块柔软的钴蓝,直接甩到了画纸上。
啪——
钴蓝加些黑色,就是是很接近枫丹黑夜天空的颜色,只要再加些熟褐,一点点就好,就可以画的相当生动。
德拉斯克捡了一支笔。
把尤金那杯咖啡倒在调色盘的凹陷里,很不客气的直接用笔沾进咖啡里,浸湿后啪一下砸在画纸上的钴蓝中,放肆的涂抹起来。
这就省了他的熟褐,也不浪费难喝咖啡。
——他的画,只看过程就很邋遢放肆。
但哪个沉迷创作的人会时刻保持精致呢?
画也好,写也好,只要是创作中充满灵感,无论如何都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的,是恨不得每一根手指都用上,等到感觉褪去,才会想起收拾自己和生活,那种美妙绝对是不创作的人无法体会到的。
德拉斯克的画笔快速蒯了一块不纯洁的白,紧接着又将天蓝,群青陆续拍到画板上,来回涂抹他脑子里的画面。
衣服很快就脏了。
他有点想画枫丹海水,那种散发荧光的水生藻类跟星星一样在海岸形成不规则波浪线的画面,那相当漂亮,而且也会让夜晚都很浪漫。
这很简单——提瓦特这片世界上,发光的东西比比皆是,要么是会用元素力的人会发光,要么是植物比灯闪的都起劲,作为画画的人,自然能画出不少发光的东西。
德拉斯克快速的画了大概。
但是突然又觉得乏味。
他一边摩挲手上变干的颜料薄碎块,一边想了一会。
嗯…………
德拉斯克突然想起了米娅,是那种突然出现的画面,他想到了米娅黑色的头发,面具和似乎发着光的莹绿色双眼——她确实是让他感觉到奇异的人,而且也确实让德拉斯克在这个时候因为她的离开而感到焦虑。
所以米娅小姐和达达利亚先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德拉斯克揉了一把头发。
哎呀——
难受——
他紧闭眼睛,长叹一声。
手上的笔这次沾了绿松色,紧接着又是其他绿色,一边心中焦虑,一边不断涂抹,啪啪甩到画布上去,有些颜料都在画布上拍开了,溅开,还混着咖啡味,显得味道有些奇怪。
原本的速写夜景变成了很熟练的肖像画。
总之。
有点困了。
尤金那孩子的难喝咖啡这不是完全没有用嘛——
德拉斯克将头支在手上,没注意绿色的颜料弄在了额头旁边,留下异常鲜明的一小块颜色,他有点无奈的期盼着某件事尽可能快的发生。
唉,米娅小姐快回来呀。
——
——
入夜,凌晨。
时钟的针绕了一圈多,停留在两点十分,整个房子一片安静和漆黑,只有模糊的苍白月光从云中透出一点点。
尤金选择在大厅休息——
——这不太合理,从方位的角度来说,二楼和一楼的窗口和走廊更需要防备和看守,而尤金选择守在已经焊死大门和经过窗口布置的大厅出口。
倒不如说,其意不在防卫罢了。
德拉斯克的房门是上了锁的。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既然大和宽敞,那么必然会有阳台这样的不利于安全但很有生活的入口存在,普通的窗口对于闯入者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所以,德拉斯克房间的阳台和二楼走廊的窗户不知不觉打开了,缓慢的开启了几条缝。
今夜无风。
来者也无声。
一股细微的带着细微香气的味道在整个房子里慢慢填充起来。
尤金坐在沙发上,他略动了一下鼻子,嗅到了这种味道,他想了想,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里眨了眨,目光带过二楼的楼梯口——怀里的神之眼被尤金藏的很深,于是就算它闪烁起来也完全没有漏光,他放松身体,向后放松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感受着肌肉和意识的变化,慢慢闭上眼睛。
——德拉斯克先生应该会很害怕吧,这药见效还挺快的。
他平静的想。
是迷药啊。
事已至此,先浅睡一下吧。
——
尤金失去了意识。
那股气味在房子中弥漫了将近半个小时,就连墙角的虫子估摸都被熏晕的程度,才有人影推开了之前在二楼走廊的窗户,从窗口进入了铺着厚地毯的地板。
来者腹诽了一会,有钱人就是好,给他们的脚步声隔音。
走廊陆续进入了很多个人,他们开始在房子中搜寻,不过,不管他们在外面找什么,他们都没有去摸到该摸到的房间——因为德拉斯克的房间窗户也被彻底撬开,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慢慢进入了几个人影。
看来是分工明确。
德拉斯克的房间很大也特别乱,昏暗的光线下看得出,德拉斯克并没有画完收拾一下的兴趣,更不要说满地都是刻意倒的到处都是的画笔和板子,画架云云,就算是猫咪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落脚才能悄悄走过去了。
其中一个闯入者和自己的同伴对视,点了点头。
他们俩快速向床的位置摸过去。
脚底下的画笔被触动,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在夜晚也确实很清晰。
床上鼓鼓囊囊的——正如尤金说的,这个床就算是床底下有藏东西也是一目了然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快速抓起被子掀了起来,另一个人已经准备好了套头麻袋和绳子,正要举起来,动作停住了。
床上没有人。
只是一堆长条形的羽毛枕头。
“妈的,跑了。”一个人小声骂了一句。
真是拖延时间的旧把戏,抓起被子的那个闯入者把被子丢到一边去,借着月光在屋子里面环视,也就看见了德拉斯克睡前画的色彩速写,画的居然是他们这两天比较忌惮的那个女□□兵的半身像。
——画放在画架上,没有完全干透。
画面中女孩的面容正对着床。
冰冷的绿色眼睛被面具覆盖着,也就正对着在床旁的他们。
气氛沉沉。
两个人腹诽——
那个带着面具的吓人矮子,和另一个愚人众的疑似执行官的家伙,实在是让他们没法下手,今晚那两个危险家伙好不容易被卫兵拖住,就算是有值律队在,说什么也都得把德拉斯克这个阔老爷拖出去交差,不然就要功亏一篑了。
“看看衣柜,盥洗室之类的。”
“那阔佬不可能离开这个房子,半个小时,也跑不到哪里去。”
两个人轻声交谈。
“今晚必须得手。”
脚步开始快速在屋子里回响。
——
德拉斯克意识昏沉。
他一整个把自己缩在衣柜里,长手长脚蜷缩起来,硬撑着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真的意识昏迷过去。
衣柜里渗透进来的迷药不多。
在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并不安全的时候,德拉斯克就给自己换了房间,他关了灯,假装自己画完之后就在自己的屋子休息,但其实他摸黑去了距离自己房间最近的客房,虽然没有经过米娅小姐的同意,不过分给她的那间客房,确实是所有客房里存放东西最多的。
很明显米娅小姐并没有使用衣柜。
——除了床,她很多东西都没有用过,甚至没有碰过。
所以,德拉斯克是用那些之前防尘布把自己裹起来,然后把几个尺寸合适的画盖在自己身上,就算是真找到这个衣柜,打开也不会第一眼发现他。
混沌之间。
闷,晕,蜷缩的难受感中。
德拉斯克略带怨气和委屈的想。
自己雇佣的人居然这么委屈他,还要缩在一个衣柜里来拖延时间——要是自己会错了米娅小姐的意思,他们是真的被卫兵困住了无法回来,那自己躲在这也没有用啊……自己真是好脾气的老板。
真热啊。
在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的等待中,德拉斯克似乎听到了有靠近的脚步,等他强打精神,又觉得没有动静,在反复的自己吓自己的煎熬里,德拉斯克还抽空担心了一下尤金在外面安不安全。
门好像被打开了。
又好像有什么倒地的声音——
但是现在出去也不可能。
模糊的意识里,德拉斯克想到了过去看过的一本书,所讲过的关于恐惧的事。
——有种恐惧是等待。
等待坏事的发生,这件事时常比恐惧本身还要令人倍受折磨。
在闷热终于被缓缓渗透的凉意取代的时候,昏沉的德拉斯克缓慢的知道,衣柜的门打开了。
他被发现了。
于是他还是缩在布料和画板下面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死掉的重甲蟹。
直到一个女人的叹息声出现。
德拉斯克短暂的无法判断这个声音是谁的,他静静的等着自己被拖出去,被捆起来,头套一个麻袋或者别的,被从窗户里丢出去……或者随便什么,总之他没有觉得安全。
男人像鹌鹑一样一动不动。
那个女性的声音很无奈的笑了一声。
“德拉斯克?”
于是她换了个称呼。
“哭鼻子先生?”
德拉斯克终于意识到那个声音属于谁后,猛地从一堆布料里弹出自己一只手,好像溺水似的扑腾两下,然后软下去,探头狠狠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顿时觉得浑身发软,头晕的厉害,他的声音细如蚊呐,带着放松和后怕。
“米娅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米娅没有开灯,四周还是很黑,但是她小小的黑色影子和面具后莹绿色的眼睛似乎乐于看他的糗样。
“——跟小孩一样,你怎么会躲在衣柜里。”
空气中有股陌生的腥味。
德拉斯克没有细想,他没有力气爬出来了,两只手最后扑腾了两下,被她细小的冰凉的小手握住,跟拔出一只洞穴里吓软脚的兔子一样把男人轻而易举的拔了出来。
米娅笑了。
“德拉斯克,听说你会被拧断脖子这种事吓到呕吐?”
米娅的声音笑着问。
德拉斯克快要睡着了,他不再闻得到那种奇怪的腥味,只有把自己拉出来的米娅身上冰雪一样的味道,那种冷意就跟迷雾一样笼罩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横托起来,然后移动了一小会,就被放到了床一样的地方上去。
不会是米娅小姐将他抱起来了吧?
她怎么抱得动他?
德拉斯克困惑的想,脑子里像被搅的乱七八糟的咖啡拉花。
“……那只是,正常反应。”
他试图挽尊。
米娅似乎笑得更厉害了“嗯——那你就快睡吧。”
“快睡吧,德拉斯克先生。”
她说。
随手扯了被子将男人整个盖住,米娅从床边悄声离开。
“一切等你醒了再提。”
月光撒下,黑云移去。
他所不知道的,冷色的房间中,血液四溅,在地板上全是大片的污浊,动脉挤压出的血液喷的很高,溅到蔓延的覆盖着那些画的冰上,地板上,地毯上,一只断裂的冻上的手挂在门口的把手上,还维持着扭动门把手开门的动作,显然是开门的瞬间被砍下来的。
当然,为了不弄脏更多的东西,
德拉斯克的房间大门敞开,门口已经趴着一个被冻成冰雕的尸体。
尸横遍野?
她轻轻拍了拍手,一脚踩下去,冰元素弥漫,将血液和其他东西都冻成干燥的碎块。
应该是清洁地狱。
走廊上,水元素和血液混在一起,锋异常利的东西割开了地板和一部分墙纸,也有平滑切面的身体被堆在楼梯口,看得出,达达利亚没考虑后续清理的事,或者说暂时没来得及考虑。
楼下,惊恐的闷声叫喊被低声撞击替代。
“别人在睡觉。”
尤金平缓的声音提醒道,他的两个手指从一个人耳朵里拔出来,甩了甩上面的血和肉。
“请安静些,先生——”
一楼的窗口趴着一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
橘色头发的青年坐在走廊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一楼,他无聊的晃着长腿,伸手拍了拍走上二楼来的尤金的肩头。
“你啊,还是太慢了哦。”
“居然抽时间睡觉,嗯?”
少年停在楼梯口,语气很平“——自然比不上公子大人。”
达达利亚抬了抬下巴“几个?”
“两个。”
青年笑了“我六个。”
两个人在米娅拖着一个半人从客房出来转身带上房门后,都转而将目光投向她,达达利亚目光下移,两只眉毛一抬。
米娅也没他多捏~
达达利亚眼睛又眯起来,吐槽到“也太残忍了啊,米娅。”
米娅横他一眼“你六个你很骄傲?”
“如果不是你这死鸭子非要喝一杯还闹事,怎么需要这么快这么草率解决,现在全弄脏了。”
“还有尤金,臭小子少睡两分钟不行吗?”
达达利亚和尤金缩缩脖子。
米娅说完,她稍微向一边歪头,听了听脑子里的声音,伸手把手上提的人丢下楼梯,那人明显活着,被丢下落到地上的时候还叫了一声。
“不是个硬气的。”米娅说道。
“都死了?”
尤金点头。
米娅拍拍手上的灰“就算是审问也是走个流程——谁去?”
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
笃,笃,笃。
顿时——
寂静。
三个人的目光在黑夜中闪烁着。
达达利亚哼了一声,纵身跳下去,几步走去大门,伸手凝聚出一把水元素,飞快的插入已经被融化的锁处,用身体挡住门口,只拉开了一条小缝。
月光苍白,变成银色的光条,照亮了青年干净微笑的半张脸。
“——”
门外只有一个人。
端着火枪的值律队队长平静的望着打开门的达达利亚,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
“晚上好。”
达达利亚哟了一声。
他转头对二楼的米娅点头,然后让开身体,将门打开了一条足够夏沃蕾进入的缝隙。
“有几人活着。”
夏沃蕾平静的语气不像是在问一个问题。
米娅说。
“无人存活。”
她的语气也平静的不像是在谎报案情,米娅给了尤金一个眼色,尤金点头,开始把房屋内散落的完整或不完整的人体堆到一起去。
夏沃蕾顿了一下,目光落到还在地上缓慢挣扎的半个人影,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水元素和冰元素的强烈存在感,她皱了一下眉。
“杀人灭口?”
尤金将绳子和刀之类的东西丢在一边“我也是正当防卫,夏沃蕾小姐。”
“不如算作无人闯入吧,小姐?”
达达利亚走开几步,靠在一边的墙上,对着她笑眯眯的,蓝色的眼睛突然显得有了些光芒一样亮着。
“接下来,愚人众会处理这件事,就当作没有发生,如何?”
夏沃蕾没有让步“德拉斯克先生呢?”
“送床上去了。”
“嗯?”
夏沃蕾困惑。
“我送的,就跟抱睡美人一样,有什么问题吗?”米娅故意这样说到。
夏沃蕾停顿了两秒,勉强点点头,转而面对达达利亚语气又冷硬起来。
“那照你的意思,要我上报——十二份人员失踪?”她冷哼一声“愚人众禁止干涉枫丹内政,我想执行官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条规定,除非你们敢对我动手。”
她的目光落到达达利亚身上。
“若不是执行官突然参与,他们还不至于对德拉斯克先生的行动如此着急。”
“少来。”米娅冷笑道,她拍拍手。
“现在怪谁都没用,没人会有兴趣挑战你们的那些比天上的星星都多的法律法条。”
达达利亚耸肩表示赞同。
“法律显然没有办法停止对我们雇主的骚扰,也没办法让一群杀人犯和巨额的境外债务消失,那既然它暂时不起作用,那我们动用一些别的方式解决这种事也很正常,不然,夏沃蕾小姐你怎么会独自在夜晚来到这里?”
“你都来了,那就闲话少说,干正事吧。”
达达利亚摊手“所以,行个方便?”
夏沃蕾的表情没有变化。
确实。
毕竟明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没有带卫兵来到这里的她动机也很明朗,也确实如她所料,这批骚扰的人带了刀一类的东西,已经无关骚扰。
之前的失踪案子也——
她的目光凝视着二楼的米娅,其中怀疑之色溢于言表,停顿片刻,她选择换了个话题。
“——希望你们有解决这堆,呃,的办法。”
三个人互相对视。
米娅抬手一指“达达利亚去洗地毯和墙,都怪你耽误了才不得不搞得这么脏。”
“啊我不要打扫卫生呀米娅——”达达利亚鸭叫起来。
“快去!”
夏沃蕾目光移到还勉强活着的那个人身上,咳了一声“但是,这人我得带走——”
达达利亚停顿了一会。
他点点头。
于是夏沃蕾几步上前,抬脚将那人踢的正面朝上,抬起手中的火铳的枪托,向下猛砸了一次,直接半条命上天堂的闯入者愣给打醒了。
夏沃蕾冷声喝到“说,全部。”
“你所知道的全部——”
咚又一下子。
这两句话说的都让人鸡皮疙瘩爬起来了。
“嗯~看来我们省了拷问环节。”达达利亚打趣道“不过,题外话,小姐,你是要活抓还是?”
夏沃蕾头也不回“要活的。”
“可是你快把他的脑袋捣成蒜泥了。”米娅吐槽道。
夏沃蕾又给了一下子。
然后直接上膛给了那人一火铳,满满的火元素轰了过去。
“我操。”米娅说。
“他还啥都没说呢——”
然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下,中了一火铳的那人居然伤口愈合了一些,挣扎叫的都有点劲了。
什么啊,原来是奶妈啊。
米娅闭上嘴耸肩,目光回到满地找皮肤碎片的尤金身上。
他们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米娅伸手拍了两下,那一堆东西猛然就像被打的粉碎的石头一样崩碎了,接着就又是冰元素,把那些已经完全没有原貌的小碎块冻起来,又拍成更碎的碎块。
这种把东西拍碎的奇怪把戏——
看到这一幕,达达利亚就跟想起什么一样,伸手抓抓自己的头发。
“去,拿个大点的盆。”
米娅吩咐道。
“之后端去喂鱼。”
夏沃蕾枪托滑了一下,她余光看了一眼楼上,看到那些碎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吸了一口气,转头继续她的审问了。
碰碰闷响,伴随绵长的夜色。
[嗯——]
系统的声音略带幽默。
[怎么不算摇篮曲呢?]
——
——
德拉斯克: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她会滑着冰提着敌人的脑袋把我从衣柜里拔出来抱走——
米娅:(捂嘴)
米娅:这就是你给我画像的理由吗?
德拉斯克:(捂脸)啊那个……只是随便画画。
达达利亚:(大爆笑)
达达利亚:明明我也有提着别人的脑袋,要不要试试爱上我——
尤金:德拉斯克先生,我也掏了别人脑花,我也可以——
德拉斯克:(惊恐)(尖叫)
德拉斯克:有南通啊啊啊米娅小姐有南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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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围剿×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