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警戒线已经拉起三层。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穹顶，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可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场地，此刻却被浓重的血腥味笼罩。沈知遇提着法医箱赶到时，陆承骁正蹲在旋转木马的白色骏马旁，眉头拧成了疙瘩。
“死者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陆承骁见沈知遇过来，起身让出位置，“发现者是游乐园的清洁工人，早上六点打扫时看到尸体趴在马背上，已经没了呼吸。”
沈知遇戴上手套和口罩，缓缓靠近尸体。死者穿着一身灰色西装，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右手死死攥着一张游乐园门票，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浸透了西装袖口，滴落在木马的白色鬃毛上，形成刺眼的红。更诡异的是，死者的眼睛被人用黑色布条蒙住，嘴角却被强行扯出一个弧度，像是在“微笑”。
“先确认死亡时间。”沈知遇拿出体温仪，贴在死者颈动脉处，“尸体温度在28℃左右，结合环境温度，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他又检查了死者的伤口，“手腕处是锐器造成的切割伤，伤口边缘整齐，应该是手术刀之类的工具。但奇怪的是，伤口处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像是死者自己配合，或者被人控制后无法反抗。”
“配合？”陆承骁皱眉，“一个人会配合别人割自己的手腕？而且还被蒙住眼睛，扯出微笑的表情，这更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标记。”他环顾四周，旋转木马周围的监控摄像头都被黑色塑料袋罩住，“凶手很懂这里的环境，提前破坏了监控，看来是有备而来。”
技术科的同事很快赶到，开始采集现场痕迹。沈知遇则继续解剖式检查尸体，当他翻开死者的西装外套时，发现内侧口袋里有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江城医疗器械公司总经理李伟”。
“李伟？”陆承骁接过名片，“这家公司我有印象，去年因为生产不合格的手术刀被处罚过，后来整改后重新营业。”他立刻让手下去调查李伟的背景，自己则留在现场，仔细查看旋转木马的每一个角落。
“陆队，这里有发现！”一名刑警在旋转木马的控制台下喊道。陆承骁跑过去，看到控制台的缝隙里卡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第一个游戏，找到他藏起来的‘罪证’。”
“游戏？”沈知遇也凑过来，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凶手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李伟是第一个‘玩家’，而我们是被邀请来解谜的人。”他顿了顿，想起之前周涛案的波折，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这个凶手的手法，比周涛更嚣张，也更有计划性。”
中午时分，李伟的背景调查结果出来了。他今年三十八岁，三年前接手江城医疗器械公司，表面上合规经营，暗地里却一直在生产劣质医疗用品，尤其是手术刀和缝合线，已经有三家医院因为使用他公司的产品，出现了病人伤口感染的情况，但都被他用钱压了下去。
“看来凶手是针对李伟的‘黑心生意’来的。”陆承骁坐在游乐园的休息椅上，看着调查资料，“纸条上的‘罪证’，应该就是李伟生产劣质医疗用品的证据。”他抬头看向沈知遇，“你觉得凶手会把证据藏在哪里？”
沈知遇拿出李伟的手机，已经被技术科解锁，他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发现李伟在昨晚十点半，收到过一条匿名短信，内容是：“想知道你公司的‘秘密’藏在哪吗？来游乐园旋转木马，我告诉你。”
“凶手用‘秘密’引诱李伟过来，然后杀了他。”沈知遇分析道，“而‘罪证’很可能就藏在游乐园里，凶手想让我们自己找，以此来炫耀他的‘正义’。”他突然想到什么，“李伟的公司生产的是医疗用品，游乐园里有没有和‘医疗’相关的设施？”
陆承骁眼睛一亮：“有！游乐园里有一个‘模拟医院’的儿童游乐区，专门给小朋友体验医生护士的角色，里面有玩具手术刀、听诊器之类的道具。”他立刻站起身，“走，去看看！”
两人赶到“模拟医院”时，这里已经被封锁。游乐区里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玩具医疗设备，墙上贴着卡通医生的海报，看起来充满童趣，可在此时，却让人觉得格外诡异。沈知遇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玩具柜，当他打开最里面的一个蓝色柜子时，发现里面放着一个黑色文件夹，上面贴着一张便签：“第一个罪证，送给你们。”
打开文件夹，里面全是李伟公司生产劣质医疗用品的证据。生产记录、质检报告造假文件、给医院负责人的行贿转账记录，甚至还有病人因为使用劣质产品死亡的病历复印件。每一份文件上，都用红色笔圈出了关键信息，像是凶手早就整理好，等着他们来拿。
“这个凶手，像是在替天行道。”陆承骁看着文件，语气复杂，“但用杀人的方式，根本不是正义，是犯罪。”他拿出手机，让技术科的人过来提取文件夹上的指纹，“不管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必须尽快抓住他，不能让他再杀第二个人。”
沈知遇却盯着文件夹里的一张照片，眉头紧锁。照片上是李伟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两人站在医疗器械公司的厂房前，笑得很亲密。而那个陌生男人的侧脸，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这个人？”陆承骁注意到沈知遇的表情，凑过来问道。
沈知遇摇摇头：“不确定，感觉有点眼熟，可能是在之前的案子里见过。”他把照片收好，“先把这些证据带回局里，让技术科比对一下照片上男人的身份，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傍晚时分，市局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围绕李伟案展开讨论。技术科的负责人拿着报告走进来，脸色凝重：“陆队，沈法医，我们在黑色文件夹上，没有找到任何指纹，凶手戴了手套。而且我们检查了游乐园的所有监控，除了旋转木马周围的，其他区域的监控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都被人用黑客技术入侵，删除了那段时间的录像。”
“又是一个技术高手。”陆承骁揉了揉太阳穴，“凶手不仅懂现场布置，还会黑客技术，这案子不好办。”他看向沈知遇，“你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沈知遇拿出尸检报告：“死者的胃内容物里，检测出了镇静剂的成分，剂量不大，但足够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这说明凶手在杀李伟之前，先给李伟下了药，所以伤口处没有挣扎痕迹。另外，死者嘴角的‘微笑’，是凶手用细铁丝固定造成的，铁丝很细，藏在嘴角的皮肤褶皱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用铁丝固定微笑……”一名年轻刑警小声说道，“这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案，当时那个凶手也是把死者的嘴角扯成微笑，然后杀人。”
这句话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案，曾轰动江城。三个月内，三名受害者被杀害，死状都和李伟一样，被蒙住眼睛，嘴角扯出微笑，而且凶手都留下了“游戏”式的纸条，最后却突然销声匿迹，案子成了悬案。
“你是说，这次的凶手，和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是同一个人？”陆承骁的语气严肃起来，“可三年前我们排查了所有线索，都没找到凶手，现在他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
沈知遇翻看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案卷宗，发现三名受害者都是有“污点”的人，第一个是贪污受贿的官员，第二个是虐待儿童的幼儿园老师，第三个是诈骗老人钱财的骗子。而这次的李伟，也是黑心商人，这说明凶手一直把自己当成“审判者”，专门杀那些他认为“有罪”的人。
“三年前的案子，有一个细节被忽略了。”沈知遇指着卷宗里的一张照片，“第三个受害者的口袋里，有一张游乐园的门票，和李伟手里的门票，是同一家游乐园的，而且日期都是三年前的同一天。”
陆承骁凑过去看：“三年前的同一天？也就是说，凶手在三年前，就和游乐园有过关联？”他立刻安排人手，“去调查三年前游乐园的所有员工，尤其是在‘微笑杀手’案发生后离职的人，重点排查！”
就在这时，陆承骁的手机响了，是市局局长打来的：“承骁，不好了，又发现一具尸体，在江城图书馆，死状和李伟一样！”
两人立刻赶往图书馆。图书馆位于市中心，此刻已经围满了围观群众。尸体被发现在文学区的书架旁，死者是一名女性，大约三十五岁，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睛被蒙住，嘴角扯着微笑，左手手腕处有同样的切割伤。她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第二个游戏，找到她的‘谎言’。”
沈知遇蹲下来检查尸体，发现死者的口袋里有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林慧，江城第一中学语文老师”。他心里一沉，林慧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去年，江城第一中学有一名学生因为被老师冤枉作弊，跳楼自杀，而冤枉学生的，正是林慧。
“看来凶手的目标，都是那些有‘道德污点’，却没受到法律制裁的人。”陆承骁看着林慧的身份证，“林慧冤枉学生导致自杀，虽然被学校处分，但没负刑事责任，凶手就替‘天’来‘审判’她了。”
沈知遇检查完尸体，站起身：“死亡时间在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胃里也有镇静剂成分，嘴角同样用铁丝固定。凶手的手法和杀李伟时一模一样，肯定是同一个人。”他看向图书馆的监控室，“去看看监控，应该又被破坏了。”
果然，监控室里的监控录像，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的内容，全部被删除。技术科的同事尝试恢复，但发现凶手用的是高级删除技术，根本无法恢复。
“这个凶手太狡猾了，每次都能完美避开所有监控，还能精准找到目标的‘污点’。”陆承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躁，“再这样下去，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受害者。”
沈知遇拿出林慧的手机，翻看着她的社交软件，发现林慧在昨天下午，收到过一条匿名短信，内容是：“你还记得去年跳楼的那个学生吗？来图书馆，我有话跟你说。”和李伟收到的短信，如出一辙。
“凶手很了解受害者的心理，知道用什么‘点’能引诱他们出来。”沈知遇说道，“林慧因为学生自杀的事，一直活在愧疚里，凶手用‘学生’做诱饵，她肯定会来。”他突然注意到林慧的手机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林慧和一个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江城游乐园，而那个男人，正是之前在李伟文件夹里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
“陆队，你看！”沈知遇把照片递给陆承骁，“林慧和李伟，都认识同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关键线索！”
陆承骁看着照片，立刻让技术科的人加大对这个男人的身份排查力度：“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他说不定就是凶手，或者知道凶手的身份！”
晚上十点，技术科传来消息，那个男人的身份确认了，他叫陈峰，今年四十二岁，三年前是江城游乐园的运营经理，在“微笑杀手”案发生后，突然辞职，现在下落不明。而且，陈峰的妻子，正是三年前“微笑杀手”案中，第三个受害者，那个诈骗老人钱财的骗子！
“原来如此！”陆承骁一拍桌子，“陈峰的妻子是‘微笑杀手’的受害者，他很可能因为妻子的死，心理扭曲，变成了新的‘微笑杀手’，专门杀那些和他妻子一样有‘污点’的人！”他立刻安排人手，“全力寻找陈峰的下落，重点排查他可能藏身的地方，他以前的住处、亲戚家，还有和游乐园相关的场所！”
沈知遇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陈峰是凶手，他为什么要在三年后才重新作案？而且他妻子是‘微笑杀手’的受害者，他应该恨‘微笑杀手’才对，为什么要模仿‘微笑杀手’的手法？”他皱着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只盯着陈峰，还要查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案，说不定两个案子之间，有我们没发现的关联。”
就在这时，沈知遇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匿名号码。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沈法医，你和陆队长的速度还挺快，已经找到陈峰的线索了。不过，你们找错人了，陈峰不是凶手，他只是我的‘棋子’。明天早上六点，江城动物园，第三个游戏等着你们。如果你们来晚了，会有新的‘玩家’死去哦。”
电话挂断，沈知遇立刻把情况告诉陆承骁。
“凶手在监视我们！”陆承骁的脸色变得严肃，“他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还故意给我们错误的线索，引导我们找陈峰。这个凶手，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了，“现在距离明天早上六点，只有七个小时，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凶手的线索，阻止他杀第三个人。”
沈知遇拿出三年前的“微笑杀手”案卷宗和李伟、林慧的案子资料，放在一起对比。他突然发现，三个案子的受害者，都和十年前的一个项目有关，“江城医疗援助计划”。李伟的公司是这个计划的医疗器械供应商，林慧的丈夫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之一，而陈峰的妻子，曾经负责这个计划的资金管理。
“十年前的‘江城医疗援助计划’？”陆承骁凑过来，“我记得这个计划当年因为资金挪用和医疗器械质量问题，中途停止了，还造成了几名贫困患者死亡。当时负责调查这个计划的人，是……”他突然顿住，看向沈知遇，“是周涛！”
沈知遇也愣住了，周涛，那个刚刚被执行死刑的凶手，竟然和十年前的“江城医疗援助计划”有关！“难道周涛和‘微笑杀手’案，还有现在的案子，都有关系？”他立刻拿出周涛的卷宗，翻找关于“江城医疗援助计划”的记录。
果然，卷宗里提到，周涛在十年前，曾以法医的身份，参与过“江城医疗援助计划”中患者死亡的尸检，并且出具了“自然死亡”的报告。但现在看来，那些患者的死亡，很可能和劣质医疗器械以及资金挪用有关，而周涛的尸检报告，很可能也是伪造的。
“周涛当年伪造尸检报告，掩盖了‘江城医疗援助计划’的黑幕。”沈知遇分析道，“现在的凶手，很可能是当年患者的家属，或者是了解真相的人，他杀李伟、林慧，是因为他们参与了计划的黑幕，而模仿‘微笑杀手’的手法，可能是为了混淆视线，也可能是因为‘微笑杀手’和当年的计划有关。”
陆承骁看着桌上的资料，理清了思路：“现在有三个关键点：第一，找到十年前‘江城医疗援助计划’的受害者家属，他们可能是凶手的突破口；第二，找到陈峰，他虽然不是凶手，但肯定知道很多内情；第三，明天早上六点去江城动物园，阻止凶手杀第三个人，同时抓住他。”他立刻分配任务，“一组人去查十年前的受害者家属，二组人继续寻找陈峰，三组人今晚守在江城动物园附近，提前布控。”
凌晨四点，江城动物园外已经布满了便衣警察。沈知遇和陆承骁坐在车里，看着动物园的大门，心里都很紧张，他们不知道凶手会在哪个地方作案，也不知道第三个受害者是谁，只能提前布控，等待凶手出现。
五点五十分，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走进了动物园。他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径直走向熊猫馆。
“跟上他！”陆承骁低声下令，几名便衣警察立刻跟了上去。
男人在熊猫馆的围栏外停下，从黑色袋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便衣警察想上前拦住他，却被男人察觉，他立刻跑向动物园的后门，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小巷里。
沈知遇和陆承骁赶到熊猫馆，打开地上的文件夹，里面放着一张照片，是十年前“江城医疗援助计划”的受害者合影，照片上有五个孩子，都因为使用劣质医疗器械，导致感染死亡。而文件夹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第三个受害者，是当年计划的资金挪用者王浩。他在大象馆，你们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王浩！”陆承骁立刻拿出手机，“王浩是当年‘江城医疗援助计划’的财务负责人，现在在江城财政局工作！”他立刻让手下去大象馆，“快！一定要在十分钟内找到王浩，保护好他！”
当警察赶到大象馆时，还是晚了一步。王浩已经倒在大象馆的围栏旁，眼睛被蒙住，嘴角扯着微笑，左手手腕处有切割伤，已经没了呼吸。他的手里，攥着一张十年前的资金挪用单据，上面有他的签名。
沈知遇蹲在王浩的尸体旁，检查着伤口：“死亡时间就在五分钟前，凶手刚刚离开。”他指尖触到王浩手腕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时，沈知遇的眉峰拧得更紧。他用镊子拨开伤口边缘的皮肤，灯光下，一道极细的金属反光从皮肉褶皱里露出来，和李伟、林慧身上一样，是用来固定嘴角微笑的细铁丝，只是这根铁丝的末端，还缠着半根浅灰色的纤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