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野和祁沉就去了市档案馆。档案馆在老城区的一栋民国建筑里,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吱呀”响,和静园的楼梯声莫名重合,让陆野心里一阵发紧。
负责民国档案的是一位姓周的老研究员,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老花镜。听说他们要查民国二十八年圣约翰女子中学的资料,老研究员愣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你们是为了苏清沅的事来的吧?这几年总有人来查,但都没找到关键证据。”
“您知道苏清沅?”陆野惊讶地问。
老研究员点点头,打开铁盒,里面放着一叠泛黄的报纸和档案:“我外婆当年是圣约翰的校工,亲眼看到苏清沅被抬出来,说她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不像是自杀。但当年的警察被陈家买通了,硬是按自杀结案。”
“陈家?”祁沉抓住关键信息,“是陈先生的家人?”
“对,”老研究员翻出一份档案,“陈先生叫陈景明,是圣约翰的国文老师,父亲是当时的议员,有权有势。苏清沅死后没几天,他就辞职去了南京,再也没回来。”
陆野接过档案,上面贴着陈景明的照片,和静园书房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样。档案里还记录着陈景明的财务状况——民国二十八年二月,他从学校的“助学基金”里挪用了五百块大洋,备注是“用于修缮校舍”,但实际上,这笔钱并没有用于修缮,而是进了他自己的账户。
“‘那笔钱’就是助学基金!”陆野激动地说,“苏清沅发现他挪用公款,他约她去静园书房谈判,谈不拢就杀了她!”
老研究员叹了口气:“很有可能。我外婆说,苏清沅是个很正直的姑娘,看到不公平的事一定会管。她当时是学校的助学委员,负责管理助学基金,肯定会发现陈景明的小动作。”
祁沉又翻出一份报纸,是民国二十八年三月十九日的《申报》,角落里有一则短讯:“圣约翰女子中学学生苏清沅,于三月十八日凌晨在宅中自缢身亡,死因疑为情所困。”短讯下面没有署名,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这条短讯是陈家安排的,”老研究员说,“为了掩盖真相,还故意散播苏清沅和陈景明有私情,因爱生恨自杀的谣言,毁她名声。”
陆野的心里一阵发酸——苏清沅不仅被杀害,死后还要被污蔑,她的执念,恐怕不只是找到凶手,还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两人谢过老研究员,带着档案回到静园。此时已是下午,夕阳透过洋楼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给阴森的洋楼添了一丝暖意。
“我们再去书房看看,”祁沉说,“暗格里可能还有其他证据,比如陈景明挪用公款的账本。”
两人走进书房,祁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暗格,发现暗格的底部有一道细小的缝隙,像是还有一层。他用小刀插进缝隙,轻轻一撬,暗格的底板打开,露出一个更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一本小小的账本,封面写着“助学基金收支记录”。
陆野小心翼翼地拿出账本,翻开一看,里面详细记录了助学基金的收支,在民国二十八年二月的一页,有一笔五百块大洋的支出,备注是“陈景明借支”,没有还款日期,下面还有苏清沅的批注:“此笔款项未用于修缮,需向陈先生核实。”日期是三月十七日,正是陈景明约苏清沅来书房的当天。
“这就是证据!”陆野激动地说,“苏清沅发现他挪用公款,要他核实,他怕事情败露,就杀了她!”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哭声,像是女人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两人立刻冲进卧室,只见梳妆台上的铜镜自己亮了起来,镜里映出苏清沅的身影——她穿着浅蓝旗袍,头发凌乱,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眼睛里流着血泪,对着他们伸出手,像是在说“帮帮我”。
“我们会帮你的,”祁沉轻声说,“我们已经找到陈景明挪用公款的证据,很快就能找到他,还你清白。”
苏清沅的身影在镜里微微点头,勒痕慢慢变淡,血泪也停止了流淌,她对着他们鞠了一躬,然后慢慢消失在镜里,铜镜恢复了模糊的样子。
陆野松了口气,把账本放进证物袋:“现在就差找到陈景明了,他当年去了南京,现在可能还活着,我们怎么找?”
祁沉掏出手机,调出一个民国档案查询软件:“我查过了,陈景明去南京后改了名字,叫陈思明,在南京的一所中学当老师,后来退休,回到了本市,住在城西的养老院里。”
“真的?”陆野惊喜地问,“我们现在就去养老院找他!”
祁沉摇摇头:“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再去。今晚我们留在静园,看看苏清沅会不会再给我们提供线索,也让她知道,我们很快就能帮她找到凶手。”
两人在客厅里铺了防潮垫,祁沉把镇魂铃放在身边,以防万一。陆野躺在防潮垫上,看着洋楼的天花板,总觉得苏清沅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晃动,像是在守护着他们。
半夜,陆野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一个浅蓝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来,正是苏清沅。她走到客厅中央,对着祁沉身边的证物袋鞠了一躬,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月光站了很久,像是在期待什么。
陆野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苏清沅已经等了几十年,再多等一晚,她就能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刻。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好证物,前往城西的养老院。养老院坐落在郊区的山坡上,环境幽静,老人们在院子里散步、下棋,一派祥和。
他们找到养老院的院长,说明来意,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他们去了陈思明的房间。房间里很整洁,墙上挂着一幅书法,写着“宁静致远”,落款是“思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正是陈景明,现在的陈思明。
“你们找我有事?”陈思明的声音很沙哑,看到祁沉手里的证物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陈景明先生,”祁沉轻声说,“我们是为苏清沅的事来的。”
陈思明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诗集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祁沉和陆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愧疚:“我……我不认识苏清沅……”
“你认识,”陆野拿出账本和照片,“民国二十八年,你在圣约翰女子中学当老师,挪用助学基金五百块大洋,被苏清沅发现,你约她去静园书房谈判,然后杀害了她,伪造成自杀,还散播谣言毁她名声,我说的对吗?”
陈思明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是我做的……”
他慢慢讲述起当年的事——民国二十八年,他因为欠了钱,一时糊涂挪用了助学基金,想等赢了钱再还回去。苏清沅发现后,要他核实款项,他怕事情败露,毁了自己的前途,就约她去静园书房,想说服她保密。但苏清沅很固执,坚持要把事情告诉学校,他一时激动,就用丝巾勒死了她,伪造成自缢,还让父亲安排了报纸报道,散播谣言。
“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陈思明的眼泪掉在地上,“我改了名字,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躲过……我对不起清沅,对不起她的家人……”
“你不仅对不起她,”陆野的声音很沉,“你还毁了她的名声,让她死后还要被污蔑,她的执念,就是想让你承认罪行,还她清白。”
陈思明点点头,擦干眼泪:“我愿意去警察局自首,愿意公开道歉,还她清白……只求她能原谅我……”
两人带着陈思明回到静园,此时已是下午,夕阳洒在洋楼里,苏清沅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中央,她穿着浅蓝旗袍,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消失,眼睛里没有了血泪,对着陈思明伸出手,像是在等他道歉。
“清沅,对不起,”陈思明跪在地上,对着苏清沅的身影磕了三个响头,“是我错了,我不该挪用公款,不该杀你,不该毁你名声……我现在就去自首,还你清白,求你原谅我……”
苏清沅的身影在夕阳下微微点头,她对着祁沉和陆野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变得透明,像雾一样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双妹牌”香水味,像是在说“谢谢”。
陆野和祁沉站在原地,看着苏清沅的身影消失,心里一阵轻松——她终于等到了真相,终于还了自己一个清白。
陈思明去警察局自首后,警方根据他的供述和找到的证据,重新立案,为苏清沅恢复了名誉。当地的媒体还报道了这件事,澄清了当年的谣言,还苏清沅一个公道。
陆野和祁沉站在静园的门口,看着夕阳下的洋楼,觉得它不再阴森,反而多了一丝平和。他们知道,苏清沅的执念已经解开,她终于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