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稀疏的昏暗海底，一具具惨白的尸体在糖果色小镇的上空飘荡。
即使看惯了海底的幽暗环境，这会儿的景象也让每个在场的鲛人胆寒。
来施工队的都是些年轻人，掩藏不住怒气，恨恨捶了下墙壁，“他们什么意思，这些地方，能住人吗？！”
“他们是故意恶心我们的吗？我们怀着那么大的期待，跨越星团跑到这里，以后就住这种房子？！”
队长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悠悠开口：“就为了恶心你一下，人家犯得着淹死自己的居民？”
“水云星原本四十多亿人，发生水灾后，火种计划撤离出两千万人，有能力购买飞行器的，紧急逃跑一亿多人，这些逃走的人中，有一部分回到故土，和在水灾中幸存的居民们组成现在的新水云星，全民只有几百万人。”
他说：“要不你们猜猜，剩下的这三十八亿多人，去哪里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却让在场每个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最初愤怒的那几个人张了张嘴，面对如此惨案，却再也不能说出刻薄的话。
队长叹了口气：“但这样我们住着确实不舒服，等宴族长来再说吧。”
几个年轻鲛人没说话。
伯伦正带着裴星参观他们的小镇。
这里以前是水云星的高海拔地区，天气寒冷，空气稀薄，没什么人住。
水云星的地理环境改变后，这里反而成了水草丰茂的草原。
活下来的人按照他们家乡习俗，在这里建立起各式的特色住宅，虽然显得有些杂乱，却也别有风味。
每到一个住宅前，伯伦都会津津有味给裴星讲这种住宅原本属于水云星哪个地区，它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文化。
走了没多久，就有安保来报告，宴随舟来了。
今天第一波鲛人来水云星，宴随舟肯定是要随行的，只不过他在主星有事耽误了会儿，来的有些晚。
见两位主客都到齐了，伯伦心中一喜，正要出门去迎接，又听人报告，宴随舟接了个电话，往海边去了。
“他们去海边干嘛？”伯伦好奇。
“说是下水的鲛人那边有点儿事。”
伯伦一愣：“下水的鲛人？他们不应该在酒店里吗？”
安保一愣，看向总统秘书。
秘书忙汇报：“他们是在酒店里，不过好像有一个勘测小队呆不住，找了几个当地人带着就往海边去了。”
伯伦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裴星刚开始没有想到，看伯伦和秘书的脸色都不对起来，他才突然意识到水云星海底的问题。
他提议：“要不我们也去海边看看？”
伯伦勉强挤出个笑，“走，我们也去看看。”
他维持着礼仪，和裴星并肩行走，脸上却有些沉不住气。
毕竟今天是三方第一次见面，如果出现什么争吵，可不太好收场。
几人走到海边的时候，宴随舟已经从海底上来，换完了衣服，正在擦干头发。
看到两人走过来，宴随舟迎上去：“让两位久等了。”
他维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对着伯伦道：“我原本还想，第一次见面，该送出什么礼物来表示自己的诚意。现在我想到了。”
他拍拍手，几个年青鲛人拖着海藻绑缚成的绳索，排着队上岸。
他们腰下围着衣服，双腿修长，每迈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有一些人脸上明显地不太高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海藻绳索拖着的东西逐渐浮出水面，那是一个个苍白发青，或是完整，或是已经成为白骨的尸体。
“囡囡！”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位妇女发出一声哭叫，紧接着是群众们慌乱的声音：“她晕过去了，这里有医生吗？”
伯伦带着笑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一摸脸，发现已经满脸泪。
“谢谢。”他朝宴随舟和身后那些鲛人青年们深深鞠了一躬。
几个鲛人青年对望一眼，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躲过去，另外的大部分却沉浸于这种悲伤的气氛中，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圈儿通红。
一躬起身，伯伦殷切地看着宴随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不影响你们施工进度的情况下，如果还遇到这样的尸体，可不可以把他们都送上岸？每一具尸体，我们都会付出相应的金钱。”
“换了个新地方，还要当捞尸工？嘁。”鲛人族中有人小声抱怨。
宴随舟威严地轻咳一声，那句嘀咕立刻消失。
他挑了挑眉：“你们的土地那么珍贵，有地方安葬？”
伯伦解释：“我们可以把他们火化，每个人只取一部分骨灰，放进公墓里，这样幸存者在祭奠先人的时候，他们也能享受到香火。”
宴随舟没再多问，轻轻颔首：“我会嘱咐族人，但也要看族人们的意愿。”
伯伦放下心：“肯定的。”
那些年青鲛人们很快被请回酒店，宴随舟和伯伦开始新一轮的交谈，裴星才悄悄放下心。
还好解决了族人迁居时间后，宴随舟在鲛人族有了话语权。
不管以后两个种族会发生什么冲突，有宴随舟和伯伦这两个聪明人在，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裴星和宴随舟来水云星都是有正事的，在三人谈完房地产开发事宜后，裴星又和伯伦单独坐在一起，对水云星之后的发展做了简单规划。
同时，他还将代表比利星在这里居住几天，完成第一座海鲜养殖场和珍珠养殖场选址，并代替林啸签署投资协议。
这次跟随裴星出来的，还有两个林啸亲自挑选的比利星人。
比利星人想要出星，和他们这些外人要走的检测流程大不同，林啸花了不少钱，才将二人送出来。
他们其中一个是农业科技人才，将帮助水云星尽快恢复农业复苏。
另外一个是商业人才，将留在水云星，管理两个养殖场。
和两人一起带过来的，是大量农业资料。
“这么快就送过来了？”伯伦再次惊喜，“替我感谢林星主，他的诚意我收到了。”
“过段时间比利星将迎接调查队，可能顾不上这边。”裴星顺便向自己的甲方致歉：“我可能要等比利星的事情告一段落，才能常驻水云星。当然，这期间有什么事，你还可以找我。”
伯伦和裴星还不太熟，客套地一一应下。
裴星走的时候也没空手，顺便带走一百多名想要去比利星找工作的旅游从业者。
比利星虽然穷了点，但林啸对这些外来人才向来很大方，而且比利星土地广阔，经济复苏，变异事件也正在解决，他们还是想去闯荡一下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干了一辈子旅游业，让他们转行，他们也转不了啊。
这一百多人一落地比利星，系统立刻传来提示。
支线任务四和五，获得100名外星人才、在外星建立一家工厂都已经完成，他获得185积分。
可惜，目前积分对他还是没什么用。
裴星记得第一次来比利星的时候，现在空港所在的位置还没有清理出来。
他坐着飞行器孤零零降落，前方只有一辆林啸开过来的黑色轿车。
现在再回比利星，这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标志性雕塑和宣传语竖起来，第二届狩猎巅峰赛招募玩家、真人吃鸡游戏诚邀赞助、新的芭蕾舞剧将在爱丽丝广场剧院上演、空港的纪念品工坊正式开业……
广告贴满了离机通道。
裴星前面，是两个刚刚到达的旅游团，两位本地的导游举着小旗，暗自较劲，每一位都想先把自己的游客带上地铁。
其中一位还把裴星也当做游客，催促他尽快归队。
裴星都想混进旅行团微服私访一下了，谢信欢快的喊声响彻走廊：“裴哥！”
裴哥？！
导游也属于比利星旅游团队的，开会的时候经常见到谢信，被谢信成为裴哥的人。
难道是那个神秘的裴顾问？！
两位导游小姐姐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大着胆子走上前，还没求上合影，裴星被谢信一把拉走。
谢信：“裴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调查队来了！”
偃旗息鼓的两位导游，看谢信的目光仿佛要杀人。
默默观察到这一切的裴星，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谢信靠近裴星，低声说：“那帮大爷可太难伺候了，连林哥都不放在眼里，一来就吵着找你，林哥说你出差去了，他们就直接撂挑子呆在酒店里，什么都不干。”
裴星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些同事眼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他想了想：“昨天到今天一直没动弹过？”
谢信摇头：“一直没挪过窝。”
裴星表示明白了，“我去看看。”
*
走去酒店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金枫宫侍从正搬着两箱气泡水进酒店。
裴星伸手拦住：“这饮料从哪儿来的？如果没记错的话，金枫宫只有员工休息室有饮料？”
侍从解释：“是从员工休息室搬来的，联邦官员们说这里的水质不好，喝不惯……”
裴星冷笑了一声，“喝多了饮料对血糖不好，他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怎么会喝这种东西。”
裴星睨了侍从一眼，“招待客人要用星球特色，给他们上纯天然仙女木蜂蜜水。”
侍从有些犹豫，仙女木蜂蜜水是不是有点太不值钱了，这不是贫民们的零嘴儿吗。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谢信踹了侍从一眼，把两箱气泡水抢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你给那几个老艺术家买的控糖饮料？谁出的馊主意，休息室的东西都敢搬。”
裴星没回答，看着酒店顶层一扇扇拉起窗帘的窗户，又看了眼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他们还没起？”
裴星转头看谢信：“你们就是这么保护联邦官员的？酒店附近连支像样的护卫队都没有，他们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们能付得起责任？”
谢信有些不明所以：“酒店就在金枫宫旁边，附近就是金枫宫的巡逻队啊。”
裴星盯着谢信看。
谢信想了想，“那我拉支护卫队过来驻扎？”
裴星继续盯着谢信看。
谢信明白了：“那我拉支护卫队过来，喊喊口号，做做紧急演练！”
裴星这才正视前方，走进酒店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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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梦与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