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确实是被吓到了,或者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虽说自从上次遇到唐阿姨之后,我就知道与他肯定会有重逢的一天。可我没想过,重逢的日子来得这么突然,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地打直球。
我不是傻子,今晚这一系列事情,我很难不明白他对我还存着几分情谊在。可我不想赌,谁能知道这情谊究竟还剩几分呢?
不经意抬眸看了眼窗外,夜色已浓,我当下就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阿姨的汤真的很好喝,替我谢谢她。”
我想,这样的暗示,他应该是能听懂的。
“比起我转告的谢意,她可能更希望你多去陪陪她。”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直起身子了,也不想回头去看,但我听见他这么说了。
讲真,他这话让我更懵了。他这是听明白了我让他趁早走,还是在装傻呢?
且不说他有没有在装傻,但我是不能不继续说话的。当下只能顺着回了句:“有空的话,我一定去拜访。”
他似乎是浅浅笑了几声,又似乎只是我听错了。反正当我收回看天的目光后。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侧。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又想做什么。基于我早些年对他的了解,今晚的他无疑是有些失控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举起手机说了句:“听闻我妈已经回到了你的好友列表,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重新走进你的朋友圈呢?”
“稍等一下。”我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拿起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嘀的一声我听到他的扫描成功提示。
点了通过,我就放下了手机。在这件事上面我倒是没有太过纠结,哪怕暗自决定以后离他远些,也不至于刻意不加他微信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整这一出。
“那么,下次再见。”他提着来时带的东西,慢慢悠悠地朝着入户门走去。
我想了想,也回了句:“再见。”真希望再也不见。当然,后面这句被我咽回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来了,难怪姜媛那天在餐厅反应那么大。她早就单方面把我从她的好友列表删除了,我说请她吃饭晚一点给她转账,她发怒。大抵是她发现了自己把我删除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恼羞成怒了吧。
说起来,这还是昨晚发呆的时候我无意间点进她朋友圈发现的。看得到朋友圈背景,但底下是一条线加一个点,这明显不符合她喜欢在朋友圈碎碎念的习惯。
鬼使神差的,我想起了在某音刷到的测试方法。点开转账界面,输入一,点击确定,弹出的那个对话框,让我很奇怪——你不是收款方好友,对方添加你为好友后才能发起转账。当时觉得很是不解,今天这一出,也算是让我解了惑。
但我还是很想吐槽一句,何必呢?都是成年人,整这一出孩子气的行为,也不嫌臊得慌。大抵是这样的情绪作祟,我竟然把云处安重新加回来了。
随着他离开,门也被关上。我强装的镇定彻底崩塌,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干嘛。
最后,我拿起手机给他默默改了备注:晕船。他叫云处安,有时候读快了,总是容易说成晕船。也因此,我给他的备注,一直都是这个。
想到这里,我心情略微好了些。甚至于,都有精力开始翻看未读信息了。
妍妍:快说,你俩啥时候又搞一起去了!
妍妍:不对啊,上一次见到他妈妈,你还是之前的态度啊,怎么突然就……
妍妍:算了,这也不重要。
妍妍:我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绝对的大独家。
妍妍:李孟航悄悄告诉我的,他们医院之所以发声明挺你,是老院长的意思。
芒果不加冰:他替唐阿姨给我送鸡汤,我自己也很懵好吗?
芒果不加冰:出镜的不也是老院长吗?
妍妍:他肯定是故意替阿姨跑这一趟的,我告诉你,他绝对还对你有意思。
芒果不加冰:你再胡说八道,红色感叹号预警哈。
妍妍:别别别,我还要说大独家呢。李孟航现在升得很快,也知道了些内幕消息。你好不好奇啊?
芒果不加冰:不好奇,谢谢。
妍妍:你真没意思,这都不配合我!!!
妍妍:好啦,我直接告诉你就是了。论起辈分来,他要叫老院长一声叔公。
莫颜屿这些话,确实勾起了我一些隐藏在心底的记忆。是的,老院长是他叔公,这事儿我一早就知道。当年出了意外之后,有一味药特别难找,芸姨寻了很久都寻不到,最终是他听说之后给我拿来了。
后来我问他,从哪里得到的。他给我讲了个故事,里面的主人公便是他和他的叔公。难怪呢,难怪我看视频总觉得老院长很是眼熟。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点开一看。
妈妈:宝贝你悄悄跟我说,是不是有情况了!
妈妈:我和你说,你别听你爸的,我支持你。你和那孩子都分开七年多了,也是时候考虑考虑以后了。
妈妈:更何况,你曾经的理想不就是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嘛。你不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和人交流的。
芒果不加冰:妈,我也不瞒你。你和爸看到的人,就是他。
妈妈:啥玩意儿?拍拍屁股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当我女儿是什么,非他不可吗?
芒果不加冰:他妈妈之前遇到我和妍妍了,今天托他给我们送些吃的,哪有那些有的没的。
妈妈:我觉得你爸说的也有道理了,他就是对你图谋不轨,你可不能被他哄回去。
芒果不加冰:他走了。月底我就辞职,和你们一起回老家,你别担心。
妈妈: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芒果不加冰:拜拜,晚安老妈。
看啊,他当时的不辞而别,让一向对他看得很顺眼的老妈,也觉得他不靠谱了。
理想,是啊,我的理想是什么时候慢慢转变了呢?我恍惚间。想起了曾经。
初尘,清凉的月光,袅袅飘舞,落入尘土的睡乡,渗透深浓浅淡的光芒。轻然捧起,默然轻放,晶莹剔透,凝聚着一种坚强。垂挂绿叶之上,痴然守望,恍若一生,匆匆的过往,毕生的梦想。
在心里一遍遍吟唱,熬过一生的黑暗,凝聚毕生的力量,情愿枕着花朵,清泪流淌,与黑夜对抗晨暮中,被阳光抚爱,折射出烁中,亮晶晶的心,拥抱了太阳,七彩的光线,为万物的复苏而安祥。
曾经,理想,这个词的存在,让我们有了对未来的不懈追求,哪怕是如飞蛾扑火般地一去不回,毅然决然,只愿飞往成功的彼岸。
细雨飘,清风飘摇,触动了我的情思。俯身拾起一片冰凉残朵,陷入了那片回忆的深海。遥看当年,曾祖母不幸染病离世,碍于爷爷的淫威,准确说来,其实是记忆深处里爷爷的棍棒,我们这群小辈们,是在外求学的也好,离家谋生的也罢,尽皆回家,为送曾祖母最后一程。
小镇本也只是偏安一隅,谁家有了这么个丧事,都奔走呼号,一时之间,曾祖母的葬礼让我们第一次意识到家里的亲戚原来那么多。说来也惭愧,曾祖母是归我们家赡养的,但我这个家里的小女娃子,终归没能在曾祖母生前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故而,在曾祖母安葬后,爷爷大手一挥,决定召开一次家庭全体会议,目的在于给我们这些小辈上上政治课。
经过商议,此次会议由爷爷主持,叔公负责从旁记录,家里的第二辈,也就是爸妈叔伯们,负责补充爷爷不曾提及之内容,至于我们,这群家里的第三辈,只需要安静倾听,适时回答问题即可。
对于这类活动,其实也不常有,自然,那次也算是难遇之机。
于是,一大家子都聚集在堂屋,围坐一张八仙桌,有一搭没一搭地彼此交流唠嗑。伴随着爷爷一声刻意低咳声,此次会议,便算是拉开序幕了。
爷爷先声夺人,洪亮的嗓音让我们不由一怔,说是:“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这么聚在一起了。今天呢,说有什么大事倒也不是,但若是要说什么事也没有,自然做不得真。”说话间,爷爷眼神扫过桌旁的每一个面孔,然后,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地叹气。
说来也怪,一大家子人,在这声叹气之下,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被打的出头鸟。爷爷也不恼,只是把目光移向了叔公。
叔公是爷爷的弟弟,也是小镇的一名初中教师,固然是算不得多么厉害的存在,但在我们家,叔公也可以说是知识分子的代名词。与爷爷不同,他不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相反,他对于我们的教育,采取的一贯是春风化雨地洗脑。也是有鉴于此,我们这些小辈和他之间,亦师亦友,不像爷爷,恭恭敬敬,怕着远着。
显然,爷爷对于这个情况很是了解,也知道有些话,由叔公说出来,比他自己直接说,有用多了。故而,他把这次开口机会,留给了叔公。
叔公接受到了爷爷的目光,惯常笑了笑,嘴角含笑,微微起身,说是:“我和哥哥啊,都老了,现在这个天下,以及以后的未来,都属于你们了。特别是你们,你们这群广受义务教育惠泽的孩子们。所以,今天,我们的目的,在于让你们认清你们的理想,以及未来道路方向。”话音未落,叔公已是缓缓落座,开始了他的记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