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着钱袋子想着将那条海妖买下来的那一刻,爱榭忽然全身上下打了个冷颤,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黏腻的,带着占有欲和邪恶黑暗的目光,她下意识抬起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疑惑地歪歪脑袋,被染成黑色的长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而飘落散落。
她是美丽的,即使目前来说,爱榭只有十五岁,她的身体现在还有些矮小,站在利姆的旁边只到他的肩膀,但是她鼓鼓却又小小的脸颊抬起来看着谁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她很可爱,很喜乐的模样。
换句话来说,爱榭的脸颊看上去就是很有福气的可爱模样。
十五岁的爱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吃得也比之小时候多了许多,现在她的目光看向高台之上的那条海妖,犹豫再三,还是准备让利姆带着她口袋里的黄金前去要价。
但是就在她刚刚准备开口的时候,骑着马,掌管此地的治安官员迪利拜亚正晃晃悠悠地来到此处的市集四处张望呢。
迪利拜亚和所有这个时代富有权利的贵族老爷一样,都有那么些高高在上的坏毛病,但同时,这位和爱榭私交颇密的帕夏也是位长得好看的年轻人,迪利拜亚是爱榭的师兄——他们曾经一同在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学习,迪利拜亚是爱榭的兄长苏莱曼的侍从,曾经专门服侍苏莱曼这位王子,爱榭也就是在年幼之时眼巴巴看着兄长他们学习剑术的时候被苏莱曼抱着展示给了他们的老师……或许是爱榭身体和灵魂之上的魔力,她总是喜乐的,哪怕那时还不到十岁的爱榭连剑都无法握住,但总而言之,爱榭还是偷偷摸摸学习了剑术,所以说,迪利拜亚是爱榭的师兄倒也不算错。
爱榭的目光和马上的迪利拜亚对上的时候,看着迪利拜亚翻身下马准备来到她那里行礼的模样,爱榭焦急地摆着手,示意迪利拜亚不要把的身份暴露,她淡金色的,像是月亮的一样的眼睛看着高大俊秀的青年帕夏,脸上是喜悦的表情,“好久不见呀,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迪利拜亚?”
迪利拜亚的头上是白色的头巾,头巾之下是淡金色的长发,这位青年俊秀的帕夏身后是随着他来到市集的士兵。
迪利拜亚看着爱榭的目光温柔,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尊敬,温柔地回复道:“没事,只是死了些妓|女……那些妓|女非要说城市里来了吸血的恶魔,我被家里的夫人们烦恼得不行,就出来看看。”
迪利拜亚和帝国所有的高官一样,家里的“后宫”有好几位夫人——在奥斯曼帝国的历史和传统之中,后宫的妻子可以有许多,但没有正室或者妾室之分,无论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抑或是三夫人,都是平等的,换言之,这些只有先来后到之分的后宫成员可以使出各种办法来赢得丈夫的喜爱抑或是为自己的孩子得到丈夫的财产和继承权。
现在听着迪利拜亚的话语,爱榭的注意力被死去的妓|女所吸引了。
“吸血的恶魔……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大约是某些从别的地方来的小偷和无赖……哼,也许和妓|女产生了纠纷吧,这些贱民总是有许多麻烦,不过我去看了死去的妓|女的尸体,确实有些蹊跷……”
迪利拜亚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和飘忽,但他的话语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您怎么来这里了?没有侍卫跟着您吗?”
“嘘嘘嘘!”爱榭看着迪利拜亚眨巴眨巴自己金色的瞳孔,“我是偷偷摸摸出来的,你可别和母后说呀……而且我……”爱榭的目光看向高台处的那条海妖,“我的钱有点不够啦……”
迪利拜亚是何等的人精,年纪轻轻就成为帕夏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于是他微笑着看着爱榭,“您还是先在我的护送之下回到王宫吧,至于那条海妖,我会买下它送到您的府上,现在可不是您任性的时候,您偷偷摸摸跑出来这件事……”
“求求你啦,别和母后说,我和你回去就是啦,拜托拜托!”眼睛圆滚滚的爱榭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看着迪利拜亚,金色的瞳孔湿漉漉的,没人能够抵挡爱榭湿漉漉的目光,爱榭这么看着迪利拜亚的时候,迪利拜亚微笑着,目光柔和了下去。
爱榭每次这样看着迪利拜亚的时候,总叫这位年轻的帕夏想起自己年幼时期在托普卡帕宫时期的学习。
苏莱曼总喜欢抱着他白发年幼的妹妹,手掐在爱榭的腋下晃来晃去,展示给他们这些年幼的伙伴看。
“一个人练剑术太无聊了,带上爱榭吧。”
那时尚年幼的苏莱曼摇晃着自己小小的妹妹,爱榭白色的长发长至脚踝,随着苏莱曼的摇晃,爱榭的银白色发丝也晃来晃去,而年幼的爱榭只是被摇晃着发出小小的笑声,看上去就是可爱的布娃娃。
那时苏莱曼的小伙伴们都喜欢抱抱爱榭,有时候甚至为了抢爱榭,这些年轻的小伙子还会打起来。
现在想想看,真是一段悠闲而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爱榭被迪利拜亚护送回王宫的时候,不是没有看到跪倒在地上一片的平民,那个时候爱榭有些难过郁闷的绷着心情,将脸颊转过——她是柔软而善良的少女,虽然是王族,却天生有种潜意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高贵需要平民的跪拜,现在她玩得好好的,却感受到了平民们突然升起的惶恐的感情……这感情叫爱榭自己心里也难过。
爱榭似乎天生有种能力,她能随意感染周围人的快乐,也能体会周围人的情绪,她甚至能够凭借潜意识就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只要一眼,她就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迪利拜亚护送这位有些稚嫩的公主回到王宫之时,不免得想起了之前那一桩案子……
原本只是为了躲避家里妻子的吵闹而去,却在特拉布宗最大的妓|院里看到了……死去的妓|女,那些妓|女的脖子之上只有两个缺口,身上的鲜血被吸干……
如果真的是特拉布宗这座城市来了恐怖恶心的杀人魔……
迪利拜亚明白,现在爱榭公主和艾谢·哈芙莎苏丹(爱榭和苏莱曼的母亲,本文的爱榭继承了母亲艾谢·哈芙沙苏丹的名字——与母亲拥有相同名字的她得到了家人的偏爱,哈芙沙期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拥有如她一般的铁血手段,能够在帝国的王室之中立足)都在特拉布宗,如果这两位贵人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讨不了好,哪怕他是苏莱曼殿下的伙伴。
看起来今天必须要在特拉布宗加强兵力了。
而且那些妓|女的死相……被吸光献血而死……似乎和异种有关?
到底什么怪物会吸食血液呢?
迪利拜亚皱着眉头,直到他将爱榭送回王宫才松了口气。
迪利拜亚的忧思,爱榭依稀能够感觉到,她大概也能感觉到特拉布宗这座城市突如其来的黑暗与阴郁——就像是原本喜乐的城市被什么邪恶的存在入侵了一样。
爱榭回到王宫的时候,总想起之前在市集被被某种邪恶黑暗而富有占有欲的目光所凝视的感觉……叫她在一瞬间都打了个冷颤,那种目光是如此邪恶和黑暗,但是她却找不到源头,就好像她天然能够感知情绪的能力忽然失效了一样。
爱榭回到王宫,在女奴的服侍之下洗干净了头发上的天然黑色染发剂,又换掉了身上有些粗糙的裙子,爱榭不乐意戴帽子,虽然来说,王宫的女奴们和女官们还有后宫的王妃们都会戴帽子,但她讨厌头上有重量的感觉,所以洗干净头发之后,她在花园的一棵石榴树下晒太阳以求头发的速干,穿着简单裙子坐在石榴树的毯子之下啃着水果,一旁是演奏音乐的优伶。
爱榭喜欢音乐,但是她也怜惜那些被阉割的伶人——仅仅只是为了保持嗓音就被阉割,这叫她觉得可惜,所以她手下服侍她的存在,她都尽力优待他们。
现在爱榭在那些伶人的请求之下,她听着音乐和歌声的演奏,晒着太阳在毯子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爱榭喜欢太阳,她最近睡得不好,闭眼小憩的时候让音乐和歌声停止了,然后闭着眼放空自己——但是忽然,不知从何处,似乎是一墙之隔的王宫远处,传来了琴声,还有好听的,男女不辨的声音轻轻吟唱的声音。
在收拾小桌子的利姆看见爱榭睁开了眼睛,他立马开口道:“我叫侍卫去驱赶那声音。”
爱榭止住了利姆,“……不用,利姆,你去外面看看那声音是谁,是谁弹奏这琴声和哼唱的音乐,将那位歌者请来,我喜欢这音乐,这音乐让我有睡觉的感觉。”
利姆点头称是。
爱榭听着琴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利姆去往王宫外面寻找那个令爱榭昏昏欲睡的音乐,而爱榭则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温柔的风吹拂在她的肌肤之上,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轻轻的叹息。
温柔的风裹挟着阳光,随着半梦半醒之间的叹息之声,爱榭似乎昏昏欲睡了很久,直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那个令她睡着的音乐已经停止了,有女奴察觉到爱榭的苏醒,笑着问她,那位弹奏琴声的乐者已经被请来了,是否要去见见?
爱榭睁大了眼睛爬起来,“去看看吧,那歌声如此温柔,倒是叫我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