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危机四伏,一切都是假的

楚倾珞奉旨巡边,已离京半月。

将军府似乎安静了许多,但槐亭轩的书房内,灯火却常常亮至深夜。

窗外春寒料峭,夜雨淅沥,敲打着刚刚萌发新绿的芭蕉叶。

书房内,炭盆烧得温煦,容郁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上依旧裹着楚倾珞那件玄色披风,仿佛这样便能汲取远在边关那人留下的气息与力量。

只是,他周身的气质已截然不同。

苍白的面容在灯下显得愈发清俊,也愈发冷冽。那双凤眼中不再时常漾着示弱的水光,而是沉静如古井寒潭,锐利时又如出鞘的匕首,映照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地图与信函。

复仇,不再只是深埋心底的嘶吼,而是化作了书案上一笔一划、缜密无比的筹谋。

他面前摊开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一张他自己绘制的、极其详尽的朝堂关系网。

萧燚的名字居于正中,以其为圆心,延伸出无数或粗或细的线条,连接着六部官员、地方大吏、军中将领、乃至宫闱内侍。

每个人的名字旁边,都用蝇头小隶标注着其性格嗜好、升迁脉络、家族关联、以及或明或暗的把柄。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低咳打破寂静,容郁用素白的手帕掩住唇,肩头微微耸动。

待平复下来,他瞥见帕子上沾染的些许血丝,眼神却无丝毫波动,只漠然将帕子拢入袖中,仿佛那并非他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不能倒下,至少在复仇完成之前。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关系网,指尖点在一个名字上——吏部侍郎,赵赢。

此人是萧燚的门生,掌管官员考功,是萧燚在吏部的重要爪牙,为人看似清廉,实则极其贪财,且有一桩隐秘的嗜好——酷爱收集前朝名砚。

容郁取过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字迹清隽而略带锋芒,与他示弱时的柔弱笔迹大相径庭。

他并非直接写信,而是模仿了一位已致仕的、以鉴赏砚台闻名的老翰林的口吻和笔迹,写了一封品鉴书信,“无意间”提及某位神秘藏家手中有一方失传已久的“紫金云龙砚”,并“偶然”透露了这位藏家与赵赢一位政敌过从甚密的信息。

这封信,会通过特定渠道,“恰好”落入赵赢手中。

以赵赢对名砚的痴迷和多疑的性格,必会暗中调查,甚至采取行动打压那位政敌,试图夺取宝砚。

只要他动了,就会留下破绽。

放下笔,容郁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药香的微凉。

这只是第一步,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他要的是让萧燚派系内部先生出猜忌的裂隙。

夜雨声渐密,他又拿起另一份密报,是关于萧燚长子萧铭在江南盐政上的事。

之前他点出账目问题后,楚倾珞的人顺藤摸瓜,已掌握了更多证据,但还不足以一击致命。

容郁凝神细思,指尖在江南地图上缓缓划过。

萧铭贪婪,但其身边必有精明师爷出谋划策。

他取过空白的算纸,竟开始重新核算那些繁杂的盐引账目,速度极快,心算能力惊人。

很快,他找到了几处极其隐蔽的、通过虚报损耗来中饱私囊的痕迹,其手法巧妙,若非对数字极其敏感且精通此道之人,绝难发现。

他并未直接标注出来,而是将正确的核算方法与有问题的数据并列,做成一份清晰对比的摘要,附上自己的推断。

这份东西,会被混在楚倾珞心腹日常送来的文书之中,以“幕僚分析”的名义呈递上去。

他不能暴露自己过于介入,至少现在不能。

做完这些,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容郁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不得不以手撑额,闭目缓神。

烛火下,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容公子,将军有信送到。”是楚倾珞留下的亲卫首领,韩青。

容郁猛地睁开眼,眼底的疲惫瞬间被一丝亮光取代,虽然很快隐去。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案头的文书,将核心的朝堂关系网用一本普通书册覆盖,这才低声道:“进来。”

韩青捧着一个密封的铜管进来,恭敬呈上。他目光扫过书案上堆积的卷宗和容郁面前摊开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半月来,这位看似病弱的容公子展现出的才智与勤勉,已彻底折服了将军留下的这些悍卒。

容郁接过铜管,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背过身,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信笺。

楚倾珞的字迹如其人,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信中先是简略说了边关情况,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挂心。

随后笔锋一转,叮嘱他按时服药,注意保暖,莫要过于劳神,字里行间透着远隔千里的牵挂与强势的关怀。

信的末尾,她写道:“鹰嘴崖下,果有甘泉,三军感念。江南之事,依计而行,汝之才,吾深知。”

没有过多赞誉,只是平淡的陈述,却让容郁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酸涩而温暖。她信他,用他,更在护他。

他将信纸仔细折好,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揣着另一封他早已写好、却未曾寄出的、记录了他初步谋划的信。

最终,他还是没有将这封信交给韩青。

有些黑暗,有些血腥的计划,他独自承担便好。

“韩将军,”容郁转身,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倦意,“有劳了。珞姐姐……一切可好?”

“将军安好,公子放心。”韩青抱拳,“将军临行前吩咐,府中一切,但凭公子调度。”

容郁微微颔首:“郁儿晓得了。夜深了,韩将军也早些歇息吧。”

送走韩青,书房重归寂静。

容郁重新坐回案前,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摩挲着怀中那封带着体温的信,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雨声敲击在心坎上。

他的复仇,终于开始了。

不再是空想,不再是等待,而是化作了这深夜书房里,无声的运筹帷幄。

他知道前路遍布荆棘,知道他双手即将沾满肮脏的鲜血。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在他身后,有一道最坚固的屏障,有一把最锋利的刀,更有一份……他逐渐开始贪恋的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再次提起了笔。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在满墙的书架与地图上,孤独,却坚定无比。

春雨润物细无声,而复仇的网,也已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悄无声息地,向着庞大的敌人,缓缓张开。

这七日的死寂,比边关任何一场恶战的军报更令人窒息。

将军府内,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下人们行走无声,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偌大的府邸仿佛一座空城,唯有风声穿过檐角,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槐亭轩的书房,已然成了容郁临时的指挥所。

原本堆积的是复仇的蓝图与萧党的罪证,如今却铺满了北境的舆图与各方探子送回的、语焉不详的密报。

炭火烧得极旺,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冰寒,也化不开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焦虑。

他披着厚重的墨狐大氅,身形依旧单薄得厉害,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指尖因长时间按压在粗糙的舆图纸上,已微微泛红破皮,他却毫无所觉。

“第七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像是碎冰摩擦。

北境的舆图被他用朱笔圈画出数个可能的区域,又因后续零星混乱的信息而被一道道划去,显得凌乱不堪。

探子回报,只说北境风雪极大,道路断绝,偶有溃兵流言,却无人能说清主力大军的确切位置,更无人能证实楚倾珞的生死。

“报——”一名亲卫快步而入,带来一身寒气,“容公子,派往黑水隘口的第三批探马回来了三人,一人重伤不治,两人……只说见到了大量我军遗甲残旗,被大雪掩埋,未能……未能接近核心战区,也未见到将军帅旗。”

容郁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一丝鲜红渗出,落在舆图之上,恰滴在那代表黑水隘口的标记旁,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萧党那边有何动静?”他问,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萧燚今日入宫觐见太后,停留了近一个时辰。我们的人探听到,他似乎……向太后进言,边军恐生大变,当早做打算,提请由其门生暂代北境军务。”

容郁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他们按捺不住了。这军报迟滞,恐怕不仅仅是天灾,更有**!

萧燚的手,怕是早已伸向了边关的讯息传递渠道。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飞速闪过楚倾珞离开前与他分析的北境局势,敌我兵力,可能的变数……她那般笃定,那般运筹帷幄,怎么会……

不,她不会有事。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动用我们埋在兵部驿传司的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军报传递链条在何处被掐断!同时,让我们在北境商会的人,以行商名义,绕开官道,重金招募熟悉山野小路的向导和猎人,分多路渗透进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是!”亲卫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容郁叫住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楚倾珞留下的、可调动她麾下一支精锐暗卫的玄铁令牌,递了过去,声音低沉却清晰:

“持我令,调‘影卫’即刻出发,潜入北境。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她。不计代价。”

亲卫接过那沉甸甸的令牌,心头凛然,知道这意味着容公子已动用了最后的底牌。他重重抱拳:“属下明白!”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容郁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棂,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他墨发飞扬,大氅猎猎作响。

他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那里,是他所有仇恨与……或许还有其他什么的寄托所在。

“楚倾珞……”他对着虚空,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仿佛某种咒语,又像是最后的祈祷,“你答应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地狱里的。”

“你必须回来。”

“公子,还是……没有消息。”韩青单膝跪地,声音沉痛,头深深低下,不敢看案后那人的脸色。

容郁坐在那里,身上依旧裹着那件玄色披风,却仿佛再也汲取不到丝毫暖意。

他的脸白得像初雪,毫无血色,连唇瓣都失了颜色,只有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丝,证明他已许久未曾安眠。

书房内,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容郁没有回头,依旧面朝窗外那片象征着北境的、阴沉压抑的天空。他没有说话,只是搁在紫檀木书案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绷紧,微微颤抖,显出一种濒临极限的克制。

那封来自楚倾珞的、被摩挲了无数遍的最后一封信,还死死压在他掌心之下。信纸上,她凌厉熟悉的笔迹仿佛还带着一丝挥斥方遒的余温,清晰地写着:

“一切安好,勿念。”

每一个字,此刻都像是最心酸的嘲讽,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切都是假的。

这平静的安抚背后,是怎样惊涛骇浪的凶险?是她早已预感到不妙,不愿他担忧?还是……这封信发出时,局势已然失控,连她也无法传递出真实的讯息?

他不敢深想。

“查到了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在粗粝的石面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焦灼。

单膝跪在他身后的暗卫首领将头垂得更低,声音凝重:“公子,我们的人拼死穿过风雪,找到了军报驿传的最后一个节点——落鹰峡驿。那里……已是一片废墟,有明显的战斗痕迹,留守驿卒全部遇害,并非死于天灾,而是……利刃与弓弩。”

容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窗棂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暗卫继续禀报,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我们在废墟中找到了这个。”他双手呈上一枚被烧得半融、却依旧能辨认出独特狼头徽记的玄铁箭头。“是北狄王庭烟狼卫的制式箭簇。而且,根据现场痕迹判断,袭击者手法老练,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截杀信使、焚毁驿站而来。”

北狄烟狼卫!截杀信使!

这意味着,北狄不仅大规模犯边,而且精准地切断了前线与中枢的联系!这绝非寻常的边境冲突,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旨在彻底吞掉楚倾珞这支主力大军的阴谋!

“还有……”暗卫顿了顿,语气更加沉痛,“我们顺着几条隐秘商路渗透进去的弟兄,冒死带回零星消息,称……称十日前,黑水隘口方向曾爆发惊天动地的血战,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持续了整整一夜,之后……便再无声息。有溃散的民夫说,看到了……大量我军将士的遗体被大雪掩埋,山谷都被染红了……”

“帅旗呢?!”容郁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厉色,“有没有人看到她的帅旗?!”

暗卫首领将头埋得更深:“……无人见到。战场核心区域已被北狄游骑封锁,我们的人……无法靠近。”

“砰!”

容郁一拳重重砸在书案上,那封“一切安好”的信笺被震得飘落在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那股支撑着他冷静分析、调派人手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北狄精锐截断通讯,黑水隘口疑似惨败,帅旗不知所踪……

韩青硬着头皮继续说:“北境连日暴雪,阻断道路是其一。其二……镇国公安插在军中的几个暗线,在将军出发后不久,便有异常调动。其三,粮草补给线在‘落鹰峡’一带,疑似被人动了手脚,后续补给迟迟未能跟上。其四……边境几个部落,近日有异动,时间上……太过巧合。”

每说一条,容郁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击着他紧绷的神经。暴雪,内奸,断粮,外敌……环环相扣,这绝不是意外!

是萧燚!

他终于忍不住,要对楚倾珞下死手了!他不仅要除掉他这个政敌,更要拔除楚倾珞这根眼中钉、肉中刺!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容郁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封写着“一切安好”的信,眼神由最初的恐慌、愤怒,逐渐凝聚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偏执。

“萧燚……”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北狄异动,边关军报被截,他岂会不知?!他今日还敢提请换将……他是想让她死!他是想让她和数万将士,都死在北境!”

他猛地站起,想要说什么,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他弯下腰,用素帕死死捂住口,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躯如同风中残叶。

“公子!”韩青大惊,连忙起身欲扶,却被他抬手死死挡住。

容郁抬手阻止了他,待那阵咳喘稍平,他摊开掌心,素白的帕子上,那抹猩红刺目惊心。他漠然地看着,仿佛那并非自己的血。

他不能倒!至少……在确认她安全之前,绝对不能!

恐慌,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这恐慌并非仅仅源于失去庇护、复仇无望的恐惧,更是一种……即将失去唯一依靠、唯一温暖的、深入骨髓的惧意。

这三年来,他活在仇恨的冰窖里,是楚倾珞强硬地闯进来,用她的权势、她的温暖,为他筑起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巢穴。

他习惯了依赖她,习惯了她无条件的庇护,甚至……习惯了在她面前,卸下部分伪装,流露出真实的脆弱。

他精心算计,步步为营,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可直到此刻,直到她音讯全无,他才惊觉,自己所谓的才智谋略,在绝对的权势和阴狠的算计面前,是何等无力!

他这只笼中雀,早已习惯了她的投喂与守护,若执笼之人不在了,他别说复仇,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不……不仅仅是活下去的问题……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尖锐地嘶鸣:他不能失去楚倾珞!不能!

这个认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几乎击垮了他。

他扶着桌案,剧烈地喘息,额际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伪装的凤眼,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恐惧。

“珞……珞姐姐……”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破碎不堪。

韩青看着他瞬间被击垮的模样,心中亦是沉重无比。

他跟随楚倾珞多年,深知将军对这位容公子的看重,若将军真的……他不敢想下去。

“公子,保重身体!将军……将军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韩青只能如此苍白地安慰。

容郁猛地抬起头,眼中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狠厉。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吉人天相?”他低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我容郁,从不信天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和身体的极度不适,重新坐回案后,目光死死钉在北境舆图上。

“韩青!”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直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脆弱,只剩下冰封的杀意与决绝。

“传令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我盯死萧燚!查他最近所有与北狄可能的勾连!哪怕只有一丝蛛丝马迹,也要给我挖出来!动用我们在北境所有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我要知道落鹰峡的确切情况,我要知道暴雪的范围和持续时间,我要知道是哪些部落异动,首领是谁!还有,查清军中断粮的具体程度,以及……萧燚那些钉子,最近所有的联络对象和内容!”

他的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崩溃的人不是他。

“可是公子,动用所有暗桩,风险太大,很可能暴露我们多年经营……”

“暴露又如何?!”容郁厉声打断,凤眼中燃烧着幽冷的火焰,“若她没了,这些暗桩留着还有何用?!若她没了……”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留着……还有何用?”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韩青心神剧震,终于明白了容郁的决心。他不再犹豫,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还有,”容郁的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语气冰冷如铁,“给我们在江南的人传信,不必再等了,将萧铭盐政贪腐的证据,选几条最要命的,匿名递到御史台。同时,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吏部赵赢暗中打压同僚、试图强夺‘紫金云龙砚’的把柄,送到他那位政敌手上。”

他要让萧燚后院起火!哪怕不能伤其根本,也要让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更要让他知道,动楚倾珞,是要付出代价的!

“同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如铁,“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见裴琰。”

此刻,个人的恩怨、算计都已不再重要。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救她的机会,哪怕要与裴琰那个他并不喜欢的人联手,哪怕要掀翻这整个朝堂!

楚倾珞不能死。

他绝不允许。

“是!”韩青领命,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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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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