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模特？”谢悯问，“萧明新皮肤的模特？”
“聪明！”祝辰君打了个响指。
“明天，意思是你要周末加班画？”
“对，感动不？”祝辰君骄傲地叉腰，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有点像某个内卷之王黄色海绵。
可是此谢老板非彼蟹老板。只见谢悯面露严厉之色：“不行！”
“为什么不行？”祝辰君没料到谢悯会拒绝，“我画画超快，做我的模特很轻松的。”
“我又没说不做你的模特。”谢悯偏过头，“我是说你不能加班。”
祝辰君：“？”
这世上居然有要求员工禁止加班的资本家？
祝辰君想了想，觉得谢悯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便问道：“是阿荞和你说的？”
“说什么？”
“我身体不好，不能连续工作超过三小时的事。”
“……”谢悯本来心情不错，这么一聊嘴角又掉了下来，“为什么总是陈荞告诉我，我自己不能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祝辰君亮起疑惑的眼神，“你昨天才认识我哎。”
谢悯：“……”
小时候教这家伙练武时就应该多揍他几下！现在穿回来成病秧子了，他想下手都不行！
谢悯握紧拳头。总之不能让祝辰君知道自己暗中关注他的事，就另找了个原因：“你不知道员工入职都需要面试吗？”
“面试？”祝辰君回忆起来。当时……他确实坦白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着。
哦！……
祝辰君明白了：“当时是线上面试，你作为老板暗中旁听了全过程？”
谢悯：“正解。”
果然！
祝辰君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直以为，自己拖着这副病躯能通过面试实属侥幸，没想到高层竟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为什么还收他入职呢？要知道虽然他的工作成果质量高，但效率远差了同事们一大截啊。
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两位老板的善良了。
“谢老师……您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
“少说恶心话。”谢悯推开要过来拥抱的青年。
“哎，总之谢谢你的关心。”祝辰君笑着说，“不过恕我不能从命，正是因为效率低才要加班啊，我明天就要画。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耽搁你的休息时间，所以就让我拍几张照吧，我对着照片一样能画好。”
谢悯眯着眼睛听他说完：“跟我客气干嘛？你非要加，我就奉陪。”
两人约好第二天十点开工，八点半时祝辰君顶着一头鸡窝就起来了，到花园一看果真谢悯还在锻炼。
“早啊谢老师。”祝辰君靠着门廊挥挥手。
“早。”谢悯回头看他，“你这是什么造型？”
“要小鸟蛋吗？”祝辰君从头顶取下空气蛋，“新鲜产出的哦？”
“神经。”谢悯笑道。
“你手里这是啥啊谢老师？玩得真花。”祝辰君走近观摩，“长枪？”
“没错，见过吗？”谢悯咻咻咻把长枪旋成一朵花，然后对着祝辰君一扎，“戳死你。”
“哎呀我去！”祝辰君跳了起来，“怎么不讲武德，我可是赤手空拳哎？”
“那儿还有一把。”谢悯指着花园秋千旁的长枪，“你拿着，照样打不过我。”
“对对，我要能打过还真是见鬼了。”祝辰君觉得自家老板属实有点小孩子心性，盯着长枪的尖端，“这是模型枪吗？尖头都是圆的。”
“你掂量掂量就知道是不是模型枪。”谢悯把长枪横过来递给祝辰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祝辰君伸出手，刚一接过就被重力拉扯着差点跪地上。好在谢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谢……谢谢。”祝辰君惊魂甫定，喘着气道。
此时此刻二人的距离过近了。刚刚谢悯一慌张，去够长枪时身体往前倾，为了不扑倒祝辰君便将人搂住了往怀里靠。
站定后，下巴刚好感受到祝辰君一头乱毛的柔软触感。虽然乱，但是香，这家伙喜欢一天洗两次澡，想不香都难。
“谢老师？”祝辰君在谢悯怀里动了动，抬头道，“你咋愣着不动啊谢老师。”
“……”谢悯瞬间脸红，提溜着长枪转过身，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我去那边练。”
祝辰君觉得谢悯的反应怪怪的，但没多想，肚子咕咕一叫，就去厨房找东西吃去了。
结果一到厨房就看见锅里煲了南瓜红枣粥，又噔噔噔跑回花园。
“谢老师，你煲的粥啊？”
谢悯停下舞枪，看向青年。
“怎么，不像我煲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早饭爱喝红枣南瓜粥啊？”祝辰君问道。这总不能是阿荞告诉的吧，自己又没和阿荞吃过早饭。
“……”谢悯动作呆滞了，好半天才躲闪着眼神回答，“我不知道啊，煲这个是因为我自己爱喝……”
爱喝个屁！甜不拉唧的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哇，那我俩的口味相近啊！”祝辰君如获知音，“那锅里的我能舀一点当早饭吗？你吃了没有？”
“我吃了。”虽然不是这个粥。谢悯大方道，“当然能，舀光都行，本来就是给你煲的。”
祝辰君顿时被暖到了，和谢悯道谢后风风火火喝粥去了。
本来以为谢悯会是个难搞的室友，没想到在这些地方温柔得过分呢。祝辰君心想。
简直就像……就像每晚偷摸溜进侯府，给小侯爷带点心的四皇子一样。
说起来，小侯爷也喜欢在早餐时喝红枣南瓜粥呢。
自己这算是粉随正主吗？祝辰君越想越乐。
吃完早饭歇息了会儿，很快就十点了。祝辰君按约定在客厅布置好画架，刚忙完模特就驾到了。
脚步比平常更重，伴着金属碰撞的声音。祝辰君回头一看，只见萧明……不是，谢悯老师竟换上了不知哪来的战袍甲胄走了过来。
那战袍甲胄很是逼真，像顶级服化道的电视剧里演的，赭红里衣明光甲，配深黑色长袍。祝辰君不由得相信早上那把长枪是真的了。
“谢老师……你不去当演员真可惜了。”祝辰君发出真诚的叹息。
“别拍马屁，还有正事要干呢。”谢悯往沙发上一坐，道，“不是说没灵感吗，这样有没有帮到你？”
原来如此，专门穿的啊。祝辰君笑了笑：“你人真好谢老师。有，当然有，都快涌出来了！”
“那还不赶紧画。”谢悯靠着沙发背，一只手撑着脸颊，摆出倨傲的姿势。
“来了来了！”祝辰君拿起笔。
现在主要是为了找灵感画张速写，速度很快，不会太耽搁谢老师的时间。
但一看见谢悯的这副模样，在纸上摩挲的笔尖就放慢了速度，也不知道为什么。
“谢老师。”祝辰君从画板后探出脑袋。
“嗯。”谢悯保持着姿势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怎么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套衣服啊？”祝辰君边画边问，“看着像高级定制，是特意为做我的模特定制的吗？可是我明明昨天才拜托你……”
“当然是之前制备的。”谢悯随口道，“你忘了？我要构思剧情，也需要找灵感。”
“这样啊。”没想到谢悯找灵感的方法也如此实干，祝辰君更加觉得谢悯是个知音了。
三下五除二画完了一版，祝辰君拿去给谢悯看：“容我先略过阿荞哦，审核一下吧谢老师。”
要完成的立绘是四皇子的战袍皮肤。根据谢悯给的脚本，皮肤上架的时候剧情会演到老皇帝驾崩，小侯爷的父亲镇北大将军病逝，朝局不稳，边境蠢蠢欲动的桥段。
在那时，四皇子会临危受命，承袭镇北大将军的遗志上阵杀敌。
上战场，就意味着不得不将刚失去父亲的小侯爷抛在身后，因此，尽管终于完成了儿时当大将军的梦想，穿上这袭威风战袍时，萧明的脸上也不会出现得偿所愿、欣喜之类的表情。
而是全然包裹着……
“漠然。”
祝辰君盯着谢悯手里的速写，不知不觉吐出两个字。
谢悯从纸前抬眼，看向他。
“啊……我是说，”祝辰君摆摆手，“这个立绘，重点表达的是殿下穿着战袍时的漠然。”
“怎么说？”谢悯问。
“因为他想快点结束战争。”祝辰君解释，“为了早日回去陪小侯爷，就要消灭眼前的一切阻碍，越快越好，所以他成了一台杀人机器，机器杀人时是没有感情的。”
“你觉得……萧明是没有感情的人吗？”谢悯问。
“不，恰恰相反，他太有感情了。”祝辰君展开分析，“但他浓烈的感情不会平均分给每一个人，不然就成他哥那样见谁都面如春风的笑面虎了。”
“不会平均分给每个人，那他分给谁？”谢悯追问。
“小侯爷啊。”祝辰君脱口而出，“就像上版本的主线剧情，小侯爷坠车时他不顾生命危险相救，还差点没了一条手臂，明明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哎，殿下他太爱了。”
仿佛回到了入职前用小号和同好们嗑CP的日子，祝辰君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说出口时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谢悯越发翘起的嘴角，他才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不是……谢老板，你听我解释……”祝辰君在心里抱头追悔莫及，怎么能向室友兼上司暴露自己喜欢男同的事实啊，“我说的那种‘爱’，并不是……”
“没事，不用解释。”谢悯终结了话题，把速写还给他，“审核通过，大体就按这个来吧。”
“啊？哦哦，好。”祝辰君接过稿子。
看反应……祝辰君总觉得谢悯是知道的，只是没拆穿而已。
他对谢老板的第一印象是“臭脸”、“暴躁”、“不讲理”，但这两天相处下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他体贴的一面。
这么想着，看向谢悯的眼神都温柔了起来。
“看我做什么？”谢悯站起来，回房间前，还抓住祝辰君的脑袋揉了一把，竟妙手回春给揉顺了。
“哦对了。”他站定。
祝辰君震惊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嗯？”
“这套明光甲胄给你。”谢悯说着就取下手臂、小腿等多处甲胄配件，递给祝辰君，“我看过你以前的作品，从没画过甲胄类的服设吧？拿一些给你，就当参考了。”
“啊，谢谢老板。”祝辰君接过东西。
就在交接的刹那，祝辰君看见了谢悯取下甲胄后的左小臂。
强壮，结实，而最惹眼的是，靠近关节的地方有一处很深的伤疤。
——和四皇子那条受伤的手臂一模一样。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朦胧的声音：
劫匪的怒骂，马匹的嘶鸣。
车轮断裂的巨响，滚动的落石声。
从远方奔来的脚步。
自己的哭喊……以及……
“阿辰——！”
祝辰君猛地抬头，看向谢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