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五天长假辛苦赚到的一沓钱,四个女孩心定了。
徐仁妹塞200块钱给二妹手里,挤出个笑脸说:“周末带小妹去镇上吃肉包或炒个肉菜,藏好钱别被奶奶发现。”
徐二妹说:“放心吧,我藏钱的地方保管老鼠都找不到。我跟胖丫关系铁,到时候买肉就去她家里烧了吃。”
徐三妹抱着大姐的细腰不肯撒手,泪水扑簌簌地流。
“行了别哭了,车来了都赶紧上车,这是车票钱你拿好。鸡蛋糕给奶奶送去,性子别犟,嘴甜着点啊。”
启动的车窗下,徐仁妹跟妹妹们依依不舍地挥手。
徐三妹说:“下次放假我还想来,我喜欢和霞姐一起赚钱,二姐,鸡蛋糕我不给奶奶可以吗?她从来都没给我买过零食吃。”
“不给!咱们自己吃,吃不完就藏胖丫家。给那老太婆吃还不如喂鸡!”
“我想妈妈,她还回来吗?”
“只要妈活着肯定会回来看我们的,警察叔叔不是说了,他们会跟异地警察局保持联系,只要有线索就会通知我们的。”
……
第一天下午放学回来,101寝室空着的床铺有了床单被罩。
是周梓沫回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跟大家打招呼,只是面对李美霞还是有些不自然。
冯少晗陪她去洗漱时候,小声问她:“你不是说换寝室的吗?”
“我也想啊,别的寝室都没有空位。”
其实有两个寝室有空位,是三年级的,人家听说是周梓沫要来,直接集体抗拒。说这人太强势能闹腾,大家要备战高考,不想坏了心情。
“别的不说了,事情过去就算啦。都是女生互相宽容点,我一会把她叫出来,你当面认真道个歉就算和解吧。”
李美霞被冯少晗拉到楼道拐角那里。
周梓沫眼不看李美霞,望着楼道顶的灯泡说话:“我首先声明一点,我不是拖延不给你道歉的,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我周梓沫正式跟你道歉,对不起。”
李美霞拐头观察墙壁上的裂纹,不接话。
冯少晗急了,用力推周梓沫一把。
周梓沫艰难地挪步过来,朝向李美霞90度快速地鞠一躬,“对不起。”
“嗯。”李美霞嗯完就走。
周梓沫诧异地看她背影,又看看冯少晗,“这什么意思?”
冯少晗没好气地说:“就是同意和解的意思啊!怎么的?还要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跟你回一句“没关系”吗?”
李美霞对周梓沫的归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小鸡啄小鸡的学生争斗她真没兴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补觉。再说了,她那次可是当场报仇没留下遗憾。
渐渐的学习任务重起来,她跟徐仁妹轮流忙着做凉粉、摆摊,睡觉时间都严格控制在6小时以内。
张学友也在日夜苦读备战高考,头发越长越长也不去管,任由它疯长。
唐寄梅损他:没洗头像花果山的猢狲,洗了头像阿富汗猎犬。
张学友被如此羞辱,放学就跑去巷子里的理发摊,掏出两元钱请手艺精湛的老大爷给他剃个有史以来、最铮亮、最光滑的大光头。
回到班级里同学都震惊了,抢着摸他那秃瓢壳,嬉笑着问他啥时候出的家?
寝室舍友打趣道,“这光头锃亮!司灯使升级灯神了!”
张学友咂嘴说:早知剃完头能这么省事,留啥烦恼丝啊。他还怂恿舍友去剃头,绘声绘色地形容:半夜背书刷题不是容易困倦嘛,弄点水头脸一把洗,那叫一个醍醐灌顶,保证你能再战三百题!
在他的极力忽悠之下,宿舍的5个人第二天都顶着秃头去上课。
1996年6月7日和8日,是高考的日子。
王翠兰想来陪着小儿子高考,被张文静劝退,“你又不能上场代他考试,何必浪费来回车票钱呢。”她真心不想嫂子来城里,家里地方小住不开,每次亲戚来,就得委屈女儿把床让出来给她们睡。再说,她女儿也在高考啊,谁家不想孩子休息好考高分呢。
李美霞虽然有租房,可她做生意的事一直瞒着家里,只说是同学家开店,她利用节假日去帮工赚点小钱。
王翠兰她们真心疼外甥女,可到底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照顾,能给的帮助就那么多。知道外甥女不耽误学习还能自强自立,都心感安慰。
王翠兰数着日子过了三天,终于等着小儿子回家。她撅着撩火泡的嘴追着问:“考的怎么样?试卷难不难?你对自己可有把握?能考什么样的大学啊?听讲北平大学和中清大学是最厉害的大学……”
“妈唉,我耳朵都要炸了,你让我歇歇吧。你真闲的慌就去炖锅鸡汤,要老母鸡哦。”
张学友把妈妈推到门外,插上门栓,要好好睡一觉。
王翠兰用力拔鸡毛,自言自语说:“我不就是担心想问问嘛,知道你能考上,我还让你爸把定期存款取出来给你交学费呢。”
李美霞暑假又不回来。
黄书秀对此很不满,红霞不回来帮忙是要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实在路程远。
李美霞这么近,怎就不能回来搭把手?
李大海忙双抢累得要命,老婆还在耳边嘚嘚个没完,饭都吃不安稳,烦躁地把筷子摔了!
黄书秀面皮紧绷,心里再生气也只能起身捡起筷子,装着好脾气地洗干净递给丈夫。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身旁完事就睡觉的丈夫,她恨不得拿枕头捂死他!
当初她带着孩子被婆家赶出家,远方亲戚介绍说李大海人老实好拿捏,前头那个刚死三个月,只留下一个女孩,比她的红霞小两岁。刚嫁过来时是想当个好后妈的,可小丫头真是烦,一天哭到晚不说还吵着要妈妈活过来。
自己哄红霞都没这么耐心过,抱着哄她说自己就是她的妈妈。那孩子小巴掌连搧她脸,说她是坏人让她滚,说她害死了她妈妈。
黄书秀咬着牙忍住不搧她,让红霞领着妹妹滚去外头玩。结果那孩子毒的很,找机会跟红霞打架!
李大海的前岳母张老太太跑过来,站在巷子里拍着巴掌跺着脚骂大街。
骂黄书秀是毒后妈,想要继女的命!
根本不听黄书秀的解释,连人带衣裳被褥全都抱走。还给李大海传话:一年给两袋稻谷,老太太要亲自养外孙女。
黄书秀又气又恨,她只是做李家的媳妇,又不是她害了老太太女儿得命。怎就待她像个仇人?她也曾努力示好,给红霞做件衣服也做件同款的给小美霞,让人家一看就像亲姊妹。
张老太太给她丢回来不说,还硬气地说美霞的衣服以后都由她大姨包了。是城里的时髦衣裳,不用后妈整些破烂玩意儿装好心人。
还有李大海的亲哥嫂也是一对奇葩,她好心好意帮忙却被倒打一耙。
那天,她上街回来,看老八在前头拉板车吃力,她腾出个手帮忙推。结果老八自己不看路,把车歪到河沟里,还赖她推车推的不好给推歪路,害的她翻车。
两个女人鼻尖对鼻尖地吵架,李长江跑来拉偏架,还叫弟弟过来管教她!
李大海是个怂货,虽然没听他哥话打她,但是当那么多村里人面骂她闲着没事干、手欠。就此,她彻底寒了心,跟李家这些亲戚就是面子上情份。
等到儿子出生,李大海高兴极了,取名天赐又大摆筵席,她黄书秀才算在张家村真正落地生根了。
本想借着给儿子上户口的机会,把刘红霞改名叫李红霞吧,李红霞、李美霞,一听就是亲姐妹,两个孩子只差两岁而已。
李大海说什么都不肯,借口已经有美霞有天赐,不能再抢她前夫的后祀。
她心里清楚的很,李大海是嫌弃刘红霞,不知道从哪里听的迷信话,说刘红霞克父。不光不同意改姓氏,还不让她喊爸爸,就让喊叔叔。
她给女儿儿子一人做一套新衣裳,李大海又不高兴,话里话外:女孩子不用穿那么好,要本分要能吃苦,不然以后心野了只顾骚勺,长大就掰不回来,祸害娘家也祸害亲家。
说丈夫几句:别那么抠门,毕竟是后爸,得给自己挣点脸。
李大海还急了:给亲生的女儿都没花什么钱,“拖油瓶”更不值得家里花钱养。
她只能尽量用心权衡着丈夫和自己这个“拖油瓶”的关系,毕竟红霞要在李家长大,读书、花钱都要倚仗李家。
这么多年来,黄秋秀自认夹着尾巴在张家村做人,有什么事情都是忍为上。王翠兰挑拨她跟李美霞的关系,让孩子只认舅舅家人当亲人。她说过什么了吗?
明明李美霞的学费、医药费都是她跟李大海掏钱的,还有那一年三袋的稻谷也是她辛辛苦苦播种收割的,晒得焦干,筛得干干净净地送去王翠兰家。这些事哪件没她的苦劳?都不领她的情!好像这些都是应该她黄书秀去做,凭什么?
要说欠,那是李大海欠的儿女债!关她什么事!她黄书秀有亲儿子亲女儿,继女想赡养她的老,她还不愿意呢!
张家村这些人就是欺生,就是看她黄书秀是老实人,就故意欺辱她。特别是张文静,拐了三道弯的亲戚仗着工作好、嫁得好,x嘴巴能讲会道地照死欺侮她!跟死了的老太婆一样就是见不得她在李家过一点舒心日子。
要不是她前头男人死的早,她何必来农村当后妈。忍这个忍那个,十多年忍耐换来什么?丈夫的冷漠?继女的怨恨?亲生女儿的不理解?都是白眼狼,都是坏种!哪天落在她手里都要给这些货揭层皮!让他们知道黄书秀不是好欺侮的!
姓李的只有小天赐是好的,知道她的委屈还安慰她:等长大娶个有钱又漂亮的老婆,让她伺候妈妈,让妈妈享大福,让大姐二姐眼馋!
越想越气,她悄悄起床穿上鞋,趁着鬼漆漆的夜色,悄悄跑去村口烧纸钱。
她念念有词地拜求孤魂野鬼保佑,让李家那些恶人遭殃,求张老二考试时候被鬼遮眼……
24号,高考成绩如期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