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是人！”
“不，你不是人，你只是数据复制体。”
“我是人！”
“你不是！”
两个人就这么循环往复地争执，游夏都听烦了。
怪不得舅舅宋守正非指派她来，就是为了监督太上老君别墨迹的。
“你直接给他看证据不就行了，不然我都觉得你是在哄骗他投降。”游夏用绒布慢悠悠擦拭方盘里的手术刀和猫指甲钳说。
太上老君讶异，这人站哪边的啊！
不过他不敢质疑，怕被打……只好抿着唇从广袖里掏出留影石，丢到空中。
“这是之前广德仙君扒你皮的时候录下的，还白送给我们说一起欣赏，你看看吧。”太上老君似有不忍，背过身去。
游夏没见过留影石这玩意，放下手术刀看向空中。
留影石中有小洞似的细缝，里面透出雾状的光束，如投影一样播放画面。
“呕，”游夏捂着嘴，差点要吐了。
“别看，”姐姐不满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游夏皱了皱眉，心理上的好奇还是胜过了生理上的厌恶，让她忍住恶心还是看完了留影石播放的内容。
狸猫精脸色苍白，仿佛回到被扒皮的过去。
每一次都是如此，一层一层地折磨他，永无止境。
他以为只有广德仙君才见过他最无助的一幕，广德仙君疯狂爱他的皮毛，才这么对他的，却不想他竟然录下来广发仙友！
还说要一起欣赏！
怪不得那么多仙人看不起他，谁又会看得起一次次被剥皮却不知反抗的弱小。
留影画面里。
［“你怎么又用回响术，”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声音，从没有皮肤的狸猫精嘴里，冰冷地吐出。］
狸猫精猛地从悲愤交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惊愕地看着画面里不是自己的“自己”。
“看见没，你死了，广德仙君找深塔复活你。”太上老君说。
“深塔？那深塔为什么上我的身。”
狸猫精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深塔会用自己的身体和人沟通。
真的因为他只是数据复制体吗……
游夏一听“深塔”就来精神了。
深塔！
维持所有灵境小世界的深塔，可以借用狸猫精这样的复制体出来！
留影画面里。
［广德仙君一改凌虐狸猫精的兴奋，温文尔雅地在“深塔”面前，毕恭毕敬地说明情况：“他被其他仙人欺负了，又死了，我好想念他，请您把他再还给我。”
附在狸猫精身上的“深塔”沉默良久。
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眼，狸猫精身上的皮肤就开始长出来。
开始复活。
然后再是一次凌虐致死，深塔出现再复活，再凌虐致死，再复活。］
游夏本来只关心出现的深塔，可狸猫精太惨烈，她完全没法用轻松的心态，去看狸猫精现在痛苦的脸。
人，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而狸猫精，为什么又这么隐忍。
“你图什么啊，都被虐了这么多次，”这要是换了游夏，包广德仙君变成一块一块的。
狸猫精自己也很想知道，可他就是……习惯了吧。
习惯了就不疼了，反正又没死。
按广德仙君说的，和马奴比，他狸猫精已经算活得很好了，人要知足，更何况平时广德仙君对他还可以……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啊，不是说回响术是赐予深情人的慰藉，那广德仙君这么念着狸猫精，对他那么有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游夏完全没注意自己也被带跑，偏离了今天的目标“劝狸猫精投降”。
只记得追问狸猫精和广德仙君的纠葛。
“其实你只是他生前最嫉妒的人，狸猫精，”太上老君轻叹一口气。
所以广德仙君进灵境永生了，还要把狸猫精变出来，不停地凌虐致死。
狸猫精原本被绑在手术台上，猛地暴起脱离束带的束缚，蹦到太上老君身边要掐死他。
“你骗我，骗我的，你只是想我投降，帮你们对付仙踪，”狸猫精崩溃大喊。
他怎么可能不是人，他怎么可能是假的，他被扒皮的痛苦是那么的真实！
他生前的记忆，他记恨卖他进来的畜生儿子都是真实存在的！
突然房间光线暗了许多。
明明有灯，却一瞬间恍惚看不清东西。
游夏敏锐感觉有什么东西飞过，影子落在墙上，但无实体一般进了狸猫精的身体。
狸猫精没了刚才崩溃的样子，神情一变，冰冷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来。
“狸猫精崩溃了。”
游夏收起看戏的心态，正了脸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人，用机械电子音说话，感觉颇为诡异。
太上老君却认出面前是谁！
现在的狸猫精已经不是狸猫精了，是深塔！
和留影石录下的一样。
太上老君第一次和“深塔”对话，颇有些紧张和……畏惧。
当然会畏惧了，深塔可是传说中的灵境核心，不是谁都能见到的至高存在。
太上老君双手合掌，刚要说什么，就从“深塔”的眼神看见混乱的灵境世界，地狱的未来……
还有惨死的自己。
他吓晕过去。
房间就剩下游夏。
“深塔”看着她。
游夏挠挠头，也看向“深塔”。
他的表情和狸猫精不同，狸猫精脸上有的是生动的怒容。
那“深塔”则是寂静的，感情毫无波动的存在。
游夏被他盯得不自在，“深塔”的眼神如深渊一样深不见底。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蔓延出来，她本能地排斥。
她很少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当然害怕只是略略一点。
她下意识避开这危险的对视，可很快又不服气起来，有什么好怕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做了亏心事，那也要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你看着我干嘛，我又没叫你，”游夏声音还是有一丝丝不稳，她说完才察觉出来。
就算面前是传说中未知的存在，那又怎么样！
我我我也是很可怕的！
她硬着头皮瞪着“深塔”，“没人叫你，你给我回去，我找的是狸猫精，又不是你。”
这时候脑子里响起姐姐的声音：“你问深塔，我们兽世的灵源是什么。”
游夏察觉姐姐在，这才从一点的慌乱，转为八分的心定。
只是还没等她张口，“深塔”就已经回答，还用谜语的方式告诉她们：“兽世的灵源，非金非银，猫的馈赠；色深味冲，晨昏可闻。猜两个字。”
啊，这深塔废话咋这么多，磨磨唧唧的，直接说不就行了。
“是猫屎，我们的灵源是猫屎，”脑子里的姐姐沉默了。
游夏的脸绷不住了，什么鬼，人家仙踪的灵源是唯美如幻的皎白仙云，她们兽世的灵源竟然是猫屎！
她脑子里立刻闪现一幅画面：别人甩她们一脸如梦似幻的仙云，她们捡起地上混了猫屎的泥巴丢过去……
别说这原始兽世的攻击性是挺强的，就是她们的形象幻灭了有木有！
不过这不是重点。
游夏瞪圆眼：“你听得到我姐姐的声音。”
她和姐姐通过系统沟通，还是私聊，外人根本听不见。
说完她才记起来，系统都是深塔赐予的，他能听见也不奇怪。
深塔没有回答游夏，反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姐姐对你真好，不像广德仙君那样对复制体残忍，她是我见过对复制体最好的人。”
游夏迷茫，她姐对某个回响复制体好？
谁啊，她怎么不知道。
那边，深塔还模拟人类的表情，像是想露出欢喜，可呈现出的是扭曲阴鸷地笑：“你姐对复制体那么好，我好喜欢她呀~~~”
卧槽好变态的声音，这深塔是中病毒了吧。
游夏炸毛了，对“深塔”吼：“我姐谁要你喜欢啊。”
姐姐在她脑子里依旧冷静地出声：“别冲动，问他，我下线去的末世是怎么回事，那是另一个灵境世界，还是真实世界？”
“深塔”不用游夏转述，答非所问来了一句：“我助你下线，你为什么把机会给花魅生，不要给别人哦，你对别人好，我会嫉妒的。”
嫉妒的话语，语气幽幽的，如幽怨的人啊在哭诉心上人的薄情。
这是深塔？
怎么像深井冰啊。
还说狸猫精崩溃，怎么看都像深塔，崩溃了啊。
游夏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有种被非人非礼的惊悚感。
姐姐可能也是被吓住了，没再出声。
“你去线下躲躲，世界没融合完别回来，等所有世界大融合结束，我再迎你归来。” 深塔这话犹如对亲近的人，贴心地叮嘱。
只是由“深塔”说出来，就莫名让人发愁，心尖发怵。
主要是她们跟深塔不熟，可深塔却像是认识她们几百年一样，熟的很。
总觉得遇上了深井冰，怪怪的，有点危险。
游夏倒退两步，想跑。
不过“深塔”消失得更快。
换狸猫精回来了。
狸猫精看着倒在地上的太上老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估计以为自己掐晕了太上老君，反应过来，也没看游夏，情绪还崩溃着，红着眼眶赶紧逃出门去。
游夏也没管狸猫精，天大地大也没她姐的事大。
“姐，你交待下，你什么时候和深塔……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游夏斟酌着用词，忐忑又有点八卦地问：“是不是还谈崩分手了？”
不然为什么深塔那么幽怨啊。
其实不看深塔有多变态，光看他的背景，她要是有这么牛掰的姐夫，以后她是不是能在灵境世界为所欲为，横行无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有的事，”姐姐通过系统冷静地拉回她的胡思乱想，让游夏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叫醒太上老君，他任务失败，你送他回牢里去。狸猫精刚刚绑走了圆慈大师的猫主子。”
“狸猫精不是要杀我们的猫主子吗，怎么抓走了圆慈师父的黑猫？”
游夏问完，自己就想通了关节，“都是黑猫，长得像，狸猫精是认错了吧。”
谁知道呢。
游夏推醒了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还迷迷糊糊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啥。
游夏可没兴趣送他回牢房，又不是小孩子，这还要人送。
她理所当然地吩咐太上老君：“牢房知道在哪吧，自己走回去，要是走丢了……”
“天河那边出事了，”太上老君做了预知梦，恍惚道 。
嗯？
游夏又精神了，扒开医院窗户，拿望远镜看天河那边的热闹。
仙踪的天兵天将，驻守在天河边上。
兽世这边往天河扔垃圾的清洁小队——前身是人工降雨小队的人，也轮流去天河边上值班巡逻。
这条天河犹如两个世界的边境线。
不管是仙踪还是兽世，互相派兵驻守，一旦出现异常，立即能发出警报。
经过兽世人往天河丢垃圾的不屑努力，以及仙踪人抛尸的壮举，干干净净的天河，已然成了一条垃圾河。
天河里的水浮力很强，丢里面的垃圾都浮在水面上。
什么垃圾都有，因而天河水臭不可闻，也污秽不堪。
而现在，天宫下的仙云突然朝天河射出光芒，往河里输送仙力，棉花大的仙云肉眼可见地缩小。
仙云是仙踪的灵源，现在仙踪人时时刻刻盯着仙云，生怕白月光云又被造没了。
如今可怕的担心成了现实，玉皇大帝得到消息，飞奔过来，隔着天河，不顾体面地咒骂天河对岸的兽世人。
“踏马的你们又干啥了，你们要做啥就冲我们来啊，别动我们的仙云。”
玉皇大帝像是宝贝女儿七仙女被凡人拐了一样，肉疼得厉害。
驻守在天河的清洁小队，满脸疑惑。
“我们做什么了吗？”
“我们不过就是丢垃圾而已。”
“我们的垃圾有这么厉害吗？”
“那我们继续丢垃圾吧，”游夏最爱看热闹，特别是看敌人的笑话。
她架着黑天使翅膀飞到天河边上，抵达的时候，天河又发生新变化。
仙踪人往天河里抛的尸，浮出水面。
都是残肢断臂，此时与垃圾胡乱地融合在一起，组合成了扭曲的怪物。
怪物吸收了仙云降下的仙力，产生了意识。
他们于污秽中诞生，还懂得让自己美一点，将天河水面上的垃圾废物利用，点缀自己。
最终从天河飞出三十多具阴尸，借着仙力，凌空而立。
他们有丢眼珠子的，用矿泉水瓶盖堵上眼眶；
没有衣衫遮挡身体的，用混泥土涂抹全身；
脑浆没了的，用厨余垃圾里的豆腐填充……
还有找不到头的阴尸，一边吸收仙力吸进体内，一边指着天河边上的玉皇大帝，阴冷不满道：“我的头，怎么在你脖子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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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兽世VS仙踪（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