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清低声对魏远说了一句，距离远的自然听不清。
唐婳距离最近，完全不敢置信，一惯单纯的黎清清是最讨厌有人在这种饭局酒局的聚餐上，口吐荤段子，拿女性做为调侃取笑的主题。
近两年同学会一年还能办两次，她去过一次，就跟唐婳疯狂吐槽。
“那些男生上班就是练酒量的吗？就提着个瓶子挨桌儿地敬酒，搞什么过时的酒桌文化，烦死了。最烦的是，他们喝多了之后什么荤段子、有色玩笑讲得贼溜，还直说自己没男朋友，也没女朋友，故意哗众取宠，低级无聊！”
“还有啊，他们还玩一些乱七八糟的游戏，输了的男生要逃，居然有两个女生拉着人，硬要扒人裤子。裤子没扒下来，衣服扒得精光，简直辣眼睛。还有人录相在群里发！真是，他们就不怕自己的对象看到闹嘛？”
当时唐婳想过，要是这事儿发生在魏远身上，黎清清是一定要闹的。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在眼下，别的女人问自己的男人这种过于暧昧的问题，她的反应肯定也是生气的。
哐啷！
唐婳正提壶给自己上茶，惊得手一歪，水浇到手指上，不是开水也有点烫，杯子脱了手砸在玻璃转桌上，水也全洒了出来，沿着桌面四散流泄，刚好有一股滴落在男人腿上。
“哎，对不起。”
唐婳忙抽了纸巾吸桌面水，又抽一团往男人的身上摁。
魏远朝椅内退了退，侧开身拉出块空间只对着唐婳，让她给自己擦水，一边转头对上黎清清的问话，不紧不慢地回，“清清，喝口茶，漱漱口。你放心，我出卫生间时洗了手。”
他把那杯由林睿岩挪过来的茶杯，推到黎清清面前。
黎清清心酸地想着：他以前都是直接递到她手上的。
她拿起来就要喝，却听魏远提醒了一句，“小心烫。”刹时，下坠的心又被这抹关心托了一托，失落感缓了缓。
而魏远的另一只大手，正把唐婳的小手摁在月退木艮上，看着她惊慌挣扎的眼眸慢慢被染红，就像一刻钟前的黑暗中，混漉漉地盯着他像受伤迷路的小鹿。
唐婳不得不继续抽纸，以掩饰自己抽不回来的另一只的尴尬，生恐暴露，头也不敢抬，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轻咳一声。
好在男人还要要看几分场合，没有偏执太久，握了一握手，就由着她抽回了手。她立即端起茶杯要喝，那只大手又迅速伸来挡住。
“啧，小心烫！”
他嫌弃地盯她一眼，就立即放手。
刚才要不是水烫到手，她也不会撒手搞出这一出麻烦来，陷自己于困囿，让这表里不一的男人占便宜。
唐婳放下了杯子，转头要了杯魏洛张罗的凉凉橙子汁儿，听小姑娘介绍他们的家庭聚餐传统饮料之由来。
“小时候，爸妈打蓝球赛时，兑的就是这种橙子汁儿。叫什么果珍，还是美国货呢！我当时一直以为，这是黎叔叔去东海城买回来的外国货，在班上得瑟了好几个夏天，一直炫摆说是我爸买回来的，别家都没有。”
“啊，我记得当时装这个橙子水的那个可以背起来的水杯，也是黎阿姨从深城带回来的吧！我和清清姐一人一个，可漂亮了。”
一个回忆杀，捧了一桌的长辈，笑声四起。
魏洛的确是个爱制造麻烦的调皮蛋，她要是想哄谁开心，全场没人能逃出她的魔力。这种点燃他人情绪的天赋，跟黎清清有异曲同工之妙。
－
用餐时，唐婳努力低头，保持低调。
魏远不时帮黎清清转桌布菜，还帮忙试口味。黎清清口味偏甜辣、酸辣味，喜欢油炸脆皮，又要控油。魏远会叫服务员拿吸油纸，给酥皮鸭再吸一吸油。
这做得太细致了，难免惹人眼烦。
黎妈妈借机就给林睿岩科普女儿叼钻的饮食习惯，林睿岩送上山药汤，介绍一下好处。黎清清嫌弃山药淀粉重，把山药挑出来都堆魏远碗里了。
气氛变得古怪，魏洛突然打翻汤，林睿岩不得不帮忙收拾。
魏洛小声咕嘀，“我喜欢吃山药，我不嫌弃淀粉多。我还喜欢吃鸡肉，红烧肉，酱肘子，我不怕长胖……”
林睿岩只负责把肉转到魏洛面前，魏洛也乐滋滋地挑进自己碗里，吃到太辣的，一伸手把人家的水杯拿来喝了，喝掉之后再道歉，道完歉了又借口给人倒水，来来回回没少折腾些有的没的。
－
唐婳开始感觉食欲不振，不知道是因为茶水降温太多，还是橙子汁儿太甜了败味口。总之，身边的男人一个劲儿地当食侍童子的样子，愈发碍眼，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还没到洗手间，手机就收到消息。
魏远：不舒服？
唐婳：瘪嘴。JPG
魏远：生气了？
唐婳：吐舌头.JPG
魏远：不是说要对人家好点，毕竟是妹妹，这就不高兴了？
可恶，这男人是故意的嘛！
唐婳：幼稚！
－
魏远弯着唇将手机倒扣回桌上。
黎清清喝着蛋花，目光瞥了好几次也看不到男人到底在跟什么人聊天。但凭直觉，肯定是他当下的炮友。只要拿到手机看一眼，就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黄倩茹了！
她放下筷子，“魏远，我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查一个菜，我突然想起之前刷到一个菜。”
以往魏远都不会避违，手机随她玩。
魏远拿着手机没立即答应，魏洛突然凑过来，一把将哥哥的手机夺了过去，“抱歉啊，我先用一下，你用你爸的吧！”
林睿岩突然拿出了手机，递上前，“要不，你用我的？”
“不！（也行）”
两女异口相斥，却同时伸手夺手机。黎清清抢魏洛手里的，魏洛抢林睿岩手里的。
长辈们正私聊着，一看这情形都变了脸色。
魏远起身一把拍开了魏洛的手，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刚好电话震动，接起后走了出去。
两女互瞪对方。
林睿岩神色淡淡，问，“手机还用吗？”
黎清清坐回座，“不用。”
魏洛乐滋滋夺来，“用用用，我还没见过这么有特色的，男士手机呢！”她一边划拉着屏幕，一边装模作样夸赞男人手机APP个性十足，人家的都是常见社交软件，到林睿岩这儿一水的红闪闪政务平台、爱强国APP。
哎呀，真是地地道道老干部，她要探探干部的底。
黎清清回头看到魏远没走远，靠在走廊旁的插花大立瓶边，表情轻松地说着什么，唇角微勾，眉宇间一抹轻松畅意来回荡漾。
－
“快回来！我给你挑好吃的。”
“不要。”
“刚才在下面，吃饱了？”
“不要脸！”
“我若要脸，谁帮你终结相思之情？”
“……”
“乖，回来吃完好早点散场，回家。”
－
魏远回座后，没一会儿唐婳才回来，看到碗里果然多了几样她爱吃的。她看看身边左右两兄妹，手头都有“活儿”在忙，没好意思问，就埋头吃。
未想才吃了两口，桌上风向突然大转。
黎妈妈问起唐婳的交友问题，唐婳还没及回答，黎清清就很积极地帮忙背书，暴出唐婳的前任张宇飞是个小白脸的情况。
黎妈妈根据“小白脸”的特色，开始点数资源，要给唐婳介绍对象，表示保证符合她的偏好。
“哎，玉琼，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长得高又白的。我那天刷手机发现，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长得白，还要戴个金丝眼镜。”
华玉琼笑着摇了摇头，就要岔开话题。
黎妈妈好似还在兴头上，当场就给一个朋友打电话要约人来见，对方的侄儿当前没空，只答应下先推送微信号聊聊。于是，微信号从黎妈手里推到黎清清，再到了唐婳手机里。
“婳婳你别不好意思，阿姨帮你约个见面时间，回头你们慢慢交流。”
时间定在了后天。
魏洛一看，叫起来，“啊，后，后天？！”
唐婳正懵懵地看着手机上刚好通过的好友验证，直觉另一边的气息正在迅速收紧压缩释放冷意。
林睿岩问了一句，“后天怎么了？”
魏洛双眼瞠得大大的，在全场溜了一圈儿，目光最后投向唐婳，并穿过唐婳落在了自家已经面无表情的哥哥身上，大声道，“后天是双十一，我东大购物狂欢节啊！哈哈哈，考验男人的时刻哦，在座的男士们，你们准备好自己的荷包了吗？”
“婳婳姐，要不要我帮你问问，那个男生的荷包问题？”
这话当然被长辈们训斥了。
唐婳看着屏幕里弹出的新消息，“听黎阿姨说你在兆铭上班，刚好我家离那边挺近，后天下班我来接你？”
头顶飘来一句低沉的问话，“约上了？这么积极，权限全开了？”
刚才操作太快，权限开了朋友圈，她朋友圈里几乎没自拍，但也还是有那么几张漂亮私照的。
唐婳心头一慌，忙要改权限，手一滑，手机掉下了大饭桌。她忙蹲下身去拣，看到桌下魏洛正在用脚尖儿在男人黑西裤腿上划来划去，她慌忙抬起头，对上魏远阴沉沉的目光。
他不阴不阳地笑道，“小唐这条件自然没得说，以前在学校里就很受欢迎。清清，你叫那小子收拾亮堂点，不然小唐不定看得上。”
餐桌气氛经她的“相亲事件”一搅和，又恢复热络。
起身时，唐婳腿一抖发软，男人伸手一把将她攥了起来，抓着她手的大掌烫得像烙铁，眸底阴霾重重如罩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