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桑城。
质铺。
赵掌柜摇着羽扇,暗暗咂了咂舌,一对儿精明的眼珠子滴溜转,好奇打量那立于柜台前的少女。
模样倒是无异,就是这身古怪装束......
他竟前所未见,莫非实是个异邦人?
赵掌柜悄摸将能叫出名的番邦俱猜了个遍,却也没能得出定论,是以目光兜转几圈只好落回柜台。
“这!”
他一忽儿定住。
“这难道是琉——”话半戛然。
赵掌柜稍顿,似想到什么,细目微挑飞快睃上一眼。
观少女神色无异,他方清了清嗓子,捻着小短须专心端详起对方推过来的那物件儿。
少女压了压长睫。
只作不察这一番举动,视线扫过赵掌柜的左耳。
这一路所遇的男子皆佩戴耳饰,且又都是新月样式的,那此地恐怕是……安子夜自仅存的记忆里不费力挖出了“月桑”二字,无奈闭上眼。
果然回来了。
她是穿越者。
不久前,一束异样白光迎头泼下,睁开眼,她已被掠至这片陌生疆土。
她偏又不单单是穿越者。
因前世也这般闯入过异世,那时,她曾在一座称之“南乾”的皇城里结束短暂一生……
“姑娘?”
一声唤,叫安子夜醒过神。她抬眸,见掌柜正盯着自己。
“此头饰,您是打何处入手的?”
“买的。”
安子夜是身穿而来,以至于在这异世,她全身家当也难有几个值钱的。
幸而,她很快想起自己夹在鬓侧的粉茶花琉璃发夹。前世在宫中见过琉璃物什,晓其珍贵,此发夹的工艺自是难媲,但应也能凭其点彩镶银的玻璃表皮置换些银钱。
少女的桃花眸一掀一阖,眼底载满清明。
“琉璃,收吗?”
没料到还是个识货的,赵掌柜脸上闪过窘色。
“收倒是收,不过……”他眸光微动,夸张掐住了小拇指尖儿,“这也太小了,顶多值二两。”
于寻常人家已是笔不小数目,更何况此女衣着落魄,显然正缺钱,赵掌柜自以为出价还算妥帖。
果然,少女听后覆眼帘,作一副斟酌状,清澈透亮的琥珀瞳亦跟着凝了片息。迂久她才抬起头,赵掌柜暗喜,正以为她是想通,却见少女一言不发取回发夹转身往外走。
赵掌柜大惊。
“姑娘!整个月桑城可只有我这一家质铺,错过就没地儿换了!”
少女充耳不闻,脚步亦未有片刻放缓。
瞧着倒不像是故意压价呀......赵掌柜急急思忖,眼看人要走出,终究是顾不得那熟捻于心的生意经,又喊:“三两!”
“四两!”
“最多六两!”
少女刚要迈出门槛的一只脚应声停下。
她回头,“二十。”
赵掌柜心一沉,脸色讪讪。
“原是个厉害人……那咱们敞亮说话,我所言不假,您这块琉璃确实是小,值不了二十,十两如何?”
思索几息,安子夜收步折回去。
“十五。”
“十二吧。”
“十五。”
“......”赵掌柜狠狠摇了两下羽扇,一咬牙,“行!就十五两!”
赵掌柜应其要求兑了些碎银和铜板装进钱袋,“姑娘日后再有好东西,可莫便宜了别家。”
“月桑就您这一家质铺,不找您找谁?”
安子夜轻笑。
她将钱袋仔细塞进挎包,又捏了捏。
听出些许揶揄味儿,赵掌柜亦腆着脸干笑了声,忙将人送出。
*
甫一踏出铺子,艳阳扑面。
暖和,刺眼。
一瞬以为梦醒。
安子夜呼吸骤轻,扬手覆上眸,待适应光亮才缓缓挪开。
车水马龙。
游人如梭。
所见仍是满目陌生。
她压下失落,不作多想,即刻梳理起这一路所获。
如所料,现今正身处“月桑国”。
前世安子夜所去之地称作南乾,而月桑,恰是其邻国。只可惜那时她困步皇城,对外事知晓甚少,更别提月桑这一外邦。
不过比及前世,当下处境已是要好上许多。
念及此,她心头的阴霾略略淡去几分。
日头斜垂,天色渐晚。
安子夜人生地不熟,不欲只身在街头游逛过久,既有了银钱,便打算选个客栈暂时安顿下。
忽而,数道黏腻目光落在身,惊得她一阵恶寒。
少女蹙眉,垂眼扫向身上的白色短袖,在下个路口拐了弯,绕去一家成衣店。她对月桑不甚了解,却已是绕着月桑城街来来回回走了数遍,有几家质铺、几间成衣店,早就烂熟于心。
*
成衣店。
磕磕绊绊换好一身粗布麻衫,安子夜已做好初步打算。
这几日她先住客栈,若迟迟不能摸出穿越之道,就索性去租一间小屋落脚,找份营生。
只要好好活下去,日子还长,总能有所收获。
少女将换下的衣裳随意拢成团,抱着走出衣帐。
“店家,就这身——”
话未说完,后颈便重重挨了一下......
*
意识冲破混沌,安子夜醒来时,眼前仍一片幽暗,是颈侧余痛逼迫她渐渐辨清处境。
她被人蒙上眼、堵住了口。
周身极静,灰尘厚重到令人窒息。
这是间闲置已久的屋子,屋内只她一人,门外虽偶有走动响,却无人踏进。
后来,日头升空,暖阳涉至她脚尖,有一女子入内,予她送饭。
那人推开门,霉风总会夹着脂粉香扑来。
来者缄默,任她如何引诱也始终不开口,她便罢休了,只在对方不耐烦地胡乱挥舞着食箸险些磕碎她的牙时,才气极狠踹过去。
那姑娘一屁.股摔在地,疼得骂骂咧咧,却不对她如何,一味寻来绳索绑住她的腿。
不知时辰几何,屋外下起大雨,像是天被人捅穿了。
哗啦啦!哗啦啦!
刺啦——
时时还伴有雷电震耳劈下。
或是蒙着眼的缘故,这是她遇见的最凶猛的一场暴雨。
雨声太大,安子夜没能及时察觉有人推门进来。
直至烛光散开,她的面颊触及一丝温热。
“果真肖似……”隐隐有男声响起。
“皇兄这回信我了?”
“嘘。”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那两道声音刻意压低,她便再听不清。
隔好一阵子。
男声附耳再起。
“你若想活命,便照我说的去做。”
并非街上那些登徒子,安子夜紧绷的心弦悄然松缓些。男子隔得近,一口热气打在耳畔,她下意识避开,对方似有所觉,隐忍没发作。
见她点头,男子方继续往下说。
他这一席话极长,恐吓也好,利诱也罢,安子夜皆不拒,尽数颔首以应,忧心对方觉得敷衍,还会时不时停歇一下,再继续点头......
*
马车出月桑国境,碾过沙石,继续颠簸往前。
轧开的嘎吱响钻进车内,搅碎一室清静。
“公主。”
婢子清脆含怯的嗓音叫安子夜从回溯里抽身,睁开眼。
“柳大人说,公主若乏了,可下车休息一晌子。”
车外,话者是陪嫁宫婢飞萤。豆蔻少女,性子灵动,但有些怕她,与她说话总要比和旁人时低轻怯懦些。
也不奇怪。
月桑九公主素以任性跋扈闻名,她此番被胁迫代公主去南乾和亲,飞萤不知是赝品,自然会惧怕。
说来,她对九公主的了解还是源自前世。
那时邵淑嫁至南乾虽不满一载就玉殒,但乏闷空幽的后宫里关于这位和亲公主的秘闻却不少。
闻其人娇纵,在月桑时受宠,至南乾背靠皇后姑母这棵大树也从未收敛,因此得罪不少人,犹与夫君宁安王最为不和。后来公主意外葬身大火,果然也不见那位王爷有多悲痛。
不过秘闻称之秘闻,便不止一种说法。
也有人说夫妻不和为假,王爷思妻悲恸是真,否则怎会在多年后登上皇位时寻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当亡妻替身?
安子夜并不知哪个版本是真,但众人口中的替身正是她。
前世她穿越后,在新皇登基日,一脚踏空,不偏不倚砸中踩着夜色出来赏月的年轻帝王。衣着古怪、身份不明、冲撞君王,理说九条命都难保,可她活了下来,缘由无旁,正因她这张酷似已逝王妃的脸。
如今想来,那时她能暂留一命竟是欠了这九公主的人情。
不过,前世恩,今世也算抵了。
此次逼诱她去和亲的,可不正是九公主本人和其刚继位月桑王的皇兄?
“公主?”
许久未得回应,飞萤又怯怯喊话。
安子夜默了默,新染过寇丹的玉指掀开车帏一角,闲闲往外望。
梅雨刚过,日头愈显毒辣,绵延不见极尽的黄土官道上,尘土掀卷,热浪滚涌。树影婆娑黏附地上的炽烫沙砾,暑气旋升炙干垂挂叶尖的雨滴,荫深处蝉鸣不歇,一阵阵聒噪逼高,裹得人心烦意乱。
她压下烦闷,莞尔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车旁的小姑娘。
“就说我不累,但若柳使者想歇也无妨。”
公主在对她笑?飞萤愣怔,回过神后点点头,忙小跑往前。
娇滴滴的月桑公主都不喊累,姿态十足的高傲南乾使者哪好输她?
安子夜敛笑落下车帷。
马车暂不会停。
月桑国小势微,夹在南乾、北巽两大强国间,为长久不得不向南乾和亲示好,奈何九公主不愿,这才有替嫁一举。然此事古怪,一旦败露,两国生嫌,影响颇大,月桑王不该冒此险。
她本想不通,直到踏上去南乾的路,眼见月桑城在视野里淡去,才赫然醒悟。
她要是到不了南乾呢?
若她半途被灭口,替嫁一事自会跟着埋没。
届时,真公主不必嫁往南乾,南乾反落个护人不力之名,岂非一举两得?
这位月桑新皇胆大且毒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活口。
眼下已入南乾国境,正是动手时机,马车往南乾行越深,月桑王的人越会心急动手。
彼时,也是她逃脱的好机会。
虽冒险,可也好过这般坐以待毙,白白丢性命。
安子夜这一路养精蓄锐,说不累并非假话,此刻她的精力或许远胜车外那些将士。
*
入南乾国境的第五日。
“咻—”
一道破风尖鸣凭空落,惊醒了车里人。
跟着是一声闷重击打响,有何物扎在马车上,牵动车厢也猛地震颤。
安子夜迅速屈身至车厢角落庇好,掀开一道帘缝。
车外,马儿嘶鸣。
将士抽刀迎敌。
黑衣人打马拦在前,长刃迎烈阳劈下,溅开片片猩红滚烫血花。
满目混乱。
她抿唇,扯住车帷的手攥紧。
有些不对劲。
---预收1《美人帐》-----
#心机清醒娇美人VS矜贵纯情病公子#
先婚后爱,1V1
凉州有两富,锦宋和银陆。
两富结亲,一全生意,二全姻缘。
宋家小姑娘,天姿绝色,娇柔心善。
陆家小公子,清俊艳绝,温润而泽。
众人皆叹:必成一段佳话。
不料,陆家生意受挫,家道中落,宋家也趁势悔婚。
*
父亲重利忘义,毁了指腹亲事。
闻未婚夫其人聪慧,宋婳本欲暗中相助,待其重振家业后再议亲。
不想未婚夫心高气傲,不辞而别,自此没了踪影。
再后来,父亲要将她嫁与城中有名的纨绔。
大婚当日,新上任的知府却携一纸婚书而来,以悔婚之由,将父亲和纨绔一同押进大牢。
宋婳才知,知府便是陆家公子,此番回来是报当年落井下石之仇。
为救人,她亲自登门求情。
不料对方睨她良久,似笑非笑道:“本官自来公正,有错便责,欠什么,也该拿什么还。”
宋婳思忖,豁然开朗。
“好,那我们成亲。”
*
原是天之骄子,却门道中落,痛失双亲,就连婚约也要被悔,身子孱弱的陆子沉早已心灰意冷。
他想,悔了也罢,如今处境,也不好拖累人家姑娘受苦。
陆子沉亲自送婚书上门,想就此了断。
不料无意撞破老丈人与人商谈。
原来,宋家意欲一家独大。
原来,他落得如今这田地,皆是宋家之过。
陆子沉咬紧牙关,恨恨看向手里婚书,毅然离开了凉州。
上京,考科举,直至坐上一州知府之位,他再重回故地。
听闻未婚妻要与人成亲了?
“岂能如你们愿?”
于是他带人押了那对翁婿入牢狱。
未婚妻前来求情,他意欲为难,故意道:“本官自来公正,有错便责,欠什么,也该拿什么还。”
欠他陆家一个公道,自是也该偿还。
不料姑娘细想,骤然开口:“那我们成亲。”
陆子沉:?
往后岁月里,有人泛舟游玩,偶遇知府大人与其夫人琴瑟和谐、蜜里调油的恩爱模样。
凉州百姓大为感慨:时隔三年,佳话竟又成了!
【小剧场】
陆子沉得知,自家夫人曾借与他的婚事,从势利眼老丈人手里勒索过一份家产。
是日夜里,蓝烟软帐子里,陆子沉骤然停下,凝望怀里水眸潋滟、娇娇惹人怜的娘子,眸光幽沉,克制着低声问:“夫人瞒我,藏了宅院田地,且是凉州外数百里之地的,可是打算与我和离?”
确有此打算的宋婳暗暗一惊,面上却不显,抽抽搭搭勾缠住他的脖颈,委屈至极。
“那时我当夫君回来复仇,迟早要将我赶出门,这才留了后路。”
娘子一泣,陆子沉便没了辙,明知这是敷衍他的谎话,却还是俯下身吻去她眼角泪花,温声哄劝。
“不赶你走。”
“也不和离。”
---推荐预收2《夫君他假端方》-------
★真实诚小娘子VS假端方狼夫君★
夫君是那年新任探花郎,温文尔雅,丰神如玉。可惜成亲两年,二人始终相敬如宾,就连房中欢也规矩寡淡,半月一次。
苏青姝原想如此也好,世间夫妻有几个能长久恩爱的,夫君体贴无妾室,她又衣食无忧,这已足够。
直至某日,苏青姝做了个梦。
梦里夫君失了温雅,日日缠她黏她,甜言蜜语不休,于房中欢亦十分卖力,花样百出……
拔步床险些都要被折腾散架时,她吓得梦醒,小脸通红着偷看身旁人,却仍是那副矜贵清雅模样。
苏青姝不由失落。
这梦连续做了三个月,苏青姝讨好过,诱引过,望夫君能像梦里那般与她亲昵。可每回对方也只是盯她看良久,不作反应。
苏青姝终是罢休。
夫君无意,她又日日做此浑梦,这般下去,只怕是人都要坏了。
于是一咬牙,她亲手写了封和离书。
*
小娘子是国子监祭酒千金,端庄清贵,容貌绝艳。
成亲两年,褚彧小心谨慎,生怕举止粗鄙惹了小娘子不喜,就连房中欢亦是隐忍克制,事后默默在心底恣意畅快。
可自某日起,小娘子便时常红着脸偷看他,举止胆大,总能惹得他心神荡漾。
但他仍记得克制……
原以为自己做得好,不想小娘子一封和离书递来。
他笼在袖中的手几乎快捏碎指骨,颤着声问缘由。
小娘子低头,咬着唇怯声道:“与夫无关,是我的错。近日沉迷浑梦,肖想与夫纵情纵欲,我实在没脸……我许是病了。”
褚彧一愣,良久回过神,端详着美人,眸底海浪滔滔欲来。
他撕碎和离书,抱起小娘子大步走向屏风后的软榻。
“为夫也日日如此肖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