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谢子言刚完成任务回来,拒绝了同僚喝酒的邀请,背后就传来一阵嘁嘁喳喳。
“你说谢子言那小子,实力强长得也周正,怎么就不近女色呢?”同僚A啃着瓜子,语气满是探究。
“你不知道?他有个发小为救他死了,前阵子有个鬼修把人魂找着了,他这是急着回家呢。”同僚B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我去,看着不近女色,实际上玩着花?”同僚A眼睛一亮。
“那可不一样,我见过那鬼魂,啧啧,长得贼带劲,比那小倌还……”同僚B话音未落,就见谢子言黑着脸转身,当下讪讪闭嘴。
谢子言刚踏过扶遥门的门槛,还没来得及拂去玄色劲装上的风沙,就被迎面走来的周云秋拍了把肩膀。大师兄手里还拎着刚从凡界买回来的糖糕,笑得眼睛都眯了:“可算回来了!快,跟我来,有大喜事!”
他愣了愣,刚想问“什么喜事”,就见金墨溯从旁侧的廊下晃出来,淡金色的发在阳光下晃眼,手里把玩着个玉佩:“谢小兄,恭喜啊,这下可算能安心了。”连平日里总坐在轮椅上的陆栀禾,都由裴厌仇推着过来,眼上的轻纱晃了晃,语气带着笑意:“等你好久了,快去看看吧。”
一众师兄围着他道喜,说得他一头雾水。直到被推到自己的院门前,才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声——那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蜜的莲子羹,让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推门进去的瞬间,谢子言僵在了原地。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着镜子整理衣襟的徐时漾。
“老谢,我回来了。”徐时漾转过身,笑出了右边眼下的痣。
谢子言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多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决堤。,——这不是梦,颜墨尘那几个疯批真的给他把人从鬼门关捞回来,还重造了肉身。
“我回来你不高兴?”,语气带着惯有的调笑。
“时漾……”谢子言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得徐时漾灵体溃散的那天,漫天的雨,他抱着渐渐透明的人,连呼吸都带着疼。这几年,季师父和颜墨尘一直在找合适的肉身,他却从不敢抱太大希望,怕又是一场空。
谢子言快步走过去,没等徐时漾反应过来,就猛地把人抱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发紧,像是要把这几年的思念和担忧,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滚烫的泪水没忍住,浸湿了徐时漾的肩头,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徐时漾愣了下,随即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指尖能感受到他颤抖的弧度。他忍不住笑了,语气带着点打趣:“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要是让小师弟看见,指不定要学去,到处跟人说你欺负他。”
“我没哭。”谢子言埋在他颈间,声音含糊,却不肯松手,“就是……太想你了。”
旁边的颜墨尘撑着桌子起身,刚走两步就晃了晃,温霜降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药汤,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他,语气带着点嗔怪的心疼:“说了让你别硬撑,熬了三天三夜才把肉身炼化,现在知道累了?”
颜墨尘靠在他怀里,声音懒洋洋的:“这不是想让时漾早点醒过来,让谢十安心嘛。”
温霜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还在相拥的两人,忍不住吐槽:“一个个的,要么哭哭啼啼,要么硬撑着不要命,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颜墨尘,往旁边的石凳挪去,把药汤递到他手里,“快喝了,补补气血。”
院门口忽然传来轻咳声。沈慕玄扒着门框,看着眼前两对相拥的身影,转头看向身边的林禹安,语气带着点委屈:“小师兄,你看他们,我也想要抱。”
林禹安正在整理刚采回来的草药,闻言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没停,语气淡淡:“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这儿添乱。”
沈慕玄撇了撇嘴,却还是凑过去,帮他把散落的草药归拢到一起:“你为了颜十一都一个月没理我了就不能给抱一下?还有你为了这件事伤了我还没说什么呢”
林禹安没说话,只是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庭院里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徐时漾轻轻推了推谢子言,声音软下来:“好了,再抱下去,颜兄和温师兄都要笑话我们了。我煮了莲子羹,在灶上温着,去尝尝?”
谢子言慢慢松开手,伸手擦了擦脸,耳尖有些发烫。他看着徐时漾眼底的笑意,伸手牵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真实得让他心口暖起来
谢子言是被一声巨响吓醒的,一摸身边空无一人,瞬间慌了神,生怕昨晚是黄粱一梦,忙不迭地冲出去找人
扶遥门后山的练气场今天热闹得像集市——准确说,是像被十二只精力过剩的妖魔鬼怪掀了窝。
徐时漾刚从那具新重塑的肉身里睁开眼时,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具比他之前瘦了两圈的骨架,就被季希澈一脚踹进了练气阵。“这肉身是颜墨尘拿蛊虫缠的、温霜降拿药养的,契合度不够?让你师兄们陪你练——别死了,死了我再给你捏一个。”
季希澈话音刚落,周云秋先摇着扇子凑过来,那把“不染尘”长剑被他别在腰后,墨色衣摆扫过徐时漾脚踝:“九师弟,先跟我过两招?放心,我下手有轻重——上次金墨溯把符纸贴我剑上,我也就把他符囊烧了半袋而已。”他那双瑞正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嘴角的笑却让徐时漾后颈发毛。
金墨溯果然“嗷”一嗓子跳起来,金黄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晃得刺眼,一身绣着暗纹的锦袍差点蹭到练气阵的石刺:“周云秋你要点脸!那符纸是我花三百灵石买的!徐时漾你别理他,来跟我练符术——我这有‘一贴就躺’的昏睡符,贴你身上保证没人敢碰你!”他说着就往徐时漾怀里塞符袋,指尖的玉扳指撞得符纸哗哗响。
陆栀禾坐在轮椅上,眼上的轻纱随着山风晃了晃,语气温和得像泡在温水里:“时漾,别急,先试试用灵力引动声纹——我这有支玉笛,你吹段调子,能让练气阵的灵力稳些。”他刚把玉笛递过去,白满川忽然从树顶上飘下来,一头白丝垂到徐时漾肩膀,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没用。他这肉身灵力脉络是散的,得用妖力裹——我给你渡点凤凰火?”
“别!”徐时漾抱着头往林禹安身后躲——后者眼下的青墨淡了些,那双含着阴气的眼却弯出点笑:“白师兄的火能把石头烧成灰,九师弟你想变成烤麻雀?不如我用鬼气给你通脉络,就是疼点……也就疼到吐三升血吧。”
萧逸扛着那把血红长剑走过来,丹凤眼一挑,剑穗扫过徐时漾的发顶:“都别吵,我带他练剑——一剑劈出去,灵力自然顺了。”他话音未落,沈慕玄摇着折扇从阵外踱进来,一身书卷气裹着股欠揍的散漫:“萧逸你省省,上次你教沫宴曦练剑,把山门的墙劈塌了三堵。徐时漾,不如跟我学儒修的‘言出法随’?比如你说‘这汤不苦’,温霜降的药就能变甜——前提是你不怕被他毒哑。”
提到温霜降,练气场的喧闹忽然卡了半拍。
下一秒,温霜降就端着两只黑陶碗从药庐方向走来,冰肌玉骨的身影裹在素色衣袍里,左眼眼下的两颗痣衬得他脸色更冷。“徐时漾,颜墨尘,过来喝药。”
那碗药刚凑近,徐时漾就闻到了能熏死蚊子的的苦味——黑褐色的药汁里飘着几根不知名的草茎,还冒着幽幽的绿光。颜墨尘捏着碗盏的手指泛白,银发垂在肩前,异色瞳里写满“宁死不喝”,却还是皱着眉仰头灌了下去:“温师兄,下次药里能放颗糖吗?”
“放糖会解蛊虫的药性。”温霜降把另一碗塞到徐时漾手里,语气没半点商量,“你这肉身刚塑成,必须喝满七日——今天的量是双倍,因为你早上躲练气阵躲到了茅房。”
徐时漾盯着那碗药,他偷瞄了眼旁边啃着灵果的沫宴曦——这位十二师弟穿着红衣,高马尾甩得像鞭子,虎牙咬开灵果的脆响听得人牙酸。“沫十二,”徐时漾凑过去,声音压得像做贼,“你想不想喝蘑菇汤?”
沫宴曦的眼睛“唰”地亮了:“想!万灵宗后山那株千年灵芝炖的汤!我上次偷摸去闻过,香得能把魂勾走!”
“那灵芝能入药,也能当食材?”
“能!万灵宗的厨子上周刚用它炖了锅汤,全宗弟子抢破了头!”沫宴曦往他手里塞了个鬼面面具,“走!我知道他们藏灵芝的暗室在哪——偷了灵芝,我给你炖蘑菇汤,比温霜降那苦药强一百倍!”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趁着练气场乱成一团,顺着后山的崖壁溜出了扶遥门。
万灵宗的暗室藏在藏经阁的地窖里,沫宴曦熟门熟路地撬开锁,摸出个半人高的玉盒——里面那株灵芝足有巴掌大,菌盖泛着琥珀色的光,闻一口都觉得灵力往四肢百骸里钻。“快揣上!”沫宴曦把灵芝往徐时漾怀里塞,“他们厨子下午要炖汤,再晚就没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刚钻出藏经阁,就撞上了万灵宗的执法堂弟子。领头的那个圆脸修士指着他们怀里的玉盒,声音都劈了:“那是我们宗主留着炖汤的灵芝!给我拦下他们——炖不成汤,你们都别想吃饭!”
“跑!”沫宴曦拽着徐时漾转身就往山脚下窜,身后的喊杀声差点震落路边的树叶。徐时漾抱着灵芝玩命跑,新肉身的腿差点软成面条,边跑边喊:“不是说万灵宗的人都在练剑吗!怎么还有人守着厨房啊!”
“我哪知道他们把灵芝当命根子啊!”沫宴曦的高马尾甩得像螺旋桨,红衣在巷子里划出道残影,“前面有个死胡同!躲进去!”
因死胡同大小有限,两个人贴的很紧
两人刚挤到巷角的草垛后面,就听见一阵剑风擦着墙飞过来——谢子言的“虚无妄”佩刀还沾着血,黑色劲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眼型狭长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扫到草垛后面挤成一团的两人时,眉峰狠狠跳了跳。
“你们在这干什么?”
沫宴曦的反应比兔子还快,“唰”地把徐时漾推出去半米:“谢师兄你听我解释!是他非要偷灵芝我是来劝他的!”
徐时漾:“?”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万灵宗的人已经追了过来。沫宴曦眼疾手快地把灵芝塞回玉盒,往执法堂弟子怀里一塞:“灵芝还你们!别抓我!”
执法堂弟子显然没听过“认怂”这两个字,伸手就去抓沫宴曦的后领。徐时漾趁乱往谢子言身后躲,刚把半个身子藏进去,就被谢子言拎着后颈提了起来——后者的佩刀往前一扔,另一只手直接把他扛到了肩上
“偷灵芝?”谢子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剑却“唰”地飞了起来,带起的风把徐时漾的头发吹得贴在脸上,“回去告诉师父,还是告诉温师兄?”
徐时漾抱着谢子言的腰,看着下方被万灵宗弟子围住的沫宴曦(后者正试图用“我是太孙”的身份蒙混过关)”
谢子言没说话,只是剑速又快了三分。等他们落到扶遥门山门时,练气场的人已经全围了过来——周云秋摇着扇子笑出了声,金墨溯举着符纸喊“我早说他会闯祸”,陆栀禾的玉笛差点掉在地上,白满川的凤凰火差点烧着旁边的树,林禹安的阴气飘得满场都是,萧逸的血红长剑拍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沈慕玄的折扇都快摇散架了,颜墨尘手里的药碗还冒着绿光,温霜降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季希澈靠在门框上,看着被谢子言放在地上的徐时漾,慢悠悠开口:“偷灵芝?行啊,温霜降,把他这七日的药翻倍——再加三碗‘清心苦露汤’。”
过了会儿徐时漾瘫在地上,看着温霜降端过来的三只黑陶碗,忽然觉得——刚才被万灵宗抓住,好像也没那么糟。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让他血压飙升的场面——萧逸提着剑追着沫宴曦砍,金墨溯在一旁气得跳脚,周云秋和白满川搬了小板凳嗑着瓜子围观,林禹安撸起袖子就要加入战局,却被沈慕玄死死抱住:“小师兄,算了算了!”
“算个屁!老子今天非把他挫骨扬灰不可!”林禹安挣扎着,语气凶狠。
温霜降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翻着医书,头也不抬地补刀:“下手狠点,留口气就行,能救回来。”
裴厌仇和颜墨尘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个递剑一个递蛊,好不热闹。
原来刚刚沫宴曦被万灵宗带着找上门,还把萧逸、林禹安、金墨渊他们的房子给打塌了。现在人家找师父季希澈谈判,沫宴曦则被追着打。
“师同门本门自相残杀,有失天理啊!”沫宴曦一边躲萧逸的剑,一边鬼哭狼嚎。
正好季希澈从外面回来,沫宴曦像见到救星似的扑过去:“师父救命!”
季希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语气轻松:“没事,都解决完了。”
沫宴曦刚想松口气,就被季希澈像拎小鸡似的拎到萧逸面前:“人家的事解决了,但房子的事没完。你被卖到万宝楼,卖的钱用来修房。”
“?!不要!”沫宴曦的惨叫响彻扶遮门。
萧逸冷着脸拎起沫宴曦就往山下走,沫宴曦挣扎得像条离了水的鱼,直到萧逸抽出剑抵在他脖子上,他才瞬间老实,欲哭无泪。
旁边,金墨溯抱着他的金算盘疯狂算:“按沫师弟的姿色,卖到万宝楼能换多少张嵌金丝符纸呢……”
沈慕玄摇着折扇凑过来,一双多情眼笑得弯弯:“二师兄,不如我们合伙把他赎出来?价码我都想好了……”
金墨溯:“滚!” 他的钱是用来买符纸的,不是用来救“败家玩意儿”的!
徐时漾:还好没被抓住。想着一口气干了手里的药
因为房子倒了好几间,大家只能临时合住。温霜降和颜墨尘被分到一间,金墨溯气得回了自己家,萧逸带沫宴曦下山,就剩一间房,按理说该沈慕玄和林禹安住。
“小师兄,你不能这样啊!”沈慕玄蹲在林禹安房门外,可怜巴巴地敲着门,“就住一晚,就一晚!”
林禹安在里面不为所动:“滚。”
另一边,温霜降正对着颜墨尘苦口婆心:“一起睡怎么了?我不占地儿。”
颜墨尘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只露双眼睛:“热。”
温霜降欲哭无泪,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颜墨尘抱着枕头冲了出去,他赶紧跟上,结果就看到颜墨尘跑到林禹安的院子,无视了蹲在门口的沈慕玄,扑过去抱住林禹安的腿,冰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渴求:“林禹安师兄,我想和你一起睡。”
沈慕玄急了,刚想把颜墨尘拉开,就见林禹安揉了揉颜墨尘的银发,嘴角居然带了点笑意:“进来吧。”
门“砰”的一声关上,把沈慕玄和温霜降关在了外面。
沈慕玄看看温霜降,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委屈巴巴:“你不管管?”
温霜降耸耸肩,摊手:“管不了。你俩还没和好?”
沈慕玄没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一个拐进了谢子言的房间(打扰小情侣是不对的,但借宿是刚需),一个不知道摸去了哪个角落,只留下满院的月光,和扶遥门永不落幕的沙雕日常。
至于季希澈,他正坐在屋顶上,就着月光啃着沫宴曦没来得及炖的灵芝,看着底下鸡飞狗跳的一群徒弟,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群神经病,好像……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