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心底也不太想继续细想。索性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盖上小毯子,思考着怎么结束我俩这有些尴尬的同处一室。
我这人有个小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手上拿着些什么。我在沙发上摸了摸,突然碰到了一处热源,低头一看竟是热水袋。我有些震惊于他的心细,这许多年不见,竟还这么了解我。
我没憋住笑了几声,许是出了声的。是啊,他一直都是很了解我的,不是吗?我恍惚间想起一些事,似乎回到了那年那时。当时还年轻,总有那么几分的伤春悲秋在身上。
当初我时常在想,独处不是孤独的荒芜,而是灵魂深处的绿洲。在纷乱的尘世中漂泊,初心终是静美的守候。
独自漫步曲径通幽处,静听流水和鸟鸣共奏,静看满园春色花千朵,静闻叶绿花红香几多。独自垂钓烟雨孤舟头,静听空灵梵音的触摸,静看湖光山色云雾稠,静闻清香泥士在雨后。
岁月清音游走间,我们或应将关爱孤独,关注那份情感……
那时候约莫是在夏末初秋,本是良辰美景,出早操时间,我却因突发性脑供血不足晕倒,同学就近把我送进医院,遂入住,成病户。
本也只是个边陲城市,医院自然算不上是太过高级的所在,却是未料,竟像是城市里的人都约好了,病房是前所未有地爆满。最终,我只被安置在神经外科的走廊内,一个简易病床,一个收纳柜,也就算是住下了。
入院第一天的夜里,因为距离太远,父母亲未能如约回到医院,至于除他之外的同学,也是被苏醒不久的我早早地推回了学校,许是不想麻烦他们,又或是我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他那时候大抵是太累了,又或是什么原因,趴在病床旁边就睡了过去。
值班护士也算是尽职尽责的了,又或者是因为我这个医院常客让她们脸熟到不想继续看见,对我说是:“不要怕,有事就去护士站找我们,我们都在的。”
我浅浅应了一声,倒也没当回事儿,只是想着,一夜罢了,也算不得有多长,忍忍就过了。
却是不想,入夜不久,一门之隔的屋内,着实是不太平静。莫颜屿临走前给我交代过,说是病房内住了个年近七旬的老奶奶,虽说请了护工,却终究不是亲人陪在身边,说来也是孤独老人,让我得了空便去陪她说说话。
现在想来,天命也确实是喜欢弄人,总和你开这样或那样的玩笑。始终记得那一夜,我正要入睡之时,屋子内传出了几声低低地浅唤,心下一惊,我暗道不对,当下壮着胆子,起了床去,偷偷扒开个门缝,看了一眼,入目却是一片漆黑,只有摆在床头的心电图仪器放出绿色的光,在这样的夜里,竟是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毕竟是个孩子,我也是被吓得小腿直打哆嗦,几许挣扎,我跑向,不对,形容贴切一些,应该说是逃向护士站。
护士姐姐也被我这样子吓得一大跳,猛的站直身子,急急开口:“小伊别怕,这是怎么了?”
我一时也顾不上太多,大喘着气,说是:“老太太那屋里有声音,快去看。”说话间,我竟是觉得耳边又有声音响起,不由得一个哆嗦,护士姐姐也是一脸害怕。
倒是一个略微年长的护士阿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是:“行了行了,多大个事儿啊,跟着我。”言语间,迈开步子,走向了老奶奶的病房,我们也就很自然地跟上了她,尽管小腿依旧在颤抖。
看着阿姨的背影,我竟不由得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凄凉感。
甫一推开病房门,只有机器滴答滴答的声音,阿姨一个转身,按下了开关,灯光亮起,房屋的全貌也就呈现出来了。于是,很自然的,病床上的老奶奶也出现在了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异常可怕。
只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可惜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而本该在她床边照顾她的护工,早已是不见踪迹。
护士阿姨定定站住,看了许久,几多摸索,浅浅说了一句:“老太太,你放心地去吧,你的孩子们,都挺好的。”
月亮悄悄探出个头来,洒下月光,笼罩了老奶奶的病床,那一刻,竟让我有种老奶奶是要仙去,告别凡尘的错觉。
老奶奶听得护士阿姨的话,长长舒了口气,像是突然回光返照了一般,咧嘴笑了笑,满意地登上了去往天国的列车。
护士阿姨忽然抬起头来,说了一句:“都不容易啊。一个孤独空巢老人,临了临了,惦记的也不过是子女罢了。这群子女,却都不愿来床前看上一眼。罢了罢了,打电话通知家属,老太太这回啊,走了。”
护士姐姐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照做了,尽管她的全身依旧在各种哆嗦。我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场景,只觉得眼睛不觉就有些湿润了,说不清是为了老太太伤怀,抑或是为了这个社会感伤,再或是对这日益薄情的社会有几分思考……
那天夜里,我说不清自己的思绪,也没主动和人说。可他却懂了,我记得他把我搂进怀里,低声劝了好一会儿。
我隐约记得,那时候还有个护士调侃我:“小伊,你这男朋友对你照顾周全的,我们看着都眼热。”
想到这里,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曾经这么心心相印过,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呢?
不知为何,我忽而又想到了高考那一阵子的一些事。或者说,是刚进大学那几天的事情。
我私心里一直把哭泣当作是发泄悲痛的最没出息的方式。可是,当眼泪决了堤,才发现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而能做的只是好好哭一场。
那段时间,我常常会害怕,会担心哪天会连眼泪都干涸了。也许人类本身就是脆弱的动物,不然又怎么会有眼泪呢。
十月份的第一天,意味着我成年了,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意味着我该为我所作出的每一决定承担责任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沉重的事,于是,我恐慌了,也学会了妥协。妥协,或许是该受叛逆者鄙视吧。也许人所谓的长大就是学会妥协,因为妥协本身就是一种承受,比如,妥协着去做自已不喜欢做的事就要承受做它的烦恼和苦痛。
带着成年的面孔,在皮囊下裹着的却是和幼年一样的骨架和脆弱的心灵。是这个社会让成年的时间提前了,还是人的心灵减慢了成长的速度?也许我并不想知道,只是好奇一个拥有大人的脸孔,孩子的内心的人作出的决定在别人自来是什么样的。
十八岁还可以是孩子么?是不是该打算自已将来了?可是,我只是想说,太阳很大,我却自不清前面的路,路很多,却也不知道往哪走。
知道孩子最怕什么么?是忘了回家的路,也找不到熟悉的长辈。是已经习惯了有些人的陪伴,转头却发现他已不在身后。只能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的人群,满心是恐慌,仿佛被世界遗弃了。
可是,他们还可以哭还可以喊,而我却不能,因为我已经成年了,因为如果我大声的哭泣别人会指着我的鼻子骂,“真堕落,没有出息。”就是这样。所以我不能。
当阴霾笼空,乌云盖顶的时候,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十八岁的我原来什么都做不了。
思绪到了这里,我的笑意戛然而止。我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哪怕他已经这么鲜活地站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或许这才是我下午到现在迟迟不肯与他过多交流的原因。
我停止了自己纷飞的思绪,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人。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认识到,我与他之间彼此缺席的那七年,其实让我们已经和彼此疏远了很多。
“你尝尝,鸡汤喝下去,你大抵会舒服些。”最后,主动开口的人还是他。
我想说些什么劝他走,却又总觉得没有合适的说辞。索性笑了笑,拿起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鸡汤。
讲真,唐阿姨的厨艺还是那么好。我只试了几口,就清楚地意识到这鸡汤确实是唐阿姨亲手熬制。
对啊,既然不知怎么说,何不由这鸡汤起话头呢?想到这里,我只觉豁然开朗。
“阿姨这汤,依旧很好喝。”我听见自己这么起了话头。
他接了句:“你如果喜欢,就经常过去吃。有时候我工作忙,也顾不上陪她。如果你多去陪陪她,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听到他这话,我实打实地呛了一下。怎么话题转到了我常登门拜访上去了,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难道说,是我选了个不合适的话题?
下一秒,我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打我的背部,给我顺气。我身体一整个僵硬住了,这咋还突然肢体接触了?
这张算过渡,男女主之间彼此缺席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变故,所以感情戏确实没办法那么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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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