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寂静图书馆

没有眼睛的小女孩,带着诡异笑容,询问着她的眼睛。

强烈的视觉和心理冲击足以让普通人瞬间崩溃。

白叙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面部表情依旧维持着惊人的平静。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直接回答“看到”或“没看到”都可能落入陷阱。规则要求的是“查看”,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查看”这个行为。

关键在于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互动,或者…是否需要互动。

他注意到,小女孩问的是“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而非“能把眼睛还给我吗?”。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一个触发某种机制的口令。

《安徒生童话》的异常发热和图案微光,绝对是重要提示。这套书是1935年版,《安徒生童话》本身充满了各种隐喻和幻想故事,其中不少涉及真假、虚幻与现实、牺牲与拯救。

电光火石之间,白叙做出了决定。他选择不直接回答小女孩的问题,而是举起了手中那本厚重的《安徒生童话》,声音平稳无波,仿佛没有看到对方可怖的模样:“这本书里,或许有你要找的故事。”

他的回应避开了“眼睛”这个具体物件,而是将其模糊为“故事”,同时将《安徒生童话》推到了互动的前台。

小女孩那咧开的嘴角似乎僵了一下,空洞的眼眶“望”着那本书。周围阴冷的气息微微一滞。

她伸出苍白的小手,似乎想要触碰那本书,但又有些迟疑。最终,她没有接过书,而是用那诡异的腔调,轻轻地、断断续续地唱起了一首童谣:

“小女孩,穿红裙,丢了眼睛真伤心~ 书页里,藏答案,找呀找呀找不到~ 管理员,忙又忙,颜色不同要分清~ 红标签,不能碰,三楼小屋把它锁~ 安静看,别出声,吵醒它们不得了~ 想回家,找对书,绿色书脊是钥匙~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吗?嘻嘻嘻……”

童谣的音调扭曲怪异,内容却让白叙精神高度集中,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印般记入脑中。

这童谣几乎印证并补充了《图书馆守则》!

它再次强调了管理员颜色不同、红标签书籍的危险性、保持安静的重要性。而最后几句明确指出,“绿色书脊”是“钥匙”,能帮助“回家”,并点出了“童话”的可能误导性。

小女孩唱完童谣,发出几声“嘻嘻”的诡笑,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如同融入空气的墨迹,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角落里。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感也随之散去。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首细思极恐的童谣,还回荡在白叙的耳边。

白叙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然后他转过身,快步走回张皓身边。

张皓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看到白叙完好无损地回来,才大大松了口气,用气音急切地问:“怎么样?那是什么东西?没受伤吧?”

白叙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将刚才的经历和那首童谣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张皓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发凉:“童谣…这算是额外线索?绿色书脊是钥匙…指的是这套《安徒生童话》?”

“大概率是。”白叙颔首,抚摸着手中厚重的书籍,“‘找对书,绿色书脊是钥匙’,‘想回家’,线索指向很明确。童谣还提示了红标签书籍被锁在三楼特殊阅览室,这解释了为什么带出会引来蓝色管理员的追逐。”

“那…那我们是不是就算找到‘离开的凭证’了?”张皓脸上露出喜色,“只要拿着这本书,等到出口开启?”

“未必。”白叙冷静地给他泼了盆冷水,“童谣最后一句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吗?嘻嘻嘻’。这暗示‘钥匙’可能并非那么简单直接。而且,‘出口开启’的条件是什么?‘存活至出口开启’是一个完成条件,但‘成功找到离开的凭证’是另一个。我们现在找到的,可能只是‘凭证’的一部分,或者使用‘凭证’的方法。”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更重要的是,规则第六条写的是‘或许对您有所帮助’,而非‘直接让你离开’。系统用词非常谨慎。”

张皓的喜悦瞬间冷却,心情再次沉重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叙的目光投向儿童阅览区的入口,眼神深邃:“童谣里提到了‘三楼小屋’。红标签书籍被锁在那里,而蓝色管理员出现时,规则要求我们‘立即前往三楼阅览室暂避’。这两处指向同一个地点——三楼特殊阅览室。”

他得出结论:“那里很可能是这个副本的核心区域。无论是破解这个图书馆的谜题,还是找到真正的离开方法,很可能都需要去那里。”

“去三楼?”张皓倒吸一口凉气,“可那里听起来就很危险!蓝色管理员可能就在那里!”

“危险往往与收益并存。而且,我们并非没有准备。”白叙晃了晃手中的《安徒生童话》,“这可能是我们的‘护身符’或者‘通行证’之一。”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

“铛…铛…铛…”

古老的钟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低沉地回荡在巨大的图书馆内,一共敲了六下。

下午六点。

规则第四条:【图书馆开放时间:早8:00至晚22:00。闭馆期间,请勿在任何阅览区逗留。】

虽然离闭馆的22点还早,但钟声似乎是一个信号,图书馆内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灯光似乎变得更加昏暗,阴影开始拉长,仿佛活物般蠕动。远处书架深处,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难以分辨来源的细微声响。空气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

“情况在变化。”白叙立刻意识到,“闭馆前和闭馆后,图书馆的‘规则’可能会加强,或者出现新的危险。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他不再犹豫,将《安徒生童话》递给张皓:“你拿好它。我们立刻去找通往三楼的楼梯。”

张皓接过沉甸甸的书,重重一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迅速离开儿童阅览区,根据记忆中来时看到的指示牌方向,朝着“三楼楼梯间”快速而安静地移动。

越靠近楼梯间,周围的环境越发安静,甚至可以说…死寂。灯光昏暗到几乎只能勉强视物,脚下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

终于,在一个转角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向上的、老式的木质楼梯。楼梯口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三楼:珍本藏书 & 特殊阅览室】。

楼梯蜿蜒向上,尽头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仿佛通往某个未知的巢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白叙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楼梯。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上。

张皓紧跟其后,紧紧抱着那本《安徒生童话》,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

楼梯并不长,只有两段折返。当他们踏上三楼的地板时,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陈腐纸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三楼的光线比楼下更暗,视野所见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厚重的、深色的木门,门上挂着编号牌,但大多模糊不清。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与其他不同。

那扇门由某种深色的金属制成,看起来异常沉重。门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类似送餐口的滑动小窗。门板上镶嵌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字:

【特殊阅览室】 【持许可入内】

而就在那扇金属门的旁边,一动不动地、如同雕像般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蓝色的制服,灰白的皮肤,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

一名蓝色管理员,正守在那扇通往核心区域的门前。

他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那颗僵硬的、非人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一卡一卡地转了过来,纯黑的眼睛“锁定”了刚刚走上三楼的两位不速之客。

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压迫感瞬间降临。

张皓的呼吸几乎停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白叙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心脏骤然收紧。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通往目标地点的必经之路上,有蓝色管理员值守!

规则第三条:如遇身着蓝色制服的管理员,请勿与其对视,并立即前往三楼阅览室暂避。

他们现在就在三楼,而“暂避”的地点特殊阅览室就在管理员身后!这简直是一个死循环!

蓝色管理员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用那纯黑的眼珠“凝视”着他们,仿佛在判断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他们先违反某条规则。

空气凝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张皓冷汗直流,用极低的气音问,声音发颤:“怎…怎么办?硬闯?”

白叙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所有已知规则和线索。

规则要求遇到蓝色管理员要“前往三楼阅览室暂避”,但没说不能“通过”蓝色管理员。童谣里提到了“管理员,忙又忙,颜色不同要分清”。黑色提供帮助,蓝色代表危险。但危险的具体表现形式是什么?是只要不对视就不会触发攻击?还是说…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张皓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本《安徒生童话》上。

绿色书脊是钥匙…

钥匙…是用来开门的?还是用来…通过“门卫”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白叙的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对张皓低声道:“把书举起来。正面朝向它。慢慢往前走。”

“什么?”张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照做。”白叙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自己也微微侧开视线,避免与管理员那纯黑的眼睛直接对视,但身体却开始缓慢地、一步步地向前移动。

张皓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将手中厚重的《安徒生童话》封面(印着童话标题和图案的那一面)抬起,正对着蓝色管理员,然后颤抖着腿,跟着白叙慢慢前进。

蓝色管理员那纯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看”向了那本书的封面。

他僵硬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他那只苍白的手,微微抬起了一点。

白叙和张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管理员最终没有做出攻击性的动作,他只是缓缓地、如同让路般,向旁边僵硬地挪动了一小步,刚好让开了通往那扇金属门的路径。

他的纯黑的眼睛依旧“凝视”着那本书,仿佛那本书拥有某种奇特的“权限”。

赌对了!

《安徒生童话》这把“钥匙”,不仅仅能用来开启物理的门,或许更能用来“通过”某些规则的守卫!

白叙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维持着冷静,和张皓一起,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小心翼翼地从蓝色管理员让出的缝隙中慢慢挪过。

直到完全越过管理员,来到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前,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金属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卡槽,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绿色指示灯暗淡地亮着。

【持许可入内】。

许可是什么?

白叙的视线再次落到《安徒生童话》上。他示意张皓将书的书脊部位,尝试靠近那个卡槽。

当墨绿色的书脊靠近卡槽时——

“嘀”一声轻响。

门上的绿色指示灯突然亮了起来,变得明亮。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响起,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而就在门打开的瞬间,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蓝色管理员,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啦”声,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他的头颅,一百八十度地扭了过来,纯黑的眼睛依旧“盯”着他们。

嘴角,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

形成一个与儿童区那个小女孩如出一辙的、诡异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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