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仿佛置身于旋转的星河中，伸手一抓却空无一物。
终于，眼前的境况清晰起来。天云看见前面有什么东西，亮亮的，是星星吗？
她努力伸手去够，抓住的一瞬间……
天云睁开眼。
陌生的病房，熟悉的紫藤花气息，以及自己身边的蝴蝶忍医生。医生露出微笑，而她正抓着对方的手。
“抱歉。”天云神色平静地收回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啊哈，天云小姐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蝴蝶忍拿出一张报告单，“头部受严重撞击，手臂被抓伤，背部……”
“多谢医生的提醒，”天云正视忍，及时打断，缓缓开口，“我没有失忆，蝴蝶医生是不是很失望？”
“蝴蝶医生？”忍微笑的弧度更大了，“我觉得你小时候叫忍姐姐时更可爱。”
天云的面部僵了一下：“……其他信众，还有栗花落小姐怎么样？”
忍继续手上的动作，在各种瓶瓶罐罐中找着什么：“他们都没事，只有你一个人严重到需要我的救治。”
“真倒霉，早知道是‘忍姐姐’，我就该看到鬼时拔腿就跑。”天云学着忍的笑容，刻意加重了某些词的读音。紧接着她变了变脸色，因为忍开始涂药了。
“口是心非的孩子，”忍手下的力度不断加重，天云绷紧了脸，“不过你居然能和鬼周旋这么一会儿，超乎我的预料。”
“多亏了霜霜，”天云望向窗外，“她很聪明，知道要去找谁。”她说的“霜霜”是一只白鸽，此刻正在庭院里和一株草较劲。天云觉得霜霜并非她的宠物，而是她的一个好朋友。
“刚才看它还在窗边站着呢，”忍瞟了一眼，又继续忙乎着，掏出了一卷绷带，随后开始旋起天云的胳膊，天云忍不住呻吟。
“你还是那么怕痛，很快的，忍一忍就好了。”忍放缓了动作。
“忍一忍干什么，”天云忽然觉得不疼了，“忍‘姐姐’啊……啊！”
一阵惨叫声中，病房门打开。
杭奈慌慌忙跑进来，手里还捧着那个蜂蜜蛋糕，此刻已经冷的彻底，上面还积了雪；雏衣的眼角带着泪，牵着日香的衣袖走进来；彼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
后面是辉利哉和天音大人。他俩看上去神色如旧，只有眼神透露出他们内心的焦灼和不安。
“天音大人，”忍行了礼，“大家请进。”
“天云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杭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蛋糕放在了床头柜上，焦急地望着天云。
“没事，都是轻伤，修养几天就好了。”天云放缓了语气，眼神明亮地看向众人。
天音大人看上去正要说什么，天云继续一骨碌说：“今天似乎是我的生日，杭奈做了蛋糕？”
杭奈连忙捧着蛋糕挤到天云床前，露出遗憾的表情：“天云姐姐，这个蜂蜜蛋糕本来很好吃的，可是现在冷了……”
“没关系，”天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轻轻取了一块，小口品尝起来，“甜而不腻，很好吃，谢谢杭奈。”
杭奈眼睛一亮，开始一股脑倒起自己的艰难制作过程和独特烹饪秘方。日香和雏衣不时咯咯发笑，天云也好几次忍俊不禁。彼方已经不哭了，坐在一边听着故事，垂着头，一副略显紧张和失落的样子。天音大人眸色微沉，一会儿望向天云，一会儿望向蝴蝶忍。
待杭奈以第一次“试验品”散发出陈年霉菌味作为她一大段话的结束语后，天音大人开口：“孩子们，你们影响到天云姐姐休息了。辉利哉，带她们去蝶屋院子里玩一会儿。”
杭奈未说出口的抗议被门的一开一合淹没。房间里变的沉默——天云的手里仍有一小片蜂蜜蛋糕，但她仍由那片蛋糕在空气里放凉，低着头，看上去像是盯着被子出神。
蝴蝶忍静静看向天云，又瞟了一眼天音大人，最后留下报告单，自己走出了房间。
“天音大人，”良久，天音抬起头，垂着眼眸，“我不该在那时打断您。”
“不，”天音大人走近天云的床铺，“我当时太急了，天云。可是……”
“天音大人，我性命无虞，您何必如此……”天云终于抬眼，看见了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你说的对，天云。”天音大人眨了眨眼，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次袭击很奇怪，根据调查，那片区域明明没有鬼的活动，而且那座末社过不了几天就会关闭，这个时间未免太巧。”
“我也这样认为，天音大人。依据这次袭击的规模与状况来看，这批鬼是在近几天才来到这片区域。他们目的明确——活捉孩子们。”天云平静地分析着，说到最后一句时鼻头酸涩。是她天真地每天教那些孩子们折纸，才引得他们陷入今天这般境地。按常理而言，神社里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孩子的。
“活捉？”
“活捉。”天音点点头继续补充，“我想今天这些鬼的上面肯定还有上级。也许是一个爱吃小孩的上级。”
“鬼杀队的文书里应该没有这类鬼的记载……”天音大人用呐呐自语般的语气说着。
“是的。自帮您批阅文书以来，我的确没有看见过。等我恢复之后，我会查阅更多资料，访问其他队士，希望会找出蛛丝马迹。喜欢小孩这个癖好过于，”天云顿了一下，表情露出嫌恶，“恶心。也许这个上级的级别还不低。”天云始终认为，鬼的癖好特别程度与其实力是成正比的——弱小的鬼怎么会有心思挑剔自己的生存资料呢？
“如果是十二鬼月……”
“我也希望是的，如果这次真是它们露出破绽，那么便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机会。”天云不由得攥紧被子，“需要小心侦查，确定行径，可惜它们一定已经换地方了……”
“不用着急，鬼杀队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但世界正在一点点失去生命……”天云轻轻吟出一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头垂了下来。
“天云，你说的对，只是，这几百年来，鬼杀队从未杀死过一个十二鬼月。”天音大人温柔地回应，“我想，这一次也会很艰难。”
“从这一次的袭击特征上看，它们的上级一定很谨慎，轻易不会露面亲自动手。”天云想起之前无数次十二鬼月出面杀死鬼杀队队员……甚至是柱级队士，“这样的鬼一旦被杀，我想对整个十二鬼月会形成有效威慑。”
“希望是十二鬼月吧……”天音大人捏紧了天云的手，“目前鬼杀队的任务重心不必调整，这件事你暗自调查即可。主公大人会在下一次的柱合会议上提及这个情报，以便其他队士提供更多信息。”
“我明白。我的工作重心永远放在危害最大的鬼上。”
天音大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过柜子上的那张报告单，在天云紧张的注视下，看了良久。
“天云，”天音大人试着开了几次口，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生日快乐。”
天云并没有什么反应，她知道天音大人不是单纯说这句话——尽管她很高兴天音大人给予了她这个生日。
“抱歉，因为我，才让你今天陷入这样的境地
而且以后，这样的境地会越来越多。”
“去神社当巫女是我的爱好，与天音大人无关，”天云望向天音大人，“如果您想问我后不后悔跟在您身边的话，我的回答永远不变——我誓死追随天音大人。”
天云忍着疼痛，迅速跪在在床铺上深深行了一礼。同时，天音大人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天云……”
天云眼神坚定地看着天音大人：“这是我的决定，与您无关。”
天音大人的动作僵住了，她心疼的，如普通母亲一般的表情也凝固了，又变回了以往镇静的模样。
她慢慢抽回手，站在那里。
天云继续保持着半鞠躬的状态，手拼命攥着被角，听到一句完全的，天音大人式的话：“天云，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是。”天云用余光目送着天音大人离开，悄悄关上门的背影，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过了一会儿，蝴蝶忍拿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还没开口就被天云截断：“忍医生，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忍扫了一眼她，轻快地开口：“病人的要求我随时满足。趁自己住在蝶屋的时候好好珍惜吧，以后可没这个特权了。说吧。”
“烦请忍医生告诉彼方小姐，”天云细细斟酌了一下用语，“‘她送的金平糖很好吃’。”
忍带着困惑接收了这句话，开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进来。
“如何？”天云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确定自己猜对了没有。
“她怔了一会儿，一副看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忍开始在碗里调制闻起来（天云莫名想到）像陈年霉菌一样的药膏，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那就好。天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彼方的确想送金平糖却不知为何没有送成，所以她才在杭奈讲故事时露出那样的神情吧。
“好了，”忍过了很久终于不再注意她的一大堆稀奇古怪药物，端着药碗，愉快地坐在天云床边。“喝吧。”
天云几不可见地挪远了一些，脸上又是那副嫌恶的神色：“忍医生，你从来没有考虑过病人的感受吗？”
忍把碗凑近了些：“天云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总是践行自己的读心术。医生不应该为了某个人的特别爱好——比如喜好甜食，来降低特效药剂的效果。”
“某个人，受伤严重，还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刚才袭击中的力量爆发更是削弱了你的身体。这个药剂是专门给你调的。”忍叙述道，“如果心软的天云小姐被感动到了的话，请用喝下这碗药来代替你郑重的感谢。”
天云压下自己想瞪忍医生的想法，接过药碗，假装毫无波澜地一口闷下。
“很好嘛……”忍医生话未说完，天云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惨叫，中间夹杂着零星几个人类词语，什么“水”啊“糖”啊的。
“哎，本性不改。”忍医生从口袋里摸出几颗金平糖，剥出一颗塞进天云嘴里。天云的脸色立刻缓和，露出前所未有的感激。
“……我给你治疗时你都没这样过。”忍憋出一句话，把剩下的金平糖放在床上，拿过药碗，抱着她遗留下的所有药物以及工具，走向门口。
“对了，”忍开门时忽然转过头来，“生日快乐，好好休息。”
天云露出微笑：“谢谢。”
蝴蝶忍关上门后，像是在和屋外飘扬的风雪说：“这可不是个愉快的生日，对吧……”
她隐隐约约还听见了鸽子的嘀咕声，不过雪太亮，不知道霜霜会在哪里。
[蓝心]终于写完一章啦
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天[坏笑]
望大家多多指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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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