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不是？亲爱的。”“岳棂”刻意拉长调子，似嗔怒似胁迫。
“我……”白磅对上逼近眼球的尖锐指甲，依稀记得岳棂没有留这么长的指甲，更没染指甲的习惯。
他下意识闭紧双眼，同时疼痛从眼部传来，刺痛他的神经令他失去理智：“是是是啊！我的眼睛！”
在他主动承认是聂菁珂男友的瞬间，衣服遮挡的后脖颈有个“囍”字逐渐浮现。
白磅已满足喜煞抓新郎的限定条件之一，被打上仅喜煞可见的印记。此为世界法则，自动触发，不以双方意志为转移。等印记加深成型即可实施抓捕，进行拜堂。
假岳棂真聂菁珂，听到白磅连声答“是”，原本已经满意收手，却发觉印记只浮现出浅淡的痕迹。
也对，白磅将岳棂杀害，已斩断二人间的情缘。纵然迫使对方承认二人是情侣，羁绊也不会特别深。
可恨她现在力量微弱，D级罗盘都能将她重创。如果按这些人类的分级法，她现在没准就是那个最低等的D级丁等鬼怪。
因此独属喜煞的很多技能都受到限制和被削弱。其中就有必须给新郎打上成型印记才可以对新郎使用的技能，也是她现在急需使用的技能。
因为只有使用那个技能，白磅才会将她当做真岳棂，她才能安稳潜伏人类内部。
她抓向白磅衣领，打算进一步加深印记。
被聂菁珂举动惊呆，保持制服白磅姿势的艾芸冬回过神来，直接跳开。
失去艾芸冬压制，白磅恢复自由，摸到满脸鲜血，臆想眼珠被捅瞎的他满地打滚：“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白磅被戴严猄抢先搀扶，戴严猄怀疑：“冷静些，你只是眼皮破了。你确定她真是你女朋友吗？”
“……我眼睛没事？”
白磅缓慢睁开刺痛的眼睛，听闻戴严猄问话，隔着血污看向纤纤弱质的聂菁珂。
那种似像非像，看一眼总觉得心中发寒的违和感愈来愈深。
心里转过的是另一个问题：那真是活生生的岳棂吗？
聂菁珂在众人惊疑不定中，拉开斜跨包，将两枚系统球扔入包内，还细心地盖好包盖。
抬步逼近被人护着的白磅：“亲爱的，你只是破点皮罢了。比起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你现在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你瞧，就是因为你的反应如此激烈，都让他们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其实你也不想这样吧？”
无人看见她的斜挎包里原本就躺着枚鸡蛋大的破烂金属球。
破烂金属球倏地伸出根腐烂状态的八爪鱼残肢，缠住两枚系统球。
两枚球融化为能量光点，融入八爪鱼残肢，八爪鱼的腐烂伤口有了愈合趋势。
它贪得无厌地在包内搜寻，一无所获后悻悻地缩回金属球。
金属球释放出充满故障雪花的迷你光屏。之前因能量不足无法显示的内容接连不断地显现：
【介于玩家无权限获知的特殊原因，已将您从受邀玩家自动更转为特殊身份的正式玩家。
随机剧情任务：未触发（成功奖励：随机技能点；失败惩罚：可能死亡）
通关任务：清理污染源（独属您的通关任务，请务必保密。成功奖励：Ｄ级道具。失败惩罚：抹杀）
通关时间：4天。
附加任务：收集神秘灵魂碎片，夺回“不死山村”副本管理权。（独属您的隐藏任务，请务必保密。成功奖励：暂无。失败惩罚：暂无）
系统警示：请玩家务必保密，隐藏好特殊任务和特殊玩家身份。否则抹杀。】
系统话锋一转：
【嘀！恭喜您绑定玩家！系统已做好协助您，接管当前副本的准备。
等待特殊玩家完成“清理污染源”任务中……
警告！
警告！玩家身份识别错误！玩家不是玩家，玩家不是人类！
运行错误！核心损毁权限缺失……能量不足无法修复……
再次识别……】
系统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向某种存在汇报：【暂时判定被绑定特殊玩家为D级丁等鬼怪。】
包内静寂片刻。
系统一字一顿显现出文字【您曾亲临无数世界，均以失败告终。经推演，成功绑定人类玩家，清理污染源计划成功率依旧为零。何况被绑定的是只等等怪物。】
顿了顿：【她不具备被系统绑定的资格。
建议您解除绑定，躲藏进低污染度世界，继续沉睡休眠，静待奇迹发生。
解绑方式仍需遵循世界法则进行。即，玩家死亡，自动解绑。
未避免被‘它’发现，系统建议您暗中协助‘它’击杀特殊玩家，加速解绑……
能量不足，已关机】
迷你光屏熄灭消散，黑暗包内只剩下安安静静的破烂金属球。
不能再用破烂来形容它，吸收完两颗系统球，它表面变得完整光滑起来。
聂菁珂不知道斜挎包内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故。
她径直越过戴严猄，自下而上攥住白磅脖领将人往下一拽。
白磅当然记得曾经对岳棂做过什么，被聂菁珂捏住就像被捏住后颈的狗，无意识地颤抖。视线落向聂菁珂脚底。
阳光穿透树枝落在聂菁珂身上，在地面投射出清晰的影子。
她、她有影子？！
恐惧消退。
聂菁珂抓住他精神松懈的瞬间，循循诱导：“他们还在看着我们。我只是太生气你弃我离开。我们说好见家长商量婚事，结果遇到这种糟心事。”
白磅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的确不想被其他玩家怀疑地看着。最好能将此事糊弄过去，否则不仅是岳棂，其他玩家也会对他产生负面想法。
“对！结婚。我们是未婚夫妻，这是家务事。我们以后好好过，一起通关游戏，从游戏里挣大钱买婚房。”白磅抹一把脸，眼泪鼻涕喷涌地辩解，“对不起，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你是自己不小心跌进坑里……我不是故意……抛下你……”
两人旁若无人商讨结婚、重归于好，显得多管闲事的戴严猄很是滑稽，艾芸冬也对此感到无语。
二人不想恶心自己，全部心思放回游戏。他们没看到白磅无意识地抓了抓后脖颈。
“结婚。”聂菁珂舌尖碾过这两个字，如愿以偿地瞅见白磅脖颈后浅淡的喜煞印记骤然加深正式成型。
抓住了饮鸩止渴的人类新郎官呢，虽能量微弱，但聊胜于无。
最重要的是在白磅被打上完整印记后，她终于可以对其使用喜煞D级技能：认知扭曲。
以她当前实力仅可对拥有成型印记的准新郎官使用，一次仅可对一人使用。若对方意志力强警惕性高，会有挣脱的机率。
好吧，D级是聂菁珂努力接收新事物后，琢磨着着加上的。她使用技能消耗能量，原本能维持人形的时间缩短了两刻钟。
她眉眼浮现不加掩饰的愉悦和恼恨。愉悦抓到新郎，恼恨耗费原本就不多的能量。眼底似有血光闪烁。
和聂菁珂对上视线，白磅记忆逐渐模糊，记不清杀害岳棂的具体情景。他好像没确认过坑底的岳棂到底死没死。可也是真没想到岳棂竟然傻人有傻福，毫发无损。
白磅记忆混淆期间，聂菁珂只用漆黑眼瞳一眨不眨地将白磅盯着，眼底是看死物的渗人冷漠。
聂菁珂单指抵住自己嘴唇“嘘”了声，意味深长地对连连道歉的白磅说：“何必道歉。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接下来，我们开心地一起好好玩游戏吧。”
她的后半句又是刻意拉长的语调，像是话中有其他的意味。
白磅自以为聂菁珂原谅了他，瞬间膨胀，暗嘲岳棂白长了张不错的脸，却是傻货。
他面上挤出委屈憨态：“我会保护你，那个我的系统球……”
“哦？你的系统球。我的系统球不久前不也在你的裤兜内？”
眼见白磅被噎得不敢再提此事。
聂菁珂斜瞥过白磅脖颈上的喜煞印记。
想到她仅仅一个照面就轻松打入人类内部、拿到属于人类的金属球，顿时开怀地露出对称小虎牙。
她语调上扬：“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我保管我和白磅的系统球。想来诸位应该没有异议吧。”
闻言艾芸冬目光游移在聂菁珂和白磅间。起初看到白磅裤兜掉出两枚系统球时浮现的猜测再次冒出来。
她当即表态：“当然没问题，你的事你自行解决就好。比起这个，我们应该关注随机剧情任务，我们需要两两组合成情侣。”
“我和你一组。他们原本就是情侣，不能分开他们。”戴严猄急促打断艾芸冬，生怕慢一步会与聂菁珂二人扯上关系。
艾芸冬并未一口答应，而是看向聂菁珂：“你那边有问题吗？”
聂菁珂正捡树叶擦手指，听见艾芸冬问话，立马道：“没问题。谁让我们是未婚夫妻呢。”
若有似无轻笑一声，心情还挺不错的。
艾芸冬一言难尽地答应：“行，我和戴严猄一组，你和白磅一组。
你有什么难处也别自己憋着，游戏里的隐瞒也是对其他玩家的不负责任。
请大家尽量坦诚互助，团结通关游戏。”
如此友好善意交流，在枉死新娘们死亡前后几天的记忆中可不多见。
聂菁珂听得颇为新奇，注视艾芸冬本人片刻，而非对方藏着的罗盘。
忽地，转目望向通往山外的路口：“那边有东西。”奇异的东西，心里补全后半句。
“笃笃笃……”
连接山路路口的盘山公路传来噪音。
红色小点在公路远处出现，越来越近显露出拖拉机的形态，拖拉机上驮着几个人。
艾芸冬紧张地压低声音：“来了。‘同学’来接我们了。车上还有人……可能是玩家。”
聂菁珂惊诧望着见所未见的钢铁“怪物”，听到艾芸冬的话努力学着人类模样，表现出见多识广的轻松随意。和介绍罗盘时的艾芸冬一样的心虚。
拖拉机停在聂菁珂身前，驾驶员是位斯文的年轻男人，是艾芸冬口中的接引NPC曲伟膳。
曲伟膳对聂菁珂他们招手：“抱歉，为了借拖拉机来晚了。别看这玩意破破烂烂，它可是被称为爬山王。你们仨快上车，到我家还有半小时路程。”
拖拉机后车厢，趴着个卷发女生，青春靓丽打扮时髦，热情地跟聂菁珂他们打招呼：“嗨！你们怎么回事？行李箱都扔在山下。还是我眼尖帮忙弄上车的呢，当时草丛里似乎还有东西……算了不管它。
伟膳说你们可能自己找上山了。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伟膳家乡这么偏僻，早知道我就不帮他游说你们来游玩。”
女生提到“伟膳”时声音软软糯糯，还拍拍曲伟膳的后背。
曲伟膳宠溺地抓住女生手：“抱歉让渃渃遭罪。请体谅我想将渃渃介绍给家人的心。”
陈渃笑容愈发娇羞：“讨厌。”
玩家们的设定是陈渃的同学，自然不可能追问陈渃的全名，只能跟着曲伟膳含含糊糊地叫陈渃为渃渃。
艾芸冬悄悄与聂菁珂耳语：“看来渃渃也是NPC，车里其他人应该是玩家。”
聂菁珂闻言细细观察渃渃和曲伟膳这两个NPC，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特殊，都是很普通的人类而已。
艾芸冬视线空茫漂移了一瞬，聂菁珂猜测她是在偷偷查看隐形系统球的虚拟光屏。
果然艾芸冬收回视线，悄声对聂菁珂三人说：“随机任务没完成，我们按他说的，上车试试看。”
“好。”聂菁珂正对拖拉机充满好奇，首当其冲地跳上拖拉机。
拖拉机的车厢里放着数量刚好的行李箱，上面还挂着写有玩家名字的铭牌。聂菁珂在上面看到“岳棂”的名字，并未找到“聂菁珂”的名字。
她见车内还坐着两名沉默的陌生男女。轻嗅空气，确认两人也是普通人类。
男人五十多岁，面容憨厚憔悴，穿着朴素。女人穿着孕妇服，年龄看起来比艾芸冬小，脸色灰败地抚着凸起的肚子。
再加上三十左右的戴严猄。怎么看他们都不可能是与曲伟膳同年龄段的同学。
曲伟膳和渃渃为什么会将他们认作相识多年的同学？
因为他们分别是NPC与玩家么？
NPC与玩家到底是什么？
聂菁珂打量玩家时，艾芸冬、戴严猄和白磅陆陆续续上车。
艾芸冬看到车厢的行李箱，有些懊悔地摇摇头，后怕低囔：“……原来寻找服装道具也是随机任务的一环。”
悄悄地偷瞄聂菁珂、白磅和戴严猄几人的反应。
等艾芸冬松口气收回眼神。聂菁珂审视的视线精准落向艾芸冬：看来艾芸冬并没有表现得那样游刃有余。
拖拉机发出巨大噪音再次启动，慢吞吞地绕着盘山公路向山里驶去，向瀑布撞击石头的方向进发。
拖拉机的噪音令聂菁珂的注意力转移，她用解剖拖拉机的眼神探究地巡视拖拉机。
所有玩家都对作为NPC的渃渃保持距离，只有聂菁珂坐在渃渃的身边，以此方便她观察驾驶位。
渃渃叽叽喳喳地跟众人分享大自然的美景：“深山老林空气就是好。你们看那边的山，云雾缭绕的，真好看。你们怎么坐得那么靠外，不怕被颠出拖拉机吗？”
玩家们闻言脸色惨白，对他们而言这不是渃渃的玩笑话，而是来自NPC的死亡预判。他们慌乱地挪动位置，从车尾换到靠近车头的位置。
“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是开玩笑。”渃渃扑到聂菁珂肩头咯咯地笑，“他们像是要哭。”
“的确呢。”聂菁珂望着渃渃的笑脸。从数不尽的枉死新娘记忆碎片的边角料中扒拉出类似一幕：新娘与小姐妹说笑玩闹。
聂菁珂现学现卖地回以微笑，发觉冒充人类并不完全是权宜之计，而是件别样趣味的事。
众玩家则对聂菁珂投以佩服中夹杂同情的目光。
他们换位思考……如果他们被NPC扑中，肯定害怕极了。
拖拉机单纯赶路。戴严猄开始闭目养神，艾芸冬则意图与两名陌生玩家攀谈。
白磅则不断地向拖拉机两旁的树林张望，他总觉得昏暗树林深处有东西在看他。
聂菁珂顺着白磅视线，饶有兴趣地看去。
树林中一双纯黑鬼眼如影随形，是尾随而来的真岳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