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你能带我去北疆吗?”同样听到门外声音的钟甜甜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顾南山停下动作,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不能!你休要胡闹!”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钟甜甜也没有太大失望,叹口气:“好吧。那你把那花端过来,我看看吧。”
又是看傻子的眼神,而且感到衣袖被放开,顾南山转身推门出去。
看着头也不回的男人,钟甜甜摊摊手:“虽然我爱惜植物,但也不强人所难。”
然后她低头开始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
不到一刻钟,门外又传来轻叩声——
“少夫人,郎君请您到外间。”
钟甜甜听到声音打开门,门外是几位陌生的侍女。
得到允许,侍女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更衣。
带头的侍女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迟疑:“这——”
钟甜甜顺着看过去,摆摆手:“我自己来。”
一行人有序退下,只留一人为她引路。
来到外间,只一眼,钟甜甜就看出摆在桌案中间的牡丹,十有**烂了根了,再不救就彻底没戏了。
只见她眼睛直直盯着牡丹,快步向着牡丹而去。来到牡丹旁边,她刚伸出手。
旁边一年老管事婆子打扮的人就伸手阻拦:“哎,少夫人这可不能随便碰啊!”
钟甜甜伸着手,看着一直站着不说话的顾南山:“我可以不碰,但它能不能活过今晚可就不能保证了。”
顾南山挥挥手。
阻拦的人不甘心,但瞅着男人脸色,也只能不甘退后。
钟甜甜低头翻动检查牡丹,突然开口:“这叶子何时开始萎蔫发黑的?枝条又是何时开始软化的?”
旁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回声:“回贵人,这两日的事。”
钟甜甜捻捻土,很湿。扒开根附近的土,根部已经开始软烂变黑,她凑近闻还有一股酸腐味。
她点点头,是烂根无疑了。
她向旁边伸手:“铲子。另备清水一盆。”
侍从看看顾南山,顾南山点点头。侍从把铲子递给钟甜甜。
钟甜甜用铲子,小心把整株牡丹挖了出来,尽可能避免伤害剩下的健康根系。
她小心用清水冲洗根部,一边道:“剪刀过火。”
然后她再次看向刚刚答话的人,应就是平日侍候这花的匠人:“要救它就要快些了。我说你记?”
看着救苦救难的菩萨,不管成不成,都是为他担了险,他感激的连连点头。唉,都怪他一时疏忽。
钟甜甜一边清洗,一边有条不紊道:“取六两干艾草,加十斤清水煮沸,小火慢熬两刻钟,过滤出艾草浓汁备用。
再取十两草木灰,加六斤温水,搅拌均匀后静置,取上层清液。
再取三两石灰,加二斤清水缓慢搅拌,定要注意防护,静置,同取上层清液。
将上述三者按两份、三份与一份混合,加清水至二十斤,静置,同取上层清液【1】。听明白了吗?”
匠人连声道:“奴记下了。”
得到肯定答案,钟甜甜就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
匠人看向顾南山,在男人的示意下弯腰,快步退下了。
顾南山看着旁若无人,只低着头顾着自己手里动作的女人,他这几日积压的烦躁突然一扫而空,只觉得这位魏县公家的嫡长女有些神奇。
而被所有人盯着的钟甜甜,终于洗净牡丹根,看清所有根系。她拨了拨牡丹杂乱序的根,拿过旁边准备好的过火剪刀,对着一部分根快准狠就是一剪刀。
“哎——”旁边人都来不及伸手阻拦。
婆子快步上前,捧着掉落的根,哭天抹泪:“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是先皇赐给殿下的,她老人家一日不见就难受的。这说是送过来镇镇宅,让新人沾沾龙气,这,这怎么就,就,上来一剪刀啊!”
看着这唱念做打的做派,一晚上没歇的顾南山头更疼了,刚想动作,却不妨旁边人一句话,惊了满堂。
被吵到耳朵的钟甜甜顺着声音望过来,随意道:“那些根有毒,还是烧掉的好。”
听到这,婆子下意识把手里的根扔掉,但立时又反应过来,看向“吓唬”她的钟甜甜:“少夫人,可不敢这么作弄人呐!要是有毒,您刚才怎还摆弄半天呢?”
钟甜甜没抬头,手里动作麻利得不行,三下五除二就把烂根全部修剪掉,直至露出了黄白色组织,然后举着修剪后的牡丹,直直望着满脸心疼的婆子,淡淡道:“以身试毒?如何?”
她不再与下意识后退的婆子计较,拿着牡丹,对着回来的花匠,问道:“溶液可准备好了?”
“回少夫人,已备好。”
她把牡丹交给花匠,叮嘱道:“牡丹的根定要在溶液里浸不少于一刻钟,不多于两刻。原来的旧土丁点儿不能留,新土不光要有养料,还要透气疏松,尤其盆底一定要保证排水,可加点陶粒碎瓦片。”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牡丹上面的枝条,继续道:“这些枝条都要减掉,只保留主干即可。”
听到这花匠欲言又止,看着手里根没剩几寸的牡丹,一咬牙还是开了口:“少夫人,前面的都好说,只枝条都剪,这,这真的还能缓过来吗?”
拿过布巾擦手的钟甜甜,对这种专业性质疑,从来耐心十足:“不剪就真的缓不过来了。先不要浇水,放阴凉通风处,渴它三五天。之后边缘少量给水,保迟土微湿即。生根之前,绝不能暴晒。”
擦干净手的钟甜甜也不走,只抬头,看着从刚才就不说话,但存在感超强的男人。
顾南山见状,挥挥手。
花匠捧着花,侍从们拉着还想来两句的婆子一起退下了。
眨眼间,花房外间就空了,只剩两人。
钟甜甜眨眨眼,看着装木头的男人:“牡丹我救了,能带我去北疆吗?”
看着转头就谈条件的女人,顾南山感叹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跟她爹一个性子,无利不起早,冷冷道:“北疆你就别想了。”
看着对面瞬间蔫下来的女人,顾南山想着牡丹若是救活了,倒也可以承她这个情,成全她一把:“我可送你些地。”
地?北疆不待着去,能得些地也行。不过,她已经不是刚来的钟甜甜了,她已经知道,这里人讲话,一句话八个意思。她带着真诚的微笑确认:“那那些地我能种吗?”
顾南山抬头看着门外的天,迟疑道:“唔,或许你可以种些牡丹?”
听到这,钟甜甜收回笑脸,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拍到对面男人怀里。
顾南山一阵手忙脚乱,接住一看,原来是之前的“休书”。
钟甜甜用异常坚定认真的声音道:“这个我是不会拿的。”
顾南山耐心有点告罄了:“这个你说了不算。”
听到这,钟甜甜又从他怀里扯过“休书”,又看了看,点着纸上的字眼,认真道:“‘会聚六亲’?何时?昨天喜宴吗?”
她继而认真摇头:“没有第三方见证人,这不作数的。”
看着一本正经的家伙,顾南山只想丢下两字“随你”,但教养一时不许,缓了缓语气:“我先送你回去。”
把人送回来,顾南山转身就走,却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拉扯间,就听闻门外:“郎君,魏县公及其夫人到了。”
听到这,他原本要卖出去的步子停下了。他转头看着钟田田:“你要见证人?这不就有了嘛。”
“高唐公夫妇?”从接收到的七零八落的信息包了,她知道,这大概是这个身份的爹娘,“唔,还是亲爹后娘。”
顾南山推门出去后,一个小丫头顺着门缝溜进来,顾不得满地狼藉,对着她上下大量:“娘子,您受委屈啦!可有受伤?”
一抬头正正好看见桌上的“休书”,一声惊叫:“天爷——”
剩下的被钟甜甜一把捂了回去了,只因院外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丫头显然也听到了,回过神来,一脸坚定看着钟甜甜道:“定是那位夫人过来了,婢去拦下她!”
“来不及了。”听着声音一行人已经到了阶下。
显然,目前顶着顾南山夫人名头的她,在这院里很是是不得人心啊、。外人都要闯进来了,没人通报,还是靠自己的耳朵才知道的。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温和道:“小兰?”
小丫头脆生应道:“婢在。”
钟甜甜拍拍小丫头的肩膀:“放县公夫人进来,其他人统统拦下,可能做到?”
“诺!”小丫头行礼点头,目光坚毅地似要上战场的战士,转身冲了出去。
趁着门外鸡飞狗跳的点儿功夫,她简单收拾了收拾自己。面对着这里奇形怪状的衣服,虽然眼睛和手脚意见不是统一,但是她已经能一本正经的手忙脚乱了,毕竟绝不能给原来的姐妹丢了份儿!
她的衣扣刚系好,手还没放下,身后就传来“吱呀”一声。她转头——
一位满头珠翠,袅袅娜娜的贵妇人立在门那儿。
只见她扫了一眼屋内,掏出帕子轻轻捂住了嘴,半掀眼皮:“哎呦,这是怎的了?可是跟姑爷起了龃龉?这当初小心护着守着生怕被人夺了,临了到嘴了,还是让人给吐出来了?”
【1】参考古代消毒液制法,另,参考《本草纲目》,一两约为三十七点三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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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牡丹与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