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坐在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中心处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陋的圆圈,仿佛篝火一般。
虽然没有篝火,但玩家们自带的灵石发出莹莹微光,将四周照得不再黑暗。
“我建议我们先把三魂出现的位置标记出来。”云长安手里握着一根树枝,蹲在地上,一边在泥土上画着简图,一边神色凝重地说,“就算不完整,至少可以初步定位一下,搞清楚区域分布。”
“我记得我一进去是往东南方向走的,然后遇到的是贪魂……”小青瓜轻声回忆,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贪魂偷走了我身上的护甲,还有武器。”
“我方向和你差不多,我也是东南,不过遇到的是嗔魂。”咸鱼突击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难道是根据灵根属性分的?”
“我火系,我也在东南,是痴魂。”蒙面虾仁也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意。
云长安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图,“……那大概和方向没太大关系,可能是随机分配,或者跟别的因素有关,比如心理状态、角色设定之类的。”
众人围在一起,有玩家拿出干粮分给周围的人,几个感到疲惫的则靠在石头边闭目养神。
就连原本紧绷着神经的沉沙和衡川,也渐渐放松了表情,加入讨论。
搬砖工靠坐在一块石头上,剑横在腿上,时不时补上一句战术建议。
肖肖乐则斜靠在石头上,目光盯着远处的通道,若有所思。
清纯男大则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一脸复杂地嘟囔着,“咱也算是头一次在副本里搞这种集体战术会议了……以前都是莽进去开怪。”
“这要是能打赢,我回头就在论坛写个长帖,‘三魂副本打法全解析’,带图带标注那种。”搬砖工笑道。
“好好好,到时候我第一个去点赞!”老谭杉菜哈哈一笑。
*
另一侧。
迷雾之中,勇敢窝窝头正拎着锅,慢慢往前摸索。
他已经在这片区域转了好几圈,地图完全无法生效,消息聊天频道也是漆黑一片。
他试图喊出“系统界面”,但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间,他猛然一个踉跄,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
此刻,他正站在一条窄窄的街巷里,地上积着水。
头顶电线斜斜地拉过半空,远处有吆喝声,还有小孩在打闹。
勇敢窝窝头怔住了。
他认识这里。
这是他小时候常住的那条老街。
“我……回来了?”他低声呢喃,心脏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下去。
锅还在手里,但不再是那副装备界面的外形,而是他们家以前炒菜用过的那口铁锅,边缘磨得发亮,甚至锅底还有一块小缺口。
“哎哟,孩子,过来帮我搬一下米袋子,等会儿给你舀饭吃。”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子那头传来。
他扭头望去,一个佝偻的老婆婆正坐在门前,怀里抱着个小锅,锅里蒸着白米饭,香气热腾腾地往外扑。
“王婆婆?”他的声音疑惑。
那是他小时候最常蹭饭的邻居婆婆,还记得自己上学经过他们家,汪婆婆总会偷偷塞个饭团到他书包里。
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自从他初中跟着父母搬走后,这个地方,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
再次看到这幕,勇敢窝窝头心头一阵恍惚。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呀。”
婆婆笑着,递过来一个瓷碗,热气袅袅,米饭雪白晶亮。
勇敢窝窝头怔怔走上前,接过那只碗,仿佛连手心都被那温度烫热。
“你不是一直说想回家吗?”婆婆轻声问。
“……嗯。”他点了点头。
“那就别走了。”
她的声音温柔,却像是从水底传来,忽近忽远。
勇敢窝窝头苦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锅边缘的缺口。
这个熟悉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但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碗,目光渐渐变得清明。
“我倒是想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轻声说,声音在潮湿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可是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有灵米?”
王婆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手中的瓷碗突然变得模糊,一团团黑雾涌起。
巷子里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勇敢窝窝头低头看着碗中所谓的灵米。
那些晶莹剔透的米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变成团团黑雾,四散而去。
他猛地将碗摔在地上,瓷碗碎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你连我最怀念的味道都模仿不好。”勇敢窝窝头握紧铁锅,“你不是真实的。”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记忆中的声音与眼前的幻象重叠,“窝头,吃饱了就快回家,你妈该着急了。”
四周的景象开始崩塌,砖墙开始扭曲变形,积水倒流,发出腐烂的腥臭。
勇敢窝窝头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依旧死死攥住手中的铁锅。
他死死盯着正在消散的王婆婆,那个佝偻的身影逐渐显露出非人的形态。
“你窥探我的记忆,”窝窝头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那就尝尝这个!"
他抡起铁锅,用尽全力砸向那张扭曲的脸。
谁想,明明是向前砸去,他整个人却往后狠狠退了一大步。
“怎么回事?”
看见对面魂体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勇敢窝窝头眼睛一闪,直接将锅狠狠向后甩去!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锅底与面前的魂体相撞的瞬间,顿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整个世界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
当最后一块碎片消失时,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亮光,逐渐勾勒出一扇门的轮廓。
勇敢窝窝头抹了把脸,捡起铁锅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刺眼的白光中,传来懒火腿那清脆的声音。
“窝窝头!快醒醒!!”
勇敢窝窝头猛地睁开眼睛,眼懒火腿那张写满担忧的脸瞬间映入了眼帘。
她正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见他醒来,立刻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我们刚进这片区域,你就突然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勇敢窝窝头撑着地面坐起身,脑袋还有些发胀。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懒火腿正处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中,四周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中的铁锅。
还好,锅还在。
“我昏迷了多久?”勇敢窝窝头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多久,”懒火腿递给他一瓶水,“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什么王婆婆、灵米之类的……”
勇敢窝窝头的手突然一抖,水洒在了衣襟上。
他抬头看向懒火腿,“你说...我们刚进来?”
"对啊,我们不是约好一起探索这片区域吗?"懒火腿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怪怪的?"
勇敢窝窝头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懒火腿说的是真的,那么刚才经历的一切...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但那个铁锅缺口的位置,王婆婆说的话,都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这绝不是普通的游戏设定能做到的。
“窝窝头,你怎么不喝水啊,”懒火腿一脸关心,“你嘴都干裂了!”
勇敢窝窝头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盯着眼前这个满脸关切的懒火腿,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扶我起来,”他缓缓站起身,铁锅在手中转了个圈,“现在把水给我吧。”
说完,还没等懒火腿递过来,勇敢窝窝头面色一冷,手腕翻转间,锅底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懒火腿的面门。
“真正的懒火腿从来都叫我窝头!”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懒火腿的脸像镜子般碎裂开来。
它的表情凝固了,碎裂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勇敢窝窝头从未见过的诡异笑容,“哎呀,被发现了呢!”
下一秒,它的身体涌出无尽的黑雾,黑雾下的躯体开始变形,变得扭曲。
勇敢窝窝头本能地抡起铁锅砸过去,却见对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该死,我忘了还有方向颠倒了……”
勇敢窝窝头抬头看去,对面站着的,早已不是懒火腿,而是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的怪物。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痴魂的声音格外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你以为醒来就结束了吗?”
四周的迷雾突然剧烈翻涌,勇敢窝窝头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下站着的不是地面,而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是不同的自己,看起来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痴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勇敢窝窝头冷笑一声,猛地将铁锅砸向脚下的镜面,“管你耍什么花招,通通给你砸了!”
“咔嚓。”
伴随着一声声脆响,镜面世界开始崩塌,勇敢窝窝头整个人开始向下坠落。
勇敢窝窝头在坠落中最后看到的,是痴魂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头上。
他艰难支撑起身子,看向一旁的地面。
那是真正的懒火腿,此刻,她正揉着后脑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窝头?”懒火腿眯着眼看他,“嘶……我这是...被boss偷袭了?”
她捂着自己有些发闷的脑袋,弱弱开口。
勇敢窝窝头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没事了,我刚把装你的那孙子砸回原形。”
懒火腿突然瞪大眼睛,“等等,boss装我了?”
“对。”
“你怎么发现我是假的了?”懒火腿瞬时兴奋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不疼了。
“我让他给我烤串看火,他不会。”勇敢窝窝头憨憨一笑。
“就这?”
“嗯嗯。”
“哈哈哈哈,我就说吧,要是没有我这个火灵根,你的烧烤摊早就开不下去了!”
“确实,得亏有你。”
听到这话,懒火腿瞬时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大大咧咧将大刀抗在肩上。
“走,窝头,我给你报仇!”
*
另一侧。
耕月靠在岩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半边衣袖已被撕裂,露出一道火焰般的抓痕。
她唇角挂着血,目光却依旧冷静,手中死死攥着几张符箓,指节泛白。
风痕站在身前不远处,金系灵力在他周身游走,却因消耗过大而有些不稳。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但眼神依旧锋利,紧盯着前方。
嗔魂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团流动的怒火与怨念。
“它又分出了两个分身。”耕月抬眼,语气低沉,“这已经是第四波了。”
“再拖下去可不行,咱们这个副本就失败了,”风痕吐出口带腥味的血,咧嘴笑了一下,“但它也在撑,分身越来越虚了。”
“好在我们疼痛值都是1%,不然可撑不下去。”耕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抓痕,苦笑道。
就在二人说话间,嗔魂再次出现!
“吼!!”
伴随着一声怒吼,嗔魂从他们身后飞速掠来。
风痕猛然转身,几乎是凭着本能斩出一记横扫。
短刀破空而出,金光炸开,直接狠狠刺入嗔魂体内!
“砰——!”
下一秒,一道拳风迎面而至,直接将风痕击飞了出去。
伴随而来的巨大冲击波,将耕月震得连退三步,手中符箓险些滑落。
“快了。”耕月低声说道。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以血为墨,在虚空中飞速勾勒出一道繁复的冰系符纹。
她的指尖因灵力透支而颤抖,却仍强撑着完成最后一笔。
“凝!”
随着一声轻喝,冰蓝色的符箓在空气中凝结成型,散发着刺骨寒气。
耕月双腿一软,却仍倔强地抬起手臂,将这道耗尽她全部灵力的符箓推向嗔魂。
符箓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就在嗔魂的拳头即将再次击中风痕的瞬间,符箓精准地贴在了它的胸口。
“咔咔。”
刺耳的冻结声响起,嗔魂的动作骤然僵住。
从胸口开始,厚厚的冰层迅速蔓延,转眼间就将它冻成了一座冰雕。
冰层内部,还能看到它狰狞的面容和燃烧的怒火。
风痕趁机一个翻滚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双手握刀,体内残存的金系灵力全部灌注到刀身。
短刀瞬时发出刺目的金光,刺向嗔魂!
“破!”
一道极快的刀光斩向冰雕。
在刀锋接触的刹那,冰雕轰然炸裂,无数冰晶夹杂着黑色的怨气四散飞溅。
“砰!”
巨大的冲击波将二人都掀翻在地。
等尘埃落定,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坑,和几缕正在消散的黑雾。
耕月瘫坐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灵力透支而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虽然他们将痛觉感知调到了最低的1%,但那种灵力透支后的虚脱感却无比真实。
耕月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还残留着画符时留下的血痕。
她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连最简单的掐诀动作都做不到。
风痕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他靠在岩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散重组一般。
毕竟他可是承担住了嗔魂的全部怒火,和嗔魂的专属沙包没什么区别。
“这感觉,比真受伤还难受,”风痕苦笑着活动了下肩膀。
耕月艰难地挪动了下身体,靠在岩壁上。
虽然系统不会让他们感受到真实的伤痛,但战斗带来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依然很快,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种透支感就像是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后又跑了个马拉松,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要是……要是在现实里,”耕月喘着气说,“我们早就……”
“早就进ICU了。”风痕接过话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总算解决了……”耕月气若游丝地说道。
风痕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吃一颗,恢复点灵力。”
耕月接过来,勉强吞下丹药,感受着体内渐渐回暖的灵力,长舒一口气。
风痕望着前方幽深的通道,眼神凝重,“休息片刻,我们得继续前进。其他人可能也遇到麻烦了。”
就在两人体内的灵力刚刚恢复大半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剧烈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耕月猛地站起身。
风痕迅速拔出双刀,目光锐利地望向声源方向:“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话音未落,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
这次他们清楚地看到,远处通道的岩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