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喜欢他吗?如果我脱口而出说不,那我自己心底里也是不信的。
可我对他,真的只有喜欢吗?恐怕也不尽然。
我记得他对我的体贴,对我的无微不至。我也没忘记他的任性,他的不辞而别。
当年大家都是带手机上学的,留个消息解释自己需要离开有那么难吗?我想并没有。正如我妈不止一次地问过我,我主动发消息问他问什么突然离开有那么难吗?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第二天,就把我删了。在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看着那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泣不成声。
住在寝室,不想让人看笑话的我,选择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可它,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我记得,那一阵子时间,是我过得很低沉很低沉的一段。
班主任劝过我,好好学习考心仪的大学才是真的。英语老师劝过我,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去说清楚,总好过每天神思不定。莫颜屿劝过我,说他家是突然家庭变故,他一定不是故意丢下我的。苏锦劝过我,他哥们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让我不要想太多,先踏踏实实高考才对。
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他,也知道他喜欢我。我很幸运,老师没有过多阻拦过我,朋友也都支持我的选择。我又是不幸的,当我把所有客源切断的时候,他突然把我丢在了原地。
我不是不了解他,我也隐约能感觉到他会回来的。我强迫自己忘记他把我联系方式都删了这件事,仿佛真的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学习上。
当年快要高考的时候,芸姨突然病倒了。她那病来得又急又凶,仿佛短短几天就去了一大半的精气神。当时我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病了。
现如今结合所有事情回想,只怕是她强势给我换命这件事,还是让她伤了根本。
我想,那时的我至少是理智的。在芸姨走了之后,我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半句也不主动提起他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缓过来了,只有莫颜屿总是变着法想逗我开心。也是那段时间,让我真正下决心一辈子都会和她是朋友。
对了,高考前一天,我到底是没撑住,被送进了急诊室。我看到莫颜屿在床边忙里忙外的时候,心底有那么一丝期待他下一秒出现然后把莫颜屿支开。
可最后,也不过是幻想而已。莫颜屿陪我挂完水之后,被我强硬地赶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舅妈忙里偷闲过来把我送进了考场。我看着她看得清所有却什么压力都没给我的模样,似乎有些释怀了。
不管怎么说,我把自己的身子拖垮到考前进医院,都是不妥的。也罢,留不住的东西,索性我就忘了它。
我静下心来认真考试,好好答题。胃疼得厉害,语文我提前交了卷。当然了,高考嘛,交了卷也只是换个地方休息而已。
在去休息教室的路上,遇上了几位老师,班主任和校长都在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耐心回答了他们,并且保证生病绝对不会影响分数。
校长突然莫名其妙拿出了个药罐子,说是老师们给我补补元气用的。我带着些疑惑,收下了这东西。
没记错的话,这药罐子是他家常用的。监考老师们让我先到休息室再休息,于是我们告别了几位老师。
我记得真真的,转角处远处的一棵树下,舅妈和唐阿姨站在那里说话。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罐子,了然一笑。
“你们学校这待遇不错啊,你成绩一定很好吧?不然怎么可能校长都惦记着给你送喝的。”那位带我去休息室的老师突然和我搭了句腔。
我想了想,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可能是有心人的关心,不过是假借校长的手而已。”
哪怕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他还记得让自家母亲多照顾照顾我,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得下他呢?
后来啊,我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去他所在的城市上大学的想法。为着这个,几位和我熟悉的老师没少说我做决定不理智。
想来也是,他去的城市有全国知名的几所院校。我决定避开,不就相当于主动放弃了好几所院校的入学资格?
对了,还有个有意思的事情,高考第一天的中午,我在爸爸的陪伴下又去挂了次水。可能是药物反应,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数学这一科我写完名字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考试结束我才被监考老师喊醒。
最后,我喜提数学零分总分五百八的成绩。很多老师都说我这一波直接是神奇操作,硬生生给自己少了一百二三的选择空间。也或许是这个原因,我也顺利选到了自己心仪的院校,没太多阻碍。
大学四年的时光,我以为足够让我忘记他的。可实际上,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真的重新喜欢过哪一个人。
如今爷爷问我还喜欢他吗?我怎么可能说得出不喜欢了这样的话呢?纵然我对他不仅仅是喜欢,可毕竟还有喜欢不是吗?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坚定地回答了一句:“是的,我还喜欢他。但我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的。爷爷放心。”
“听我说,你不许再钻牛角尖了。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你随心所欲就是了,没必要给自己加太多心理负担。”爷爷好像并不意外,只是开口劝了我两句。
爷爷这短短的一句话,险些让我没绷住落了泪。是啊,我对涉及他的事情,一贯是有些偏执的。钻牛角尖,这话说得实在是到位极了。
我似乎听见爷爷长叹了口气,而后对我说:“行了,你回来的原因我知道。左右我该交代给你的也交代了,你先缓一缓再说。”
我转身想劝爷爷和我一道去玩一圈,权当避开村里的流言蜚语。没想到转身后我却只看见了爷爷的背影,还有一句他出去看一看奶奶顺着风飘了过来。
也是,奶奶葬在了芸姨这院子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到了这里,爷爷一定是要去看她的。既如此,我索性整理整理思绪再过去也是可以的。
许是只剩了我一个人的原因,我强撑的那口气渐渐散了。这一天内,太多事情扑面而来,我竟是有些精力不济了。
云处安突然出现,爷爷一番交心,未曾谋面的外公的筹谋,外婆和芸姨费尽心思让我长大的真相,这一桩桩一件件,着实是让我堪堪分不清今夕何夕。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开锁屏一看,果然是莫颜屿。
妍妍:你回来了,要我去陪你吗?
芒果不加冰:暂时不用,你好好玩。我有些事情还要处理,回去见。
妍妍:行,有事随时电话,我都在。
芒果不加冰:好,我还能和你见外吗?
妍妍: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云予安新情况不?
芒果不加冰:有印象,怎么了?
妍妍:我刚又撞上那姑娘了,不过没见到云予安,奇奇怪怪的。
芒果不加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他们也没法一直黏在一起呗,多大点儿事。
妍妍:也是,那我先回个家,拜拜。
芒果不加冰:戴好口罩。
看着手机屏幕趋于平静,我好像心底突然就静下来了。没有那么多纷飞的思绪,我收拾完手中的物件,也渐渐走向了奶奶的墓地所在。
还没走近,就见到爷爷跪坐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墓碑说话。
我想,他说话的当下,一定是觉得回到了和奶奶斗嘴的过往。这样也好,至少爷爷有个盼头,不至于每天都靠药吊着命。
我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低声说了句:“奶奶你放心,爷爷现在越来越好了。他刚还和我说了,要去看看我工作的地儿呢。”
“你这丫头,惯会哄我们开心。”爷爷板着个脸,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这么说。
我知道他最是不希望奶奶为他担心,索性顺着话头说了下去:“那我不管,爷爷反正是要和我一起去玩一圈的啦。”
“还真是犟不过你,那等我把旺财安排一下,就和你一起出发。”爷爷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惜我正对着阳光,没太看清。
爷爷又絮絮叨叨和奶奶说了一阵子话,然后我们一并回了家。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爷爷搬回竹屋,或许是为了离奶奶更近些。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给我答案,我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家的马老爷子就过来把旺财牵走了。旺财是只哈士奇,说起来也陪了爷爷好几年了。我还记得,那是我工作后领了第一笔工资给爷爷添的伙伴。
本来是想着拆家哈士奇的精力,应该可以带着爷爷多运动。没想到最后,旺财却被养成了除了吃以外一动不动的性子,也是有趣得紧。
爷爷看着天边,突然问了我一句:“怎么?往回走还和他一道?”
我有些震惊,爷爷是怎么知道我和他回来时拼了车的。转念一想,爷爷和他的老朋友们,自有消息圈子,也不奇怪。
“不了,我开车,咱们慢慢走。”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爷爷拖着行李箱,很快走向了车库门口,念叨着:“那感情好,我正愁着坐飞机耳朵会不舒服呢。你开车咱们边玩边走,那可真真是玩一圈了。”
我点点头,换了双运动鞋,走过去启动了车子。
伴随着爷爷把大门一关,我们的旅途也正式开始了。看着远方初升的太阳,我隐隐有了些期待。
一切都在变得更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