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2 章

陈愈依旧被困在楼梯里,那个标准的圆始终跟着他。再见时,小方解还在追求“纯粹”。

对物品的“纯粹”是相对容易践行的。

小方解从补习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小白猫,方解听到了它的叫声,顺着声音爬到灌木丛里找到了那只被渔网缠住的幼猫。

方解把它提回家,他要养这只小猫。

外婆说不要养流浪猫,但还是带他和小猫去了宠物医院。

方解拥有了他人生的第一只猫。

这只小猫很怕生,它警惕起来会高高弓起背,身体呈现一个“Ω”,所以方解给它取名叫“水母”。

雪顶讨厌这只猫,它总是对水母龇牙咧嘴,而水母对它不理不睬。陈愈觉得这应该就是长子对二胎的敌意,虽然雪顶才是那个“替身二胎”。

方解拥有水母的当晚,就在他的教义本喜欢的那一栏上加了“小猫”,后来取名后,“小猫”被划掉,改成了“水母”,这显得他很专一。

这种在相处中迸发出的喜爱并没有让方解忘记带回这只小流浪猫的初衷——他觉得猫猫会吃凉皮,猫猫总是什么都吃的吧。

可事实上,猫猫并不吃凉皮。

猫猫也不能吃凉皮。外婆告诉他,她听同事说过,以前她同事的小孙子给他的猫喂了一碗油泼面,那个小孩便永远失去了他的猫。

方解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他讨厌花生碎,讨厌凉皮,而他喜欢的猫猫也不吃凉皮,这说明他们是一样的,他的喜欢就更“纯粹”了。于是,方解更加喜欢猫了。

花了两周,水母就不再对方解和外婆弓起背,它开始默认这里就是它的家,并且对这个家有一种主人的自觉,它喜欢跳到方解的床上或是阳台的空花盆里睡觉。

雪顶也喜欢这些地方,水母的占据让它愤怒极了,有一天,雪顶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个破旧的书包,让陈愈背在胸前,它要创造一个别的猫咪无法占领的领地。

但雪顶一般都不喜欢待在陈愈的书包里,如果水母不在阳台上,那它就阳台的空花盆,反过来,它就去床上,只有在方解出门的时候,它才会跳到书包里,并对着被方解关在家里的水母得意地喵呜叫。

方解的暑假,早上要去上补习班,他的数学很差,并不完全是他智商的问题,还因为他讨厌数学老师,他每次数学课都在画画,这是他践行“纯粹”的一种方式。听着不太聪明,实际也只对他自己产生了不良后果,他的整个暑假都在补习数学。

那时候,还没出台政策规范课后补习班,溪山附中前面一条街都是各种补习班和兴趣班。他上的补习班是外婆曾经的同事开的,姓唐,据外婆所言,他是他们附中最厉害的数学老师,也是她十分喜欢的一个学生。

方解只信了最后一句,他觉得唐老师除了比秃顶老头更年轻,更帅以外,讲课并没有任何高明之处,因为他都听不懂。

唐老师和外婆师生情深,没收他学费,还经常给他开小灶,方解很认真地听课了。

他们的第二次周测刚结束。唐老师打电话告诉他这次他的成绩有很大的进步。

方解那天去上补习班是蹦跶着去的。

上课的时候,老师发下卷子,并当着全班的面都夸了他,他考了70多分——他这学期的期末考考了25分。方解已经想好回去要怎样狠狠打秃顶老头的脸了。

下课的时候,柳棋和夏逸言跑过来找他,他们说要看他的卷子哪里写错了。

夏逸言是他的同桌,听说他要来参加补习班就跟来了,本来他妈妈要给他请家教,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学没意思,就来和他一起上补习班,而柳棋则是在隔壁上奥数班的,据他自己所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学初中数学了。

方解心情好,就把卷子给他们看。

柳棋拿过卷子,扫了一眼,笑了:“啊?方解你也太笨了吧,这都不会。”

“这道题我们上次不是给你讲过了吗?”夏逸言没有笑,而是责问地看着他。

方解不记得他们有没有给他讲过,他不怎么听别人讨论习题,“有吗?我不记得了。”

“上周讲过了。”夏逸言笃定。

柳棋无法理解地看着他,说:“你确定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你让你妈妈带你去检查了吗?你这记忆越来越差了。”

柳棋嗓门很大,其他同学都看向了他们。

方解反驳说:“我只是没有记住你们说的。”

“那有什么区别?你也没有记住数学老师说的。”

“我记住了,我这次就考得挺好的。”方解拿过自己的卷子。

“你才考了70多分,还是班上倒数第一。”柳棋把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地说,像是抓住了最强力的论据。

“我们再给你讲一遍吧。”夏逸言又拿回那张卷子,放到他书桌上。这个矜贵的小少爷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愚蠢的救世情结,方解上次踢足球崴脚后,夏逸言作为同桌一直照顾他,之后他就自诩是方解最重要的朋友。

“我们都不要给他讲了,他不会记住的。”柳棋对夏逸言强硬道,似乎他们之前相当耐心过。

“你们别自作多情了,我压根就没有让你们两个讲过题,你们两个讲题比垃圾堆里的苍蝇还难听。”

“你说什么?!”柳棋撑住桌子,生气地吼道。

“我说你是聋子。”方解冷下脸,把他的宝贝试卷塞到了抽屉里。

“下次你别来找我了。”夏逸言走了。

“我才不会去找你,你又不是我外婆,滚吧,两个sb。”

“你外婆死了!你全家都死光了!”柳棋恶毒吼道。

方解抬眼,起身一下搬起椅子,向柳棋格挡的手臂砸了过去。柳棋的惨叫整栋楼都能听见。

陈愈为及时捂住雪顶的眼睛而松了一口气。

唐老师和隔壁班的奥数老师匆忙赶过来,他们把坐在地上嗷嗷大叫的柳棋送去了医院。

其他同学则退避三舍,用一种恐惧的目光围观着方解,他们说他会被警察叔叔抓走。方解站在原地,恐惧也后知后觉,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本能地想让说出那样话的人闭嘴。

“喵呜~”

雪顶不明所以,它跳到地面,跑到方解旁边蹭他的裤脚。

方解在补习班等了好久,唐老师没有回来,其他同学都走了,最后,他也回家去了。

路上,他越想越害怕,甚至萌生过畏罪潜逃的想法,他回家抱着他的猫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下午,外婆回来,脸上阴云密布,她拿起门口的扫把棍就大步走向他,方解吓得“哇”一声从沙发上跪到地板上,撕心裂肺地仰天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很惨,大张的嘴巴可以塞入一个杨桃,整栋楼也都听见了。

水母被他的动静吓得没了影,外婆又怒又恨,最后也没有打他。

外婆带他去医院,他在公交车上一路都是抽抽搭搭的,上气不接下气,很多路人塞给他零食,在知道真相后又取回。

到了医院,果真有警察,方解吓得抽泣得更厉害,警察问他事情经过,他哽咽着一五一十地说了。

柳棋他妈妈很生气,一直反复说要是柳棋有什么三长两短,不会放过他们。方解倒是不关心柳棋怎么样,他只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抓去坐牢。

他最终没有去坐牢,也没有道歉,赔钱了,具体数额外婆没和他说,但是方解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因为那天晚上,妈妈回家了。

解盈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真的把方解揍一顿,她气得两眼发红,信誓旦旦说,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方解就是来报复她的,就是来折磨她的,他跟他爸一个德行。

家里很吵,水母躲到了床底,雪顶也躲进了书包里。

唐老师的补习班关了,方解不用去上补习班,也不敢去解盈知的画室。

他没有给柳棋道歉,他给唐老师道歉了,唐老师也没怪他,唐老师说还有一个月不补课他刚好可以陪父母,他送了方解两本练习题册以后就带他的父母去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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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病过家家
连载中饿了躺路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