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义常年生活在乌苏城，对杨震的了解本来应该比麻小萝要多的。
但是他这个脑子吧……就很让人怀疑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侠客之风也可以说是一种天真幼稚。
并不是说麻小萝不喜欢。
只是很明显就算是高义有一身惊人武艺，因为这种侠客精神，日子过得也算不上太好。
就比如现在，他张口结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麻小萝敏锐地感觉到，拿下高义全部忠心的机会到了。
高义此人在麻小萝心中，可以算是甲寅村三百人中除她以外最重要的人。他的武艺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屡次为村中避开危险。
当初落脚在此的第一天，若不是高义提前发现狼群袭击，三百人定然是要死甚至重伤几个的。
无论是死还是重伤，对于新建的甲寅村来说，都是极惨重的。
甲寅村没有医生。
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乡村，都没有医生，医生是很珍贵的。
至于今日杨震前来拜访时候，若没有高义打出的那波配合，她想在杨震面前扯虎皮，也很难扯得那般大。
她简直是迫不及待等待着高义对她敞开心扉了。
麻小萝真的很需要高义对甲寅村，对她这个村长，献出全部的忠诚。
但是这事急不得，她就也只是步步为营，面上不露分毫。
到今日，总算让她看到了曙光。
“怎么？你和杨震之前有些过节么？”
高义摇头：“没有。不是和他……”
麻小萝小心地把握着谈话的尺度，生怕显得她过于迫切，把高义给吓跑了，他若是想逃，杨震的骑兵都追他不上，就更不要说身娇体弱的麻小萝了。
不过因为最终的成果是可见的喜人，所以麻小萝深感值得。
她说：“那就是像他这样工于心计之人？”
其实他俩都知道，真说谋算，杨震怕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她那可不能叫做工于心计，只能说是必要的防御手段。
高义说：“我当初刚下山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世家子弟。”
“他所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你不愿表现出来的那般慈悲为怀。”
麻小萝：“……”
说她慈悲为怀其实有些过火。
她只是没有害人的意愿，而且她知道用不着害人也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所以也没什么必要。
她抬眼环顾四周，他们两个人在村口的原野中心，四处只有在雨水中旺盛生长的草米，没有什么旁人。
她安静听着，问：“你说他有意为之？”
“我不知道。”高义困惑地拧起眉头。
“我们结伴同行了一段时间，他出手大方，待人至诚，救人于水火，也不像是假的。”
麻小萝对他这番话深表怀疑。
以她自己的例子来看，任何一个略有心机之人，在高义眼皮子底下做一番表面功夫都能把他糊弄得团团转。
麻小萝眼中，高义能安安稳稳活到今天，全靠他武功高，非常高。
但凡他武功低一点儿，都不仅仅是失意沉沦那么简单。
“那他后来一定做了什么，对吧。”
高义忽然闭口不谈了。
他现在想来，在麻小萝跟前谈起这件事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是要糊弄过去，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犹疑地说：“我和你说这件事，你发誓不能笑我。”
麻小萝：“……”
草，好奇死了。
究竟是什么事？
若只是简简单单的背叛，怕是不至于高义说这种话。
她干脆利落地对天发誓：“我对长生天发誓，绝对不会笑你。”
高义说：“我们结伴同行，一路行侠仗义，到了京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行事束手束脚，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
“我知道京城中各色人物鱼龙混杂，他怕连累自己家中，就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下他不随意出手。”
麻小萝挑了挑眉毛：“那你就果真听他的话？”
高义说：“那当然没有。”
“我戴个面巾，换个名号，京城那么多高手，谁又能知道是我做的案？我只和他说京城中有些豺狼虎豹他固然惹不起我也惹不起，就白天和他出门游玩，晚上自己出门去玩。”
麻小萝摸了摸下巴，思绪陡然一飘。
照高义这说法，京城果然是遍地高手啊。
这也是理所当然，一国之都群英荟萃可太正常了。
“如此这般，大概半个月功夫他都邀我于京中各处游玩，然后突然有一天……”
他说到此处，眉头一皱，支支吾吾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麻小萝：“他不会是把你迷晕了自荐枕席吧。”
高义：“怎么会！你都在想什么东西啊！”
“那就是他女扮男装？”
高义瞪大了眼睛，甩下一句：“你怎么光想这些不正经的东西，而且女扮男装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麻小萝：“……”
不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怎么会让人笑出声呢？
高义说：“他与我结拜，然后请我杀人。”
麻小萝：“……”
“就这？你支支吾吾半天就这事儿？”
高义很把这件事当回事儿，说：“是他家族的政敌，一位姓陈的言官，为官清正颇有廉名。”
“他为了骗我，还专门伪造了一封文书，试图让我相信此人与域外贼子勾结，试图倾覆朝纲。”
麻小萝：“……就这？”
高义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事能让她笑出声？
“我不明白。”高义说：“我是说，我知道于这种世家子弟而言，用各种手段清理政敌，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应当，也是替天行道的一部分。”
“但是！”他愤愤地说：“他怎么会觉得那种低劣的手段我看不出来！”
“伪造文书，利用我行侠仗义之心，将我当做打手，还是不长脑子的那种打手！他怎么就那么瞧不起我的智商。”
麻小萝：“……”
好吧到这里她总算是有些笑意了。
不过当然不是笑高义。
“你这个……结拜兄弟。”
高义脸一沉：“才不是。”
“可是你们确实是结拜了吧，他一定是和你结拜之后才请你杀人的。”
高义无从反驳。
麻小萝说：“好，你这个刚结拜就被你恩断义绝的……假兄弟。”
她点评说：“属实是天大的蠢货。”
高义：“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挺聪明的……”
“在我眼中，只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
麻小萝实在是不明白，高义这么简单的人，都有人能看错，怎么想的。高义这个人其实真的非常好打交道。
只需要以诚相对。
高义郑重申明说：“你之前说过不会笑我的。”
麻小萝才懒得笑他。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高义识人不清罢了，不过这种事麻小萝早就知道了。
高义看着乌苏城的方向，想起杨震，和他那位曾经把臂同游的“好兄弟”，心情有些低落。
“你们这些人……以兄弟姐妹相称，却并不真的将对方当做兄弟姐妹，杨震将你当做晋身之阶，你心中将他当做豺狼虎豹。”
他问：“你们的良心，就真的不会痛吗？”
麻小萝：“……”
她一巴掌拍了拍高义的胸口。
“等到刀锋穿透这里，才会真的痛彻心扉。”
“我想你一定没试过这滋味，不然你就不会纠结这么多。”
高义还真没试过。
他反问麻小萝：“你试过？”
麻小萝：“当然没有。”
到那地步她可活不下来。
她可不是百灵。
不过想起百灵，麻小萝就想到她身上让人困扰的谜团。高义今日说起的过去，虽然并不是真正让他变成今天这幅模样的过去。
但依然是喜人的进步。
如果有个进度条，麻小萝认为最少高义的好感进度条她有刷到八十以上。
要等到百灵愿意开口，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所以你没有杀那个姓陈的言官对吧。”她说：“那你有没有回去和你那个假兄弟对峙。”
高义说：“没有，我当初之所以前往京城，就是因为要护送他归京，事情到了那种地步，我也不愿和他撕破脸皮，就直接离开了。”
麻小萝感慨地说道：“你亏大了，你护送他归京，想来沿途不太平，你出力不少，做了那么久白工，也没有什么报酬。你这是被他骗做保镖了，继而他又想骗你做杀手，好在你及时醒悟。”
高义不愿意承认这种事，说：“认清他的真面目便不亏。”
只是他又想，若是当时身在局中的是麻小萝，只怕刚一开始打眼第一面，就认清了对方真面目，何至于到后来那么久？
麻小萝拍拍他的肩膀：“人之在世，哪里来的那么多真情实意？何苦耿耿于怀。”
高义没办法不耿耿于怀。
麻小萝见他不快，也不继续深入打听，所谓细水长流，往后有的是机会让高义开一场坦白局，她扯开话题说：“你说京城有许多高手？”
高义：“！”
他终于反应过来，他说错话了，他不该提起京城的。
他去的那个京城，可不是这个世界的京城。
身旁麻小萝兀自兴致勃勃地说：“江湖事我实在是不太了解，京中高手又有多高？”
高义咽了一口口水。
他可是真不知道这个红月亮世界的江湖如何……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过我去京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京中或许有了大变化也说不定。”
麻小萝：“嗯嗯，京中最厉害的那位高手有多高？”
高义十分心虚，他说：“京中大宗师最少有七位，谁最厉害我真不清楚。”
麻小萝：“七位大宗师！那你是什么段位？”
高义说：“我姑且算是半步宗师，中流水平罢了。”
麻小萝简直是日了狗了。
高义都只算中流水平，别说大宗师了，连宗师都混不上。
这个世界水这么深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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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京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