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爸，你拒绝继承庇护所，不然我要你好看。”中年男人拦住雁山，风干发黑的脸上写满了威胁。
雁山必须继承庇护所，对失去继承权的中年男人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爸，我不想继承庇护所。”
中年男人又不是雁山的爸，顿觉不妙，一回头就被他爸甩了一耳光。
“你要谁好看！你敢让谁不好看！”
庇护所所长年老体弱，气势没那么足地骂了儿子几句，转头就对雁山露出和蔼慈祥的微笑：“来，你进来，庇护所马上就是你的了。”
那微笑仔细研究的话，能发现里面含了对雁山的讨好。
所长儿子更不满了！凭什么！
凭什么雁山一来，就继承他爸的工作，他爸还对她这么软语体贴！真不知道谁是谁爹了！
雁山对上所长儿子愤慨的目光，故意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
进庇护所前，经过所长儿子身边，她撇嘴嘲讽道：“以后我就是所长了，你还是没工作的垃圾，以前靠爸吃饭，以后就要靠我领吃的了，对我客气点。”
不出意外，所长儿子对她怒目而视。
雁山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她特意挑起庇护所所长和他儿子之间的矛盾，如今火候到了。
她满意地进了庇护所的门。
庇护所所长做好工作上的交接，“以后，你就是明日庇护所的所长。我们所里一共有六百多个孩子，以后就交给你管了。”
庇护所所长干燥起皮的手紧紧攥着她，像交出一块烫手山芋，又像卸下千斤重担。
这庇护所也就是三层小矮楼，挂牌的木头都烂了，外墙没有粉刷油漆，纯水泥裸露在外，经受风吹雨淋，不知道建了多久了。因为年久失修，水泥表面坑坑洼洼，像一张长满麻子的脸。
以后这破楼和一堆孩子，归雁山管。
谢谢您嘞。
她压根不想继承庇护所。
要不是被组织逼着，她也不会认个不认识的老头子做父亲，好顺顺利利继承庇护所。
“其实，哥哥想继承，庇护所就给他吧，”雁山听到后面所长儿子的脚步声，刻意劝老所长。
老所长怎么会同意。这是他和雁山的组织之间的py交易，按照约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儿子。
“他不适合，平日就对庇护所的事不上心，我怎么敢把这份重担交给他，我已经找关系给他安排了工作，能在异能检测中心上班，他就知足吧，”老所长贬低了儿子一顿，就开始剧烈咳嗽。
所长儿子拧紧了拳头，恨恨地瞪了雁山一眼，明显恨上了她。
恨得好！
雁山无所谓地当起孝顺假女儿，扶着老所长进了会议室。
今天是老所长选的临终归西的一天。
在她眼里，这老头是不稳定的人形热源，身体体温不断与空气进行热交换，散发着红外辐射；脑电波轻微紊乱，心电数据时断时续，肌肉电流不断流失。
她独特的视觉，就像戴着一台无形的人体分析仪表，虹膜上清晰地映出老人的生命读数——它们正无可挽回地衰减。
老所长快不行了。
他强行吊着这口气，就是为了等她这个“接盘侠”。
老所长的儿子以最快速度，铺好机器布线和意识上传的装置。
他将两个圆形的金属扣"咔哒"一声，精准地扣在了父亲两边的太阳穴上。
“爸，开始了，”儿子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悲伤，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催促，“你安静地去灵境世界吧。”
以前雁山死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一遭。
“灵境永生”是一千多年前的数字生命永生项目，首次开发出来的虚拟世界取名“灵境永生·起源”，那时候的开发团队工作人员以及世界级精英和富豪做了第一批实验品，意识上传进了［灵境永生·起源］……
雁山生前便是实验品之一，只是她从未想过，千年之后，自己竟能从里面出来，以这样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重新站在现实的土地上。
“我再多说几句，”老所长当没听见儿子叫他安静的话，等庇护所的孩子站满了房间，他喘着气，叮嘱这些娃。
“摇到灵境名额那会儿，我就应该立马走，这样外面的人就不会觊觎名额，后面也不会卡着庇护所的物资不发，连累你们吃苦，只是我实在放不下心你们。这些天我对你们也一个个交待了后事，虽然我还是觉得不够，但是新所长都来了，我确实该走了。等等，再浪费大家一点时间，我还要再说几句……”
孩子们大多低着头，面色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甚至有几个年纪稍大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他们都清楚，老所长一死，军部就不会卡庇护所物资，承诺的干面包和水都会送达。
老所长儿子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都快死了，这老头子也没几句遗言是单独留给他的。谁都比他重要。
“爸，你走好。”他最终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按下启动按钮。
刹那间，一道柔和的光瀑自天花板倾泻而下，驱散了房间的昏暗。
光幕中闪现出一行优雅的动态艺术字——
“灵境永生欢迎您！”
在场的孩子们第一次看意识上传，脸上没了刚才的冷漠或者不耐烦，多了孩子应该有的好奇。
光幕切入绿意葱茏的山林，推近至一家坊市的包子铺。
店铺名：“猫不理”包子铺。
紧接着，几行系统字幕浮现：
“灵境永生的墓穴空出一位，按照您的需求选择吃食足够的线上墓穴。”
“是否现在意识上传，转世为‘猫不理’包子铺老板的遗腹子，继承他的包子铺？”
“Yes/No”
“您选择了‘Yes’,现在请戴上装置。”
“意识上传中……”
雁山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切。荒谬啊，她和她的朋友都想从灵境世界里逃出来，而外面的人抢着死了，挤进去……
“你到庇护所了吧，”肖辛娜的声音从耳钻里传出。
肖辛娜，雁山的上级。
更准确点说，是原主在组织的上级。
她不动声色地退出房间，接肖辛娜的终端来电。
肖辛娜：“那里的孩子里，有没有能做‘流浪刺客’的好苗子？”
雁山才来，肖辛娜就着急提醒她做组织的任务。
“流浪刺客”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的职业。
原主是个可怜的娃儿，从小被家里卖给组织，被弄死后，组织将她意识上传进灵境世界，成了组织的专用刺客，专门刺杀里面的“居民”，以此来腾出宝贵的“墓穴”名额。
这一切，都源于“灵境永生”项目的停止开发。名额有限，外面想永生的人太多，于是清除内部居民以空出名额的黑色产业应运而生。
组织将这些名额高价卖给有钱有势的人，比如房间里那位老所长，就是他买通了组织，由原主出手刺杀“猫不理”包子铺的老板，为他腾出了位置。
而作为交易之一，组织派原主顶替老所长的工作，来到这庇护所。
组织给她的新任务，就是在这里物色新的“好苗子”，发展下线。
真是讽刺。
原主辛苦做刺客，赚的钱大部分被组织和父母瓜分，自己省吃俭用就为存钱赎身。因为钱不够，才接下这个来庇护所发展下线抽成的任务，指望着能早日获得自由。
可惜，梦是美好的。她进灵境世界刺杀雁山，却被反杀。雁山便顺势而下，顶替了她的身份。
万幸的是，取代之时，原主已经身在废土星，近期没有与组织直接接触过，这让她免于立刻暴露的风险。
“你到庇护所了吧，那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流浪刺客的好苗子，”肖辛娜以为废土星信号不好，又问了一遍。
“我刚到庇护所，暂时没看出什么来，”雁山敷衍地回复，往房间里瞧，“老所长那好像出故障了。”
她这边头顶的灯泡也闪了下。
“停电了！”
慌乱也就几秒钟，很快通电恢复。可就坏了这几秒钟，一切都毁了！
刚才还稳定运行的光幕，此刻已被刺目的红色警告覆盖：
“信号中断，意识上传受阻，意识上传失败！”
老所长瞪圆眼，手指僵硬地指着他儿子……
“此次上传不成功，第一继承者已死亡，按规则由死者儿子继承。”
“墓穴空出一位，按照您父亲的需求选择吃食足够的线上墓穴。”
“您是否现在意识上传，转世为‘猫不理’包子铺老板的遗腹子，继承他的包子铺？”
“Yes/No”
老所长儿子选择了“No”，线上操作将包子铺的“墓穴”转让给id31025040782。
半小时后，军部的人送来庇护所物资。
还有，老所长儿子“转岗到军部”的推荐书。
孩子们沉默着看着一切。
老所长不卖“灵境永生”的坟墓，他儿子坑死他，继承后转卖，得到转岗推荐，不用留在明日庇护所了。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不用待了，”老所长儿子早做了准备，行李箱都打包好了，和军部的人一起走。
走之前还对雁山讥笑：“你靠我爸到庇护所当所长，我也能走关系去军部，我可比你出息多了！”
面对老所长儿子的挑衅，雁山轻笑了下：“是有出息，特别有出息。”
反正死的又不是她爹。
老所长死了才好，他找组织杀的包子铺老板，可是她的好邻居！
老所长儿子这是帮忙报仇了，她还要帮邻居好好夸夸他呢。
“就他有关系吗，我没关系？”肖辛娜可能是想拉拢原主。
或者是想表示她在废土星有关系能护住雁山，肖辛娜代表组织问雁山，“你要我找废土星的关系，干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