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过,树枝开始轻微摇晃,不一会儿,地面便洒满昏黄落叶,随着风止,树停止摇晃,在树枝安静下来的瞬间,一片树叶随最后的风落下,飘于树下人的发丝之间。
身处其中的人,未曾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师妃暄瞧着,什么都没说,只是自然地伸手,将落入婠婠发丝的叶片去拿下。
感受到身侧人的举动,绾绾很自然便向师妃暄看去。
将自己手中的落叶伸出,主动向绾绾示意,师妃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目光扫过叶片,婠婠主动贴近过身侧人:“这里看上去,像是荒凉很久了”,
“嗯”,师妃暄轻轻点头:“无漏寺曾香火鼎盛,没想到如今落至这般光景”,不由得有些感怀。
“这般荒凉,此路却光洁,四处找找,定然会有发现,先去那边看看,”婠婠指着寺庙的别院方向。
师妃暄自然同意,她亦有此想法。
两人便朝着别院方向寻去。
在两人的身后,清风再次吹起,地上的落叶随风而动,随风而息,又有叶落下。
别院较前院要新,两人所行的道路两旁,一个厢房接一个厢房,这也验证了师妃暄的话,无漏寺曾经香火鼎盛,香客满寺,只是现如今,门房紧闭,空无一人,寂寥得很。
“唰唰~”
就在此时,两人的耳边传来了竹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待仔细聆听,判断好方向,两人便随着声音,冲那小岔口走近。
就在路口的边缘地带,一个身穿灰色佛袍的老者正拿着扫帚清扫着地面落叶,那臃肿的身躯,与这落寞之处颇为不搭,师妃暄和绾绾在看到老人的瞬间,不由得看了眼身侧人,随后才走至老者跟前。
“这位大师,请问您”,师妃暄先开口。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一定是远道而来”,却被老者开口打断。
这话奇怪,令婠婠警惕心起,在她眼中的老者,看穿着倒是破落,虽体态臃肿,神情却也憔悴,有些与无漏寺相搭,可对她们远道而来的肯定,令人生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对于正道人士,在祝玉妍常年的教导下,绾绾对于这些正道人士本就存在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抵抗心理。
“实不相瞒,两位瞧来有些风尘仆仆”,许是感受到两人疑惑,老者跟着主动解释,随后又言:“本寺自从发生血案,往来二十年无一信众前来参拜,两位亦是稀客”。
“血案?”,师妃暄被吸引住,婠婠听着,心里怪异感更甚,这人像是为她们量身打造,连所在意的,不用相问便主动提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知道当年的血案?”,于是她顺着话往下问,同时继续打量眼前人,此人脸皮发皱,手也枯老,像是一个老人。
不知是因为婠婠的话,还是因为那些打量,老人的面色突然严肃,连声音也有些紧绷起,“看来两位姑娘并非前来求佛参拜,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突然变化,让两人一愣,平白突然中断行,婠婠有些不舒服,师妃暄缓缓低下视线,扫到腰上物品,旋即有了主意。
“大师莫要动怒,妃暄来自慈航静斋,这位姑娘是妃暄的知己”,她开始自报家门,顺道将绾绾给一句话带过。
“如果大师你曾见过本门碧秀心,碧前辈,想来对这个玉箫应该会很熟悉”,说着将自己腰上所佩戴的玉箫取下,双手握着,递到老者眼前。
“哦~,原来施主是继碧秀心之后,慈航静斋的弟子”,老者看了一眼玉箫,了然的点了点头。
“碧前辈曾在无漏寺隐居,最后竟遭遇不幸横死寺中,不知道大师您可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妃暄眼见老者并未表现出不悦之色,便继续问起。
“岂止是知道,一切事情我当年都亲眼目睹”,老者沉声,语气中突然增添沧桑,似在惋惜,亦或者是无奈。
“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绾绾最是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而且她好奇老者究竟会说什么,又想给她们知道什么。
听出婠婠态度不太好,师妃暄伸手拽了拽婠婠的袖子,感受到袖上力道,绾绾随即不再言语,只是伸手从师妃暄手中拿走了玉箫,有些故意的情绪。
如此行径,师妃暄倒是松了口气,随即继续看向老者,语气恭敬:“请问大师,碧前辈当年究竟为何会亡故?”。
“当年的事情,贫僧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者说着,手下意识攒紧扫帚,陷入回忆之中。
“当初他们两位来无漏寺隐居,便是贫僧接待的他们,只是当初贫僧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道是寻常香客,瞧来似乎恩爱”,老者回忆着过往。
似乎?不知何故,婠婠觉得这词听来有些故意。
“无漏寺当年香火鼎盛,贫僧当年接待的香客,为夫妻者也不在少数,自有一些看人看事的本事,而碧施主和石施主的相处虽然恩爱有加,但贫僧总感觉碧施主并非寻常妻子开心的模样,不过想来也应该是贫僧想多了吧”
“是吗?”,绾绾听着老者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不久之后,两位施主便在寺中成亲”。
老者的话,让婠婠有些吃惊,甚至是生气,虽然她怀疑老者,但石之轩到底是师傅的夫君,竟在此处和碧秀心成亲,想着师傅被背叛,自是怒从心起
婠婠:“你是说,他们当真在此处成亲过?”
听着婠婠语气并不好,师妃暄才匆匆开口,“敢问大师,血案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握住婠婠的手。
“贫僧只记得那天石夫人抱着女儿出门”
“女儿?”,婠婠有些激动,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存在,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自身的激动,随即缓和,安静下来。
老者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来。
“那日,日落时分石夫人才回来,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忧伤,可当时贫僧急着挑水,便并未在意这些,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便出了大事!”老者说着语气激动起来。
到重点,师妃暄和婠婠自被着重吸引。
“贫僧听到争吵,便寻到两人的厢房前,随后便瞧见,祝玉妍一掌击中碧施主,当时吓坏了的贫僧,急忙躲到了一旁,念起了佛经”。
“不可能”,婠婠的激动和愤怒几乎是瞬时而出,她知晓师傅讨厌碧秀心,可自始至终师傅从未说过碧秀心是死于其手,况且,她相信师傅。
“姑娘为何如此激动,碧施主死于阴后之手,江湖上皆有人知”,说罢,老者又跟着呢喃起了几句佛经。
婠婠:“江湖,谁信”
见此,师妃暄也只能默默安抚,同时还要继续问下去。
“既如此,石之轩又去了何处?难道任由此事发生?”,师妃暄也听出奇怪,在碧秀心的死上,重要的人却失去存在。
“此事,贫僧尚不清楚,那日,邪王并不在庙内,夜半才归”
“石之轩回寺时,当时可只有碧秀心一人在?”,其实师妃暄想问祝玉妍是否也在,只是顾虑到,下意识去看过婠婠,便没有如此直言。
“阴后早已离开,石夫人几乎是在邪王怀中断气”
“石之轩那般厉害,就没想过救上一救?”,婠婠有些阴阳怪气,对着听来的所谓过去,不甚满意。
“如何救,阴后下手狠毒,又怎会留有施救余地”
“大师听着倒是比石之轩还要恨”,婠婠听不得这话,师傅绝非狠毒之人,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知晓过去,亦不算确定。
注意到老者不温和的眼神,师妃暄主动往前,几乎半个身子挡在老者和婠婠之间,“前辈莫要在意,晚辈们曾听闻过一个版本,说是石之轩走火入魔,因而误伤碧秀心,与前辈所言,大相径庭,难免有些激动”,有所解释。
“怎会如此,碧施主为爱心愿舍弃圣女之位,自行逐出师门,而邪王亦放弃魔门至尊,两人心愿在此隐居,一切行径,贫僧都看在眼中,邪王又怎么会做出弑妻的恶行”。
“魔性大发时,哪还有什么爱人”
身后婠婠的声音传来,师妃暄清楚婠婠的心思,“前辈曾说,碧秀心离世的当天曾离开过寺庙,不知,可能知晓其行踪?”
老者听罢,只是摇了摇头,“贫僧曾听人提过,碧施主当天去过城西的茶寮,喝过茶,至于之后去处,贫僧无从得知”
“多谢大师”,比起无漏寺,师妃暄隐约觉得这个茶寮也并不简单,但老者表明不知,她便也无法强行追问。
“请问大师,我们可能去邪王他们所住的房间看看?”,只能先去找一找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就在你们方才所过,左手边第三间便是,自出事以后,贫僧便未曾经入过那间房,寺中师兄弟们后来也走光,贫僧一人无暇顾及其他,屋内一切如常,你们若是想,便进去看看吧,贫僧还有事情,便不再奉陪,二位施主若有疑问,直接来寺庙大堂寻我便好”
“嗯,谢谢大师”,师妃暄有所感谢。
待交代好一切,老者便拿着扫帚走了,看着老者离开的背影,以至于她未曾察觉到婠婠已走到身侧。
“他的话,妃暄觉得如何?”
偏头看向身侧,师妃暄只是贴了贴婠婠手臂,“有些古怪,他出现得恰好,言语之间更是偏颇,不过当年的事,他应当是知道些,就是不知在其中,是何存在。”
“我师傅绝非恶毒之人,即便当年碧秀心和石之轩相爱为真,倘若我师傅知晓,也绝不会如此人所言那般动手”,况且在婠婠的记忆中,师傅待石之轩绝非恨意,宽容得令她都忍不住替师傅不值。
“我并非是为我师傅辩解,只是”,婠婠知晓她的话听来也有偏向,便想解释,却被师妃暄柔声打断。
“我知晓”,默默握紧婠婠的手,师妃暄只是说出心中认知,“这些天,我亦与阴癸派弟子有所交集,她们并非大恶之人,亦无半点传言中的魔门做派,况且,祝前辈将婠婠教养得很好,我相信前辈绝非恶人”,这是心里话,况且师傅待祝前辈亦有些宽容,若真是大恶之徒,师傅绝不会如此。
这番话,舒缓下婠婠不久前因老者而起的难受,因而才会说出那句,“妃暄算是会哄人了”,她笑了笑,终于不再纠结先前那些言语,连心中的躁意也被她压下。
“不是哄,是实话”
婠婠变得轻松些,“好了好了,是实话,不过我们现下去哪?去他们的房间?”
“时间尚早,也许我们该先去茶寮”
“妃暄也觉得茶寮有事?”,婠婠亦有这种感觉。
“嗯”,师妃暄点过头,“他口中所言的孩子”,思虑到婠婠的情绪,师妃暄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婠婠主动缓和。
“那我们且去看看,这里既然都准备全乎,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消失”
“好~”,师妃暄并无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