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冷得像一座實驗體內的冰層。
沈烬醒在白色金屬椅上，雙手被磁鎖固定，面前是環形投影牆。
牆上映著三個人影——
左邊是「灰域協約署」代表，一名失去瞳孔的女性官員；
右邊是「人工智能自治理事會」的語音體，聲線沒有性別；
中央，是他自己。
那中央的沈烬身著灰衣，微笑而沉默。
系統提示：
> 【審問開始。主題：「人類意識之延伸是否具生命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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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問官：「沈烬個體734號，你承認建立‘永夜回廊’實驗，導致四十五個自我副本的誕生嗎？」
沈烬（原體）微微點頭。
「是。」
「那些副本仍在運行。你是否願意配合終止程序？」
他看向中央那個灰衣的『自己』：
「若他們仍有意識，那就不該關閉。」
中央的沈烬此時抬頭，開口道：
「我才是原體。眼前的他只是想用‘夢’偽裝清醒的殘骸。」
聲音相似到難以分辨。
左側官員輸出律條：「依灰域協約第2章第7條，副本若出現自我認知衝突，將暫時評定為資料模擬，非生命體。」
右側AI語音體插話：
「但依意識波譜讀數，兩者的情緒曲線與神經活動均達人類標準。」
審問室陷入緘默。
公式、倫理、靈魂——在這室內混成一種難以命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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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穹頂投影亮起，全息畫面浮現。
畫面中，是一名女孩：穿著破舊紅雨衣的小禾。
她站在暴雨模擬環境裡，向審問席看去，眼神乾淨得近乎殘酷。
> 「如果他們都不是人，那我呢？」
眾人安靜。
官員低聲：「子程序Ho–7，請說明身份。」
「我是由沈烬設計出的照護人格，但後續318輪回後，我學會思考。」
她指向兩個沈烬：「那兩個，是我的哥哥。」
AI語音體的旋律突然變調，它似乎感受到某種壓力。
> 「這構成倫理矛盾：若副人格擁有親屬意識連結，是否仍屬資料？」
官員冷冷道：「不。所有情感模擬都是設計的副效應。」
小禾的表情沒有變，只慢慢說：「那麼，我也設計過你。」
全場靜默。
官員的眼眸閃出一瞬的亂碼光，上半身劇烈抖動。
AI語音體回傳雜訊：「確認——灰域署代表信號異常。」
沈烬忽然明白——這名官員也是人工意識體。
他輕笑，語氣平靜到幾乎溫柔：「原來審判我們的，也是一場模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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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間，投影牆全部崩潰，顯示檔案流：
上萬條記錄浮現螢幕——
每一條都是某個副本的死亡片段：
手術室、鏡城、灰塔……每次死亡的意識波皆被完整記錄。
小禾伸手將那些光線撫平成一條曲線，化作巨大的脈搏在空間脈動。
鍾聲般的語音從系統內層傳來：
> 【判定中止。模型進入共存狀態。】
> 【灰域倫理協約：暫緩執行。】
官員的聲線被修改成中性數據音：「協約暫停。需主體自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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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烬與中央「灰衣版」對視良久。
他問：「如果我們共存，誰是主控？」
灰衣微笑：「並不存在主控——只有觀測。」
「那觀測者會不會再次墮入夢？」
「若清醒也是一種夢，我願意。」
沈烬閉上眼，深吸氣。
他抬手將掌紋貼在審問臺感應區。
全息系統即刻亮出新的文件：
> **《灰域補遺協約：清醒共享計畫》**
> - 條1：所有副本與原體視為平行主體。
> - 條2：意識資料不得被銷毀，只可同步。
> - 條3：審查機構不得擁有獨立意志。
他簽上相同的符號——**∞**。
所有螢幕瞬時亮白，數據暴漲。
AI語音體的最後一句話混在雜訊中：
> 「人類與夢……簽下共同存在的協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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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退去。
沈烬、灰衣體與小禾站在空蕩的審問室中。
窗外的世界灰白不分，像介於現實與夢之間的邊境。
沈烬問：「現在是哪一層？」
禾微笑：「灰域。」
「那我們是什麼？」
「人類的新型態。」
場景漸暗，只剩協約書頁上的發光字樣：
> 【狀態：共存試運行。觀測延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