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像一片秋叶，轻飘飘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课桌上，随之而来的是教室里的座位大洗牌。
“宝，你会不会爱上新同桌？”林启夏戏剧性地抱住方寻的胳膊，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她被班主任“发配”去和班里那个比较安静的男生，李明昊做同桌，美其名曰“动静结合”。
方寻好笑地推开她：“只是隔了一个过道而已，别演了。”
而真正的重磅调整，是方寻和何煦成了同桌。理由写在班主任的总结里：“优势互补，共同进步。”何煦的物理接近满分，英语却平平；方寻的英语高居榜首，物理却在及格线边缘挣扎。
方寻抱着书包，内心有些忐忑地在新座位坐下。何煦正低头演算一道题，在她拉开椅子时，他只是指尖微顿，略一抬眼，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沉浸到他的公式世界里。方寻悄悄舒了口气，也拿出书本，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在课桌中间悄然形成。
另一边，宋亦可看着座位表上自己和许知新并列的名字，轻轻叹了口气。许知新倒是毫不介意，把书包往她旁边的空位一扔，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新同桌，多多指教啊！”
这条“界线”的松动，发生在一个平常的课后。
方寻对着一道自由落体的物理题愁眉不展，笔帽都快被咬烂了。犹豫再三，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何煦的手臂：“那个……这道题，能不能给我讲讲？”
何煦转过头，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她，没说话，只是顺手拿过一张草稿纸。“这里，”他用笔尖点着题目中的关键条件，“忽略空气阻力，就是匀加速直线运动。初始速度为零……”
他的声音平静，条理清晰，一步步推导着公式。阳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方寻一开始还跟着他的思路，频频点头，但听着听着，目光就不自觉地从他笔尖移到了他专注的侧脸上。他讲题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纯粹的、理性的光芒，让她莫名有些出神。她用手撑着脸，思绪早已飘远。
“……所以，代入这个公式，就能求出时间。听懂了吗？”何煦讲完，放下笔，抬头看她。
方寻猛地回神，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心里一虚，赶紧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差不多差不多！”
何煦看着她那明显底气不足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直接把草稿纸推到她面前，语气不容置疑：“那你给我讲一遍。”
“啊？”方寻瞬间卡壳，看着纸上那堆陌生的符号和公式，头皮发麻。她支支吾吾地，试图回忆起他刚才的步骤：“就是……先……嗯……那个速度……”
何煦沉默地看着她挣扎，直到她彻底说不下去，才重新拿起笔，语气有点戏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哪里没懂？”
方寻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次是臊的。她老老实实地指了几个地方。何煦没再多言，只是放慢了语速，用更简洁的方式，将整个解题过程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一次，方寻摒除杂念，听得格外认真，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啊，何煦！”她由衷地说，眼睛里闪着真正理解后的亮光。
何煦只是“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方寻看着他那依旧冷淡的侧影，却觉得两人之间那层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时间滑向期中考试，压力陡然增大。
“月考才过去多久，怎么又来了！”课间抱怨声此起彼伏。更可怕的是，期中考试后要开家长会，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就连宋亦可，也感到了些许焦躁。某个晚自习，她被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搅得心烦意乱，下意识地从笔袋里摸出一颗彩色糖豆，刚放进嘴里，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就毫不留情地打了过来。
“那个女生！晚自习吃东西，违反纪律！”宿管老师的声音像冰冷的鞭子，抽在寂静的空气里，“写一份深刻检讨，明天早自习到前面念！”
宋亦可的身体瞬间僵住，全班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射向她。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第二天早自习，她在全班的注视下走上讲台。她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指尖用力到泛白。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抬起头时，眼圈竟是红的，声音带着清晰的哽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一字一顿地念道：
“对、对不起，老师……我、我不应该在晚自习的时候……吃、吃胃药。我……我胃不舒服，怕影响学习，所以才……”
全班一片哗然，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病情”和她的眼泪镇住了。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张了张嘴，那句“吃糖豆”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回到座位，宋亦可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微微耸动。只有坐在她斜后方的张允，清晰地看到，在她埋下头的前一秒，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小小的叛逆。
放学路上，许知新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宋亦可，绕到她面前，弯下腰，盯着她已经恢复平静的脸，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和促狭：“可以啊宋亦可！一颗糖豆愣是被你说成了胃药，还演得那么真！平时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嗯，有急智？”
宋亦可脚步一顿，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晕，加快脚步走到了方寻和林启夏身边。
“亦可，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们了！”林启夏挽住她的胳膊，心有余悸。
方寻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笑意：“不过……干得漂亮！”
期中考试在肃穆的气氛中开始又结束。
成绩公布，家长会近在眼前。何煦和方寻的名次稳中有升，互补策略初见成效。而许知新，则毫无悬念地被班主任请进了办公室。
等他耷拉着脑袋出来，等在外面的几人围了上去。
“老班说什么了？”方寻代表大家发问。
许知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艺考文化课不能落下，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呗。”他看向何煦，半开玩笑地说，“班长，拉兄弟一把？”
何煦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先从按时交作业开始。”
夕阳西下，几个年轻人在校门口分开，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走向那个即将面对父母“审判”的周末。高中的齿轮，就在这一次次考试的打磨、一次次座位的调整，和这些悄然发生的、微小的叛逆与成长中，精准地向前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