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
照片里面一共三个人，他本人是其中穿黑衣的剑客玄月，茯苓是其中红发的天使族法师，唯一的女性，剩下的一个，精灵族牧师……
飒尔……
龙一是飒尔？
不，不可能！
蓝昀捏着照片的手指太过用力而发白，破损的边缘在他指间扭曲变形。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侧的洛清泓——不，这才是飒尔！那个始终陪伴他左右的精灵牧师，怎么可能是别人？
洛清泓见蓝昀望向自己，以为是让他辨认照片，便自然地接了过来。他垂眸端详片刻，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边缘的血迹，语气平静的问道：“这是在医疗车上找到的？”
蓝昀紧盯着少年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怀念，只是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让他心底发凉，只能暗自安慰，飒尔本就是这般沉稳淡定的性格，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
蓝昀机械地点了点头，令他意外的是，少年也朝他轻轻颔首，将照片递还到他手中。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蓝昀陷入更深的困惑，点头意味着什么？是承认自己就是照片中的人？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敢问出口——他居然有些害怕，害怕一旦问出口，有些真相是他无法面对的。
急救室的门忽然滑开，主治医师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匆匆走来，面色凝重，“血库的备血不够了……”
蓝昀下意识的站起来，一挽袖子，“抽我的。”
医生摇头，“病人是熊猫血——需要紧急动员匹配血源。”
蓝昀怔怔的坐下，龙一是熊猫血？他身份如此贵重，按照基地的一贯配置，必然会在他身边养几个血包，以备不时之需啊。怎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蓝昭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走了过来，“他的备用血包开着飞机上天去了。”
蓝昀难以置信的看着哥哥——备用血包开着飞机上天去了？这么冷的笑话怎么会从哥哥一本正经的嘴里说出来？他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
蓝昭接起电话：“什么？联系不上！……胡闹！”
挂断电话立即拨号重新打出去，“谁放他出去的！没有人提醒你们他的身份吗？”
“手续合理合规？合哪门子的规！”
“立刻、马上、赶紧给我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抽干你的血做木乃伊！”
蓝昀目瞪口呆的看着哥哥，他一贯矜持贵重、沉稳端庄的大哥，蓝家的未来之星，基地公认的完美指挥官……
蓝昭挂断电话，目光扫过蓝昀手里的照片，一把夺过照片，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塞回他手里，不再说话。
蓝昀更加懵了，这个意味不明的“嗯”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思绪中激起层层涟漪。哥哥既不是照片里的人，也不是出现在蝴蝶谷的人……等等！他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一起去蝴蝶谷探索新地图的人，确认他大哥没有混在其中。
那大哥的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说话，急救室外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三人或坐或站，等待最后的审判。
急救室的门再次滑开，主治医师走出来，三人立刻围上去，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蓝昭脸上，喉结滚动数次后，沉重地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蓝昀猛地揪住医生衣领，指甲陷进染血的布料，“你摇头什么意思！你说话！”他的嘶吼在走廊里撞出回音，像野兽的哀鸣。
“蓝统领……”医生轻轻拨开蓝昀颤抖的手，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转向蓝昭，“克隆体未发育成熟，并不适合用于手术，备血数量也未达到手术最低标准……经多部门联合诊，决定……将病人移送至‘营养舱’系统，待时机成熟后再进行手术。”
蓝昭微微颔首，这个方案他在内阁的群里已经知晓，莫文轩和农学院那边都没有意见。
所谓“营养舱”，是人造子宫技术的衍生品。它将人体置于类羊水环境中，通过脐带式神经接驳维持基础代谢，如同将生命重新封存进孕育的初始状态。
舱内流体含纳米修复机器人，时间流速可调节至正常1/10，可以极大的降低人体在重伤状态下自身的损耗，等待时机成熟——这已经是目前的最佳方案了。
浑身插满维生管道的龙一被缓缓推出急救室，医疗床的轮子在寂静的走廊发出空洞的回响。护送队伍转入营养舱室时，蓝昀倒抽了一口冷气——
巨大的环形空间内，数十个透明营养舱如同水晶棺椁整齐排列。淡黄色液体中悬浮着各种残缺的身体，像他曾经参过过的标本博物馆——而这里泡着的，竟然有他熟悉的人，有他曾经的战友！
他忽然感到背后发凉，猛的抓住舱门观察窗：“这哪里是治疗……分明是活死人墓！”
蓝昭抓住他的手，将他从营养舱上拔了下来，“别胡闹，你以为随便是个人就能躺在这里？”
蓝昀不再挣扎，静静的看着医护人员将龙一缓缓浸入淡黄色的营养液中。当舱门密封的瞬间，他轻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至少等克隆体发育成熟，备血量充足……唔，至少先把那个血包找回来……”
有哥哥坐镇，有农学院的靠山，他们应该不会放弃龙一的，最多就是晚点醒来，到时候……到时候再让他亲口告诉自己……
蓝昀在营养舱外的长椅坐下，目光掠过一个个透明舱体。那些在液体中沉浮的熟悉面孔，像被时光冻结的标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静再次被军靴踏地的声音打破，“将军，医疗车上的音频资料，已经修复完毕。”
听到医疗车三个字，蓝昀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呈递给兄长的加密存储器。
蓝昭接过金属存储盘，指尖在验证器上划过。全息屏亮起，最初只有车辆行驶的颠簸声和风噪。
“前段都是行车记录，”军官压低声音，“关键信息在最后十分钟——保密等级：绝密。请您签字查收！”他递上纸质签收本，蓝昭快速签完字，目光扫过身旁的蓝昀和洛清泓，开启通讯器的神经接驳模式，将音频直接传输到大脑皮层——这是处理敏感信息的标准流程。
听完音频资料，蓝昭断开神经接驳模式，指尖在控制屏上快速滑动，调出一段音频外放——
尖锐的生物嘶鸣撕裂空气，那声音像是金属刮擦着玻璃，又夹杂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久经沙场的蓝昀瞬间绷直脊背——这是铁翼鸟发动攻击前的特有频率，他曾在无数战友的临终通讯里听过这种地狱回响。
紧接着，端木朔的机甲通讯器强行切入医疗车频道，电流杂音中传来他嘶哑的吼声：“龙一！找掩体！大树或者巨石后面，千万别动！”背景里传来机甲被利爪撕裂的刺耳噪音，以及令人心悸的失重感——那是整台机甲被猛禽抓上高空时金属骨架的哀鸣。
声音戛然而止，蓝昭将进度条往后拖动，蓝昀听到了那段熟悉的——“小鸿别紧张，我只是用电击模式让他暂时昏迷。”
片刻之后的模糊音节——以及，脉冲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