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在家突然打了个喷嚏。
池桥南正给她编发,忍不住唠叨:“这么冷的天,让你多穿点你不听。”
楚兮坐在椅子上:“时至今日,我仍然拒绝秋衣秋裤。”
纪北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冻死你算了。”
楚兮向池桥南告状:“他咒我!你管不管?”
池桥南:“人家是为你好。”
陈书白立马附和道:“有人关心你是好事。”
“......”
楚兮现在隐隐觉得,纪北泽不仅策反了陈书白,甚至还收买了池桥南,不止他们两个,林创从小就是他的跟班,这个妖孽头子实在可怕,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他?他的魅力点在哪儿呢?
池桥南扎好最后一根皮筋,笑道:“好了,漂漂亮亮去过你的二人世界吧。”
楚兮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过身正看见纪北泽两手插兜,他身上居然还有股少年的痞气,乍一看像混混头子,仔细一看又像久经沙场的老干部。
楚兮朝他伸出手,纪北泽看了一眼,轻飘飘丢下一句:“走吧。”
没有要拉她手的意思。
楚奶奶当场不乐意了,拿起梳妆台上的眼影盘就砸在纪北泽身上,张牙舞爪道:“莫给老子得寸进尺!家庭地位还是要搞搞清楚!!”
眼影盘掉在地上碎成粉末,池桥南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纪北泽看着自己黑色外套上的眼影痕迹,忽然笑了,抬手摸摸楚兮的脑袋:“好好睡觉果然有精神。”
冰山融化,只为一人……
池桥南瞬间拼好了自己破碎的心,一个眼影盘算得了什么,为了楚奶奶后半生的幸福,值!
纪北泽搂住她的肩膀,温柔道:“走吧,我和你一起。”
池桥南看向梳妆台上的眼影盘,恨不能都砸了给眼前的二位助助兴。陈书白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把桌上的眼影盘往里推了推,毕竟是白手起家,陈先生还是非常居家过日子的。
到达温尔顿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五十二分,为了卡上九点九分的时间点,楚兮愣是拉着纪北泽又开了一间套房,生生坐到九点五分,才慢吞吞往1314号房间走。
楚兮一手挽住纪北泽的胳膊,一手挎着爱马仕,一进门就被两个穿破旧牛仔褂的小混混拿电棍拦住了,元阿良闭目养神,坐在沙发上盘弄手中的佛珠,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拿起信号探测器走到楚兮和纪北泽面前来回扫着,楚兮包里的手机被拿出来扔到茶几上,手机显示尚在通话中,联系人未知,元阿良当着楚兮的面挂断电话,纪北泽黑色外套上的□□也被摘了下来。
“忙完了?”楚兮脑袋一歪,眼神瞥向举着电棍的小混混。纪北泽一脸温和又从容,活像个串门的亲戚,还没拿一点东西来。
元阿良朝三人摆摆手,电棍被收起来,高大的男人也站在了元阿良身后,楚兮挽住纪北泽的臂弯,一起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一个世界电子时钟。
“洪海涛呢?”楚兮问。
虽说捏着许敏嘉,可元阿良看见楚兮的脸还是有些打怵。
“以防万一,希望奶奶理解我们,洪总还在路上。”元阿良扯着衣领清了清喉咙,“我先直说了吧,兄弟们现在有了新的出路,希望奶奶不要为难我们。”
楚兮两腿交叠,打量着房间四周,丝毫没有被搜身后的赧然。
“我要的布置都没安排好,你们最近真是懈怠了。”
元阿良:“这些年我们也帮奶奶做过不少事,奶奶要是记着我们一点好,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不在安海的地界混,不碍奶奶的眼。”
“连茶都没有。”楚兮仿佛没有听见元阿良的话,眼神瞥向刚才举电棍的小混混,“去,青柑普洱,普通的就好。”
元阿良压下心头火气,吩咐道:“去!奶奶要什么,就安排什么。”
楚兮弯起眼角:“辛苦了,小兄弟。”
元阿良手肘支在膝盖上:“奶奶,该谈我们的事了。”
楚兮笑容略微收了收,随即又挑起嘴角。
“这么多年交情,良哥有了更好的出路,我当然不拦着,哪天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良哥尽管开口。”
元阿良:“我不敢指使奶奶,从此以后,我们和奶奶就是不同道上的人了。”
纪北泽手伸进腰间,元阿良下意识以为他在掏手枪,连忙把自己的手伸到后腰带上,戒备起来。
下一刻,纪北泽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烟的空隙,抬眼看着元阿良。
他好凶。
元阿良两条花臂,一脸横肉,却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怕,明明这个男人也没做什么,可他脸上好像就写着“凶狠”两个字,好像这个男人随时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烟雾缭绕,楚兮靠在沙发上,埋怨道:“赶紧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容我一支。”纪北泽的语气,仿佛在求饶,又仿佛在**。
楚兮对上他调笑的眉眼,严肃道:“就一支,以后不许再抽了。”
纪北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
楚奶奶就、就让他摸头了??元阿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楚奶奶身边不缺男伴,哪个不是乖得像兔子一样,偏偏这个,居然衬得楚奶奶一个驰名的毒妇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楚奶奶!”元阿良提高了音量,“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要求,不为难奶奶吧。”
“什么要求?”楚兮转向元阿良,一脸懵懂,“哦,不同道上的人。良哥啊,我不大明白,什么叫不同道上的人?同住地球村,你要当太空人?”
元阿良脸上横肉抖动:“我们在做什么,连许敏嘉都知道,奶奶应该知道的更早。请奶奶来,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然我们早就走了,还会和奶奶说这么多吗?”
楚兮:“走,你往哪儿走?我不点头,你走得了吗?”
元阿良:“奶奶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楚兮:“是你自己作茧自缚,跟我没关系。聚众赌博,过失杀人,好不容易从里头出来,结果还是戒不了赌,欠赌债被人追杀就那么好玩吗?”
元阿良:“我欠的债,我还得上,不劳奶奶挂心。”
“还得上?”楚兮忍不住发笑,“你才见识了边境赌场的冰山一角,就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靠帮他们运毒还赌债只是他们控制你的第一步,接下来,人口买卖,枪支走私,直到悄无声息杀了你,他们还会拿走你身上每一处有用的器官,榨干你最后一滴血。”
元阿良攥住手中的佛珠:“有钱不赚王八蛋!”
楚兮手肘在沙发靠背上支着脑袋:“那个尽心尽力帮你的狱警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失望。”
元阿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楚兮脸色一沉:“他得肺癌过世了,再没有人能劝导你向善,走到现在这步是你咎由自取。听着,你手上的货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流出去。安海的地界上,让我知道谁沾毒,我一定让他不得安生。”
元阿良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每次交易失败,都是奶奶的手笔!”
楚兮:“你应该庆幸,安海禁毒总队目前还不知道你贩毒的事。”
元阿良:“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奶奶替我遮掩?”
楚兮:“不客气。”
青柑普洱端来了,纪北泽掐灭手头的烟,给楚兮倒了一杯,递到她手边。
元阿良两手握拳,恼怒道:“奶奶自己不沾毒,还管我们沾不沾毒?我们帮奶奶做了多少事,奶奶挡我们的财路,不道义吧。”
楚兮抿了一口茶:“法制社会,不搞江湖道义那一套。”
元阿良从腰后掏出手枪对着楚兮,几个小混混见状也举起电棍。
楚兮眼睛看向漆黑的枪口:“这么沉不住气,难怪他们把你耍得团团转。”
元阿良:“妈的老婊子,找死!”
纪北泽:“他骂你。”
楚兮:“这还需要确认?”
纪北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他的块头十分有压迫感,元阿良端枪的手微微颤抖。
楚兮拉住纪北泽的衣角:“他一个马前卒,放出来试探我们态度的,你跟他置什么气,坐下。”
纪北泽:“放心,我知道轻重。”
元阿良感觉自己好像很没有存在感,他可是拿着手枪呢。
“少废话!”
元阿良还来不及扣动扳机,纪北泽的拳头就落到了他脸上,元阿良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纪北泽抬腿踢掉了他的手枪,又拿手肘朝他肚子上补了一击,一脚踢在他腿弯,强迫他在楚兮面前跪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两个小混混来不及反应,元阿良伸手要拿地上的手枪,却被楚兮捷足先登,拿起枪来对准他。
“停手。”楚兮语气平平,充满杀气,“我的枪法你不是没见识过,乖一点。”
纪北泽活动了一下手腕,楚兮拍拍他刚才坐过的地方,纪北泽乖乖坐回她旁边。
元阿良嘴角透出一丝阴冷:“许敏嘉在我们手上,杀了我,他们就会把许敏嘉大卸八块扔到公安局门口,我倒要看看那群警察怎么给烈士的女儿收尸!”
楚兮一壶茶水泼到元阿良脸上:“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应该对烈士保留最起码的尊重。”
元阿良脸上横肉抖动:“笑话!不同道上的人,我尊重他?”
“所以你在道上走不长是有原因的。”楚兮靠在沙发上,对着套间高声道,“出来吧,躲着也没什么意思。”
套间的门被推开,两个保镖簇拥着白凌山走出来,他此刻戴着金框眼镜,一身整齐的白色西装,见到楚兮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当然,守护社会安宁的人,值得全体公民尊重。”
儒雅的谈吐,随和的神情,其实白凌山身上有种旧社会读书人的气质,不过很可惜,斯文的躯壳包裹着一团污糟,无论如何伪饰,他始终是一个道貌黯然的奸佞小人。
枪在手心打了个转,楚兮看向白凌山。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洪海涛呢?”
白凌山大大方方坐到楚兮对面:“楚奶奶多次拒绝洪总的邀约,洪总现在反而不想见你了。”
楚兮:“那你们还绑架敏嘉?”
白凌山:“我和洪总都不屑于当绑匪,希望楚奶奶不要怪我们,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我们一定招待好烈士子女。”
楚兮:“怎么,不跟你们合作,你们就要虐杀许敏嘉,撬开她的指甲,再把她剁碎了封进混凝土里?”
纪北泽:“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吓人。”
楚兮:“不好意思哦。”
白凌山:“我把您的话告诉了洪总,洪总说,楚奶奶和万岁城渊源颇深,他只需要您帮他同那边取得联系,这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他知道安海和苍岳都盯上了他,但是怕惊了他,有些动作只能在暗处,他现在是穷途末路,需要您的帮助,也一定会给您回报。”
楚兮将脑袋靠在纪北泽肩膀上,缓缓说:“我只是个演员,洪总太看得起我了。”
白凌山:“洪总还说,演员只是楚奶奶不值一提的身份之一。”
楚兮:“那洪总有没有说,我还有什么身份?”
白凌山:“代号海鸥,真名魏予宁,曾卧底万岁城多年,为苍岳边防输送了大量情报。或许我不该称呼您楚奶奶,而应该称呼您,魏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