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厌果断地下了逃避的决定。
少女动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对他礼貌性地颔首。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她走得很快,步伐沉稳,三两步就上了台阶,回到了连廊,身影却澹静如水,似乎刚才的麻木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然而没走两步,年轻贵族修长的身姿就出现在了身后。
他保持着礼貌克制的距离,骨节分明的手却提醒意味地、轻微地拉住她的手臂。
感受到后方的阴影,小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认真地看到她的正脸,施别盛略略微怔。
这是一张清丽冷感的脸。
五官温隽,清冷的眉眼,深邃的黑瞳冷得如冬日的冷泉。
她冷淡地看着他,微微压着唇,站在台阶上瞰视的时刻,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冷漠。
倒不是说是光线或者其它的关系才在此刻导致这种视觉上的偏差和冲击。
而是先前她总是展现出一种黯淡的默默无闻,就算五官平展地展示出来,看到隐藏的灰度,也就像接受到什么信号般漠然地移开视线了。
而现在…就像把照片褪色的数值调高。一下子就传递来无法忽略的冷感。
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甚至……有些被压迫的盲感。
被压迫?
仅仅是这样对视而已……?
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小厌就露出了自然疑惑的神色,微微偏头,冷冷唤了一声:
“会长?”
“下午好。”
他意味深长的声音清冽,挂着那抹一贯是不知是讽是诮的笑,“小厌。”
作为谷依然的跟班,小厌跟她一起见过施别盛几次,少女一直担当沉默的跟班B,站在很远的地方等着,根本没跟他说过任何话,甚至是第一次确切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显然他记性不错。能叫出她这个简单好记的名字。
在小园林的对视二人都不傻,按照他闲适拖慢的尾音,应当是发现了她一段时间的。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疏离地点点头,示意他无妨,有事就在这里说。
凑得近了,施别盛闻到她身上衣物传来的淡淡梅果香精的味道。
这是一种很平价的洗衣液,由生活部统一派发,因为晾晒后会散出廉价的香味,学校住宿的女生多不使用。
小厌很无辜地问他:“会长,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施别盛的视线扫过她冷淡的眉目,少公爵看着她,缓慢地挑眉,那副锐利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人时,让人想到阴冷的狐狸。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跟班一直都很冷淡,很少笑。
跟在依然身后的时候让人产生一种矛盾的“淡漠又很乖顺”的错觉。
她态度的转变……很熟练嘛。
完全和适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判若两人。
温和的时候倒像无害清冷的冰花。
这种能够不着痕迹又不突兀地转换……可不是她平日里看起来那样默默无闻能够做到的。
他淡淡地笑了一,施别盛这张脸实在是有欺诈性,镜片后,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弯起时,难免地似笑非笑的几分探究。
“听得开心吗?”
“……”
小厌装不懂: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年轻的贵族极轻地微笑,他的拇指抵在薄唇中央的唇珠上,眼神锐利,意味不明地出声:
“随意踩踏园林景观,会面临五千费提分罚款,我想我刚才捉到一位破坏规则的人。”
指腹滑到优越唇形的唇珠时,点到即止地,他露出一双讥讽冷冽的眼神。
小厌:“……”
小厌屈服,移开眼来,咬着下嘴唇:
“我什么都没听见。”
施别盛淡淡:“什么听没听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看来今天在这位爷面前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小厌很是不开心地压了压唇,声音都寂冷了些,别扭地承认道:
“会长,其实,我听见了,我只听到了…您说要拿慕容松打赌的事情,真的只有这一句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会长。”
小厌迅速地央求,说着,她抓起一旁的拖把:
“我知道错了,我、我还有急事,我的值日还没有做完。”
施别盛微笑:“这个好说。”
他很是自然地俯身,接过小厌手中的拖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公爵,那张修长而玉白的手指拎着木制把手,他身姿修颀,拖布尾端距离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落下的余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帮你,我们可以…边值日,边好好地聊聊。”
……
一路上。
身旁偶尔路过的值日生远远见到二人皆露出诧异的神情。
尤其在见到鲜少与陌生的异性这样亲和地并肩,手里还绅士地拿着传统的拖把的会长时。
路人没有露出暧昧的神色,是因为小厌脸上的冷意像是杀了十几个人,对上他们视线的时候少女眼里的澹凉像个雨夜屠夫。
他们尴尬地关注起施别盛的反应。
在施别盛一如既往的疏离的表情下,路人们沉默片刻,选择默认无视了这个令人生寒的组合,不约而同地低头快步加速离开了。
施别盛的声音清冽,从前方传来:
“我记得,小厌你在放学后还在勤工俭学?”
小厌对他的没话找话和突然的关心报以冷漠的“嗯”字。
“学工部的奖学金呢?”
在施别盛的印象里,她和那位戴着眼镜的特长生跟班的成绩应当是很优异的。
小厌:“我水上运动很差,体育拿不到满绩点……在特长生里,我的成绩很普通。”
这群人中龙凤为了奖学金卷得甚是夸张,作为普通的路人甲,小厌只要成绩维持在不被退学就好了。
反正可以叫系统在考试的时候偷偷看别人的卷子,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站定在教室门前的施别盛忽然开口道:
“学生会…恰好有一些合适的职位正缺人手,如若你需要的话,我会为你准备好推荐信,薪酬也会按照市价十倍来付款。它会帮助你申请学校独立基金Arce的奖学金。”
小厌抬起眼睛,狐疑又冷淡地看着他。
这么慷慨……
怎么突然拿这个考验特长生?
施别盛总会用包容的姿态掌控说话的节奏,顺着他的话来反倒会让他漠视,如果默着些,他倒是从来不吝啬抛出些慷慨的条件。
就在小厌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当然……是有条件的。”
施别盛慢慢地偏头,一双锐利的双眸平静地看着她。
小厌后知后觉地缩起脖颈。
赌约暴露在大众面前对这位少公爵来说确实是一件很扫兴的事。
倒不是怕它会影响他的声誉,有没有人信是一方面。
这座学院中,能够被施别盛和巫马相介同时打赌的人一般是被定义为“幸福”的。
虽然小厌很难明白其中的逻辑,但这话一旦说出口,很快就会变了性质了。
恐怕次日全学院的人都会开心地追日常直播:二位无名的学院帝王到底谁能够先获得女神的芳心。
想到这,小厌把讲台的扶手长椅搬开,方便他拖地。
看着他,少女淡淡点点头,面上一派透彻的清寒,“我明白了。”
她面上矜持,露出干净清丽的脸来,“我会把今天会长的话记在心底的。”
施别盛没有应声。
年轻的爵位继承人站在那很是如竹般优雅修立,耳畔的白水晶银链耳坠如一道柔软的丝绸,幅度微小地折射着阳光。
如果他不是真的在弯腰拖地的话。
……
施别盛。
认真地拖地……
意识到他在一边谈着赌约的事情一边帮拖地,小厌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为什么可以这样自然而然地,就帮偷听到你说话的值日生值日的…?
……
好…好会长。
两个人值日的动作很快。
寒暄了两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小厌接过拖把,想起新生联谊会的安排时间,跟他挥手道别,“拜拜,会长。”
施别盛看着她娇小的个子顶着逐渐冷淡的神情,挥手是却很让人觉得亲和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惊悚的可爱。
“我要去哪里?”
小厌说:“会长不是还有新生联谊会的演讲吗?”
再不去就要来不及了。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小厌特地地善解人意地点道:
“会长,依然跟我说,慕容同学也会去的。”
他露出喜怒莫辨的表情,“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去的。”
小厌:“……”
小厌:“为什么。”
你不是刚才还在说赌约的事吗?
说到这里,施别盛难得露出冷淡的神情来,优越的眉眼慵懒:
“慕容松向学生会会长办公室的意见箱里投递意见信,表示我多管闲事、利用贵族特权偏袒学生的行为非常让她反感,下次见面,会让我付出代价,既然这次她也会出席,你认为我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去找罪受吗?”
“……”
居、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