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着一瓶威士忌，沈榭在沙发上喝酒，窗外在下雪。
沈明珠带着沈小小回来的时候，沈榭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些天他的心情一直不好，沈明珠都知道，他是和那个女生闹矛盾了。沈明珠比了一个嘘，沈小小点头，把书包放下，蹑手蹑脚的跑过来，小小一个蹲在沙发边，睁着大眼睛看哥哥。
他抬头看妈妈，露出一个难过委屈的表情，比着哭哭的表情，“哥哥难过，哭哭。”
沈榭没哭，他只是不舒服，胃痛的睡着了。梦太乱，乱七八糟的，睡了一夜，浑身酸痛的醒过来。
沈榭身子一僵，“妈？”
“嗯。”沈明珠坐在床边，不知道她坐了多久，盯着窗外看纷纷扬扬的大雪。
“你怎么在这？”沈榭坐起来，“您这是？”
沈明珠抬头，露出憔悴的一张脸，“不然算了吧。”
沈榭脑子嗡的一下，“什么算了？”
沈明珠哀伤的看着他，“有时候单方面的喜欢是没有用的，妈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趁现在还没有陷得那么深，及时抽身吧，妈妈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沈榭望向她，窗外雪花簌簌落下，他想起的是他们一起走过的雪地，路灯下的纷飞大雪，留在地上的地上的脚印，“可是妈，我喜欢她。”
沈明珠说：“我们这一生会喜欢很多人。”
沈榭的黑眸沉静哀伤，里面有隐约的水光，他偏过头，几缕碎发悄然滑落，“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
“会有更好的人，你还年轻。”
沈榭摇头，“不一样的。”根本就不一样。
沈榭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眼里的水光，一向意气风发的脊背，就这样弯了下去。
“我不想做半途而废的人，别的事情尽力了还是不行也就算了，但是这件事不行。”要是他先说放弃，时雨薇怎么办？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沈榭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他说的？
她那个家里是不是有什么bug，人一回去就会变冷淡。
沈明珠咂舌：“你就这么喜欢？”
沈榭闭眼道：“我很喜欢她，很喜欢她很喜欢她。”他说的和发誓一样，沈明珠的心里一惊。
沈明珠说：“那要是妈妈不喜欢她呢？”
沈榭回过头，“以前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怕你会难过，很多时候不喜欢的东西我也会逼着自己去喜欢，因为我知道，世界上妈最爱我的人，我想要让妈开心。”
“你从来没有和妈妈说。”
“我不是要说出来伤你的心，做那些事情，我没有觉得难过，我很开心，我可以让妈妈感觉到骄傲和幸福。”沈榭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而且我知道，我真心想做的事情，你一定也会支持我，就像那次我要出国一样。”
沈榭看着她说：“妈，以前我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什么都行，就像是你说的毕业相亲，回来找工作结婚，我也不排斥，可是我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不能和你喜欢的女生谈恋爱，我不能和她约会，我不能牵她的手，我不能说爱她，我不能像你希望的一样，和她结婚生孩子，妈，你能明白吗？”
他所有的未来都和那个人有关，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想牵着一个人的手一起走。
沈榭接到宋明华的约酒电话还挺奇怪，“怎么突然找我喝酒？”
沈榭这会还头晕呢，“今天不喝了，晕。”
宋明华电话那边试探他，“自己喝了？”
沈榭也不瞒着，“少喝了点。”
他说少喝了点，肯定是没有少喝。
宋明华那边沉默着，沈榭说：“有事直说。”
宋明华说：“出来，陪我喝点。”
夜晚，清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民谣歌手唱着淡淡的歌，沈榭的目光在那人抱着的吉他上转了一圈，无聊的盯回桌子上。
宋明华狂灌了了一杯酒，沈榭长腿踢他一脚，“差不多得了，说不说。”
沈榭来着要了杯没有酒精度数的果汁，早到了宋明华的鄙视，但沈榭就是沈榭，说不喝真一口不喝。
宋明华说：“怕什么，你不是没喝，一会儿你送我。”
沈榭：“……”
彩色的灯光打在他们年轻英俊的脸上，宋明华看着沈榭，目光几乎说的上是专注了，沈榭蹙眉，见他叹了声气。
“到底怎么了？”
宋明华目光竟然柔和了，“感情问题。”
来的时候宋明华还是紧绷的，沈榭莫名其妙的，“看我看好了？”
宋明华说：“想通了。”
沈榭无语，“我还有这功能呢？”
宋明华笑着提杯，“先和我喝一个。”
到底是多少年的发小和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沈榭直起身子，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宋明华又一次一饮而尽，他想明白一样靠在椅背里，“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说人好好的谈恋爱做什么？我们又不是非要找个人陪着。”
沈榭抱着胳膊看他，嗤笑一声，“吵架了？”
“嗯。”宋明华说：“还吵得挺厉害呢，说是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这种一听就是气话，等着让他哄。沈榭浓睫垂落，恹恹道：“你哄哄就好了。”
宋明华头疼道，“没说不哄，就是她这脾气来的也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就生气了。”
沈榭都分不清他这是吐槽还是来秀恩爱的，哼笑一声。
顿了一下，宋明华看着沈榭，“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谈恋爱？”
这么正儿八经的问题？沈榭心想不是吧，他挑眉看过去，宋明华看着他，音乐声还在继续，另一边有人觉得闷开了窗，凛冽的北风透过小小的缝隙吹进来。
沈榭才没兴趣说这些伤春悲秋的、人生哲理的话，“谁知道。”
他太骄傲了，骄傲到从来不肯说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负面的事情，不愿意把心事剖给别人看，宋明华记得他从小就这样。
宋明华气笑了，“不是，和我也这样，不能多说几句？”
沈榭看他，“我说了你就听了？”
这个倒是，宋明华摸了摸鼻子，“这个嘛。”
沈榭笑了一声，“管别人说的做什么。”
他站起来，拿起衣服，“行了，早点回去，该干嘛干嘛。”
不管是哄人还是找人 ，总比在这坐着好。
宋明华跟着他站起来，前后走出酒吧，一推开门，浓重的夜色扑面而来，不过酒吧这一代是商场，各种小彩灯亮着，不远处商场灯火通明，车流带起路面上的积雪，寒凉的空气钻进人的领子里袖口里，沈榭站着没动，宋明华在他后面，“看什么呢？”他好奇的探头。
沈榭侧过头，“看到这样的景色，你最先想到谁？”
宋明华的头发已经染回黑色了，还长长了一些，他眯着眼睛看了下，突然笑了，“要是卢婉佳在这，肯定会拉着我要去逛商场，还好她不在。”
宋明华勾住沈榭的脖子，“你别在那笑，你刚才站着不动就是想这个呢，那你呢，你想到谁？让我猜猜，时雨薇？”
沈榭唇角更真切的弯起来，“嗯。”
“想到她什么？”
沈榭摇摇头，没说话，宋明华在他身后嘀嘀咕咕，跟着他到停车场上车。
是啊，想到她什么呢，她每次一有事情，第一反应从来都不是握着他的手和她说，而是要把自己偷偷藏起来。
但是沈榭就是能想起来她，想起她一个人坐在偏巷里孤零零的，想到她打那么多份工下班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夜色里，如果没有人喊住她，身影就这样无声的淹没在黑夜一样的海里。
到家了沈榭不想吵到他们，轻手轻脚的进门，刚换好鞋，发现沈明珠在沙发上，“没睡？”
沈榭走过来，沈明珠笑着看他，点点头，沈榭问，“小小呢？”
沈明珠指了指楼上，“他很早就睡了。”
沈榭点头。
沈明珠看他，沈榭看出来她有话要说，坐在她侧面的沙发上，“你这么还不睡，怎么了？”
沈明珠打了个哈欠，对沈榭说：“你爸晚上的时候打电话了，他希望你能去他公司实习。妈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榭：“他是不是有毛病。”
沈明珠半靠在沙发上，困倦疲惫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儿子，想起来下午段成风的电话，觉得好笑。
“他的老婆不同意，他们还吵了一架，他那个意思是他为了我们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希望我们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沈榭一声嗤笑，“谁稀罕。”
沈明珠了解自己儿子，段成风却好像不太了解，早知道晚上的时候直接拒绝就好了。
沈榭起身，“帮我告诉他自己留着吧。”
他眉眼温柔了一瞬，“我上去休息了，妈。”
沈明珠点头，看他上楼。个性纯良，太爱感情用事，小时候沈明珠总是担心他，段成风也是，变着花样的想要沈榭坚强冷漠些，可惜的是总是不成功。
段成风说白纸一样的性子不好，他到现在还觉得沈榭是那个在门廊坐着，眼巴巴等爸爸回来的小男孩，不管他失约多少次，只要愿意对他笑笑，永远能得到孩子的笑脸和一声爸爸。
可惜，沈榭不是白纸，他傲气着呢，性子傲气，人也傲气。
段成风不懂，那年沈榭让他选到底是回来好好和他们一起过日子，还是离开他们去外面过。
那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他选了外面，沈榭那年就说过，他的东西他一样都不会要，除了以后应尽的义务，他不愿意再见段成风。
段成风以为他在赌气，说他小孩子心性。
但沈榭是认真的，话语虽淡，誓言却真。他不仅是不要他的东西，这个爸爸也一起不要了。
这些年的联系越来越淡，沈榭可不是那种会被某种关系束缚住的人，爱恨都纯粹，其实如果有恨也还好，但是现在他对段成风根本什么期待都没有，充其量是个小时候一起生活过的熟人。
哈，谁会要熟人的东西啊？
沈榭褪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居家的睡衣，甩了下头发，活动活动手指，发出一声嗤笑。
他性格不是全然的纯良无害，在很多时候，甚至是锋利冷漠的，有非常强的攻击性，但他很少露出这一面。
眸光清凌凌的掠过，他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