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时值欢喜月,斯缇科西亚人昼夜不分地沉浸在法吉娜的蜜酿和失而复得的盛宴中,好战的悬锋人亦准备了一场振奋人心的赛事以庆贺世界的新生。
明晰时一刻,城门打开,早早候在征伐行道上的人们有序进入;明晰时三刻,在纷争正殿通过初选的挑战者们抵达悬锋斗技场。
在高悬于空的巨剑下,悬锋的王——我,迈德谟斯,站在斗技场的正中央,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勇士们,举起盛满红石榴汁的金杯。
赴宴而来的战士不知凡几,能抵达这里的人却不过百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此摘得了挑战我的权利——在获得挑战纷争半神的荣誉前,他们需按抽签结果进行两两比拼,决出的胜者继续相斗,直到斗技场上只剩下最后一人。
若是此人战胜了我,悬锋之王的头衔便归此人所有。
我并不畏惧能与我势均力敌或更胜一筹的战士出现——成王败寇是绝对公平的真理,相比起王的身份,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更能让我热血沸腾。
我不动声色地扫视过面前这些跃跃欲试的挑战者,很好,尽管经历了方才的试炼,他们依旧神采奕奕,不见丝毫颓疲之色,这让我的血液愈加躁动起来。
让我感到兴奋的还有空气中混杂在一起的血气和硝烟味,虽然挑战者们需遵守斗技场外不得主动释放信息素的规矩,但少量的信息素还是通过酣斗完的汗水挥散到了空气里。
我把喝空的金杯摔在地上,人群自觉地从中间分出一条道来——人群的后面,高于斗技场的圆台上,由红色晶石筑成的座椅将是我观赏战况与做出裁决之地。
走到后半段,右手边人群中一挑白色的呆毛突兀地进入了我的视线,随着我前行所带来的视角变化,那张棱角分明中又带有少许青涩感的脸庞从挡在前头的那张大胡子脸后显露了出来,青年似乎感知到了我打量的视线,他俏皮地歪了歪头。
我有些意外,这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是三日前我在悬锋市集偶遇的白发青年。
也是,这个时间段出现在悬锋城附近的外地人,多是来参加庆典的。
别说,虽然这家伙长了一张清纯无辜的脸蛋,但这身材却是能和悬锋人一拼的高大。
青年又咧了咧嘴,我读出了他张张合合的口型——“等我。”
哦?我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这家伙野心还不小。
“拭目以待。”我看着他说。
其他人似乎以为这是句鼓励他们的话语,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我看见他们握紧拳头举起了手,红着脸高喊着“悬锋之王”“迈德漠斯”。
白发青年却意外地垮了脸,看上去像只丧丧的白毛小狗。
……为什么?
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继续向前走。
但我清楚地感知到,胸口处鼓动着一种隐秘的期盼——
像你所说的那样,走到我的面前来吧,无名的勇士。
我挥开衣摆转身在王座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热闹的斗技场——那只白毛小狗炯炯有神的目光,正自下而上地挑衅着我。
(四)
这是在白发青年面前倒下的第7位挑战者。
我早已从斜靠椅背的姿势坐直,眼里只有白发青年的身影——那柄沉重的巨剑在他手中显得无比灵巧,挥出的每一击都在对手的武器上碰撞出慑人的声响,只要对面的人一犹豫,青年就会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侵入,直到把对手的武器打出斗技场外,再礼貌地一拱手,温声道:“承让。”
然后无视对方落魄而逃的身影,向我投来势在必得的眼神。
我体内的热血翻涌得愈加激烈,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在激动之下不小心溢出的信息素——好了,该收了,众人面前的纷争半神可不能闻起来像块小甜饼。
如他所言,斗技场上只剩下了白发青年一人。
那双湛蓝得犹如天空般的眸子亮得出奇,他左手握着那把巨剑,剑尖朝下抵在地上,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前,向我虔诚道:“悬锋的王,迈德漠斯,我——哀丽秘榭的白厄,已击败其余挑战者,摘得向您挑战的权利。”
在一百多双眼睛(包括挑战者、侍卫和书记官)的注视下,我如约走下王座,行至白厄身前,伸出了右手。
“幸会,哀丽秘榭的白厄。”
他弯起了眼,放在胸前的手握住我伸出的右手,任由我把他拉起。
“这是我的荣幸……迈德漠斯。”
不知为何,这个声音有种莫名的耳熟,我忽然觉得右耳耳尖有些发麻,一个声音在隐隐回荡:“不要,拒绝我。”
白厄的声音好像要更清亮些。
“怎么了,迈德漠斯?”白厄的声音唤回了我跑远的思绪。
“无事,”我若无其事地松开握着他的手,几步走到自己的位置,集中精神摆出战斗架势——“来吧,哀丽秘榭的白厄,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白厄把垂地的巨剑拔起,挡在身前,语气隐隐冒着兴奋:“我准备好了,迈德漠斯。”
裁判官一声令下,我们缠斗在了一起。
在数不清的碰撞中,我隐隐嗅到了一股小麦的香气。
(五)
这场战斗持续了十日十夜,我与白厄仍僵持不下,却已经熬倒了一批又一批的裁判官和侍卫。
最后我们停战的原因是——这个时长已经抵达了黄金裔的生理极限。
说白了,就是快渴死了,也快饿死了。
我看着瞪了十天眼、神情恍惚的“观众”们,也没心思再缠斗下去了,便让书记官先记了个“打平手”的结论,然后率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赴宴。
宴席摆在纷争正殿,我坐在最上首的王位,独享一张桌面,下首是两排长桌,安排给挑战者们坐。
考虑到白厄与我暂且打了平手,我便吩咐侍从在我的王座旁加了张座椅,让他与我同享一张席位。
白毛小狗在下首钦羡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坐下。
后厨还在备餐,白厄左嗅嗅右嗅嗅,最后一脸自信地同我低声说道:“我猜……有黄金蜜饼。”
傻小狗只以为是菜肴的香气,我却不动声色地抹了把后颈上的汗,又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嘴掐成了鸭嘴,厉声道:“闭嘴,hks。”
白厄无辜地眨了眨眼:“……”
用过宴席后,我吩咐侍从将挑战者们遣散,又让人安排一个客房给白厄——毕竟我们的比试尚未分出胜负。
但整整十天全力以赴的比试已经耗去了我们太多体力,我们都需要好好地休息一晚。
次日门扉时三刻,我用过早饭,正准备去晨练时,接到了内侍的来报,说书记官有事要找我商讨。
于是我转身去了平时处理公务的房间,让人把书记官给带进来。
书记官此次前来还是为了我跟白厄比试的事,他说我们这次比试已经达到了生理极限都未能分出胜负,即使我们再比试一次,也很可能会是同样的结果。
多么令人沮丧的一个结论,但我细想一番,不得不承认书记官所说的情况很大概率会发生。
不过“平手”这个结果纵然遗憾却也不是无法接受,只是“平手”带来的麻烦却是棘手得多,比如说——悬锋的王,究竟该给谁?
书记官愁得一晚上没睡,在图书馆翻阅悬锋历史,翻出了两个大大的眼袋。
我问:“有多少案例可参考?”
书记官挠了挠后脑勺,愁眉苦脸道:“只有一个……”
我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是……王欧利庞和歌尔戈?”我的父王和母后。
“是的。”书记官无奈道。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若是硬要分个高低,我和白厄还真不一定分得出来;若是通过商讨来决定王位去处,又违背了悬锋的传统;若是……他愿意与我共治悬锋,但我们又同为alpha。
我在白厄的客房前踌躇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他的房门。
白厄很快打开了房门,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注视着我,我刚要出口的“要不再比一场……”就脱口成了——
“你,愿不愿意当悬锋的王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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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悬锋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