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心跳失序的夜晚后，林若曦感觉自己像一颗脱离了既定轨道的星球，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她开始刻意地与苏瑶保持距离。
去实验室的时间要么提早，要么推后，尽量避免独处。
当苏瑶像往常一样自然地靠近，指着屏幕讨论时，她会身体僵硬地微微后仰，或者借口接水、整理东西拉开距离。
在食堂碰到，她不再接受苏瑶分享的食物，只是低头快速吃完自己的那份。
线上聊天也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功能已实现”、“测试数据发你了”。
她笨拙地用一层无形的壁垒，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试图将那份不合时宜的感情，连同那个越界的指尖触感，一起封存。
苏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起初，她以为林若曦是比赛压力太大，或者遇到了新的技术难题。
她试着像上次那样，用轻松的话题去靠近。
“若曦，尝尝这个新出的抹茶蛋糕，不甜。”
“你看窗外那朵云，像不像我们游戏里的水母星？”
但得到的回应，只有林若曦更加闪躲的眼神和更加简短的“谢谢”、“嗯”。
几次之后，苏瑶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实验室里的气氛不再有之前的融洽温暖，变得沉闷而压抑。
她不明白，明明项目进展顺利，明明她们一起击退了外界的质疑，为什么林若曦反而退回了比初遇时更遥远的距离？
这天下午，林若曦又一次以“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为由，想提前离开实验室。
“若曦。”苏瑶叫住了她，声音很轻。
林若曦停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没有回头。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氛围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苏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委屈，“还是……你后悔和我组队了？”
这句话，刺破了林若曦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猛地转过身，对上苏瑶那双此刻盛满了困惑和难过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星辰，只有一片受伤的阴霾。
“不是！”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哑，“不是你的错……也、也没有后悔。”
“那为什么？”苏瑶向前一步。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大概是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
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
是啊，很好。
好到让她产生了贪婪的妄想，好到让她忘记了她们之间本该存在的距离。
林若曦张了张嘴，那些在心底翻腾、混乱不堪的真实的理由，几乎要冲破堤防。
她的心动，她的恐慌，她的自我厌恶，不断地在叫嚣。
但看着苏瑶带着追问的眼神，她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她怎么能说？
说出来，她们之间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会不会瞬间分崩离析？
她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我……”她垂下眼睫，避开苏瑶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苏瑶不解地重复，“时间做什么？”
林若曦无法回答。
她像一座沉默的孤岛，承受着内心海啸的冲击，表面却只能维持着脆弱的平静。
苏瑶看着她这副拒绝交流、把自己紧紧封闭起来的样子，无力感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以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是可以分享困难和喜悦的伙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疏离：“好。你需要时间。我不打扰你。”
她转过身，重新坐回电脑前，背对着林若曦，开始整理自己的设计稿，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项目演示的PPT框架我差不多做好了，发你邮箱了。你有空……再看吧。”
逐客令，由她发出了。
林若曦看着苏瑶单薄的背影，闷痛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自己搞砸了。
她用冷漠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她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可最终，只是无力地松开了门把，低声说了一句：“……好。”
她拉开门，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实验室里，苏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她看着屏幕上她们共同设计、绚丽的星空界面，只觉得那光芒有些刺眼。
而门外的林若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
她的轨道彻底失序了。
不是因为技术难题，也不是因为外部压力，而是因为她自己。
因为她这颗不起眼的星星，竟然妄图去靠近太阳，最终被自己的引力场撕扯得四分五裂。
她们共同构筑的星空还在那里，只是此刻，仰望它，变成了一种带着罪孽感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