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行,微风吹拂马车幔帐,瞥见街道侧步伐盈盈的身影时,崔攸宁后知后觉想起来,此处恰是萧家所在的街道,再往前走三十来丈就是萧家府邸。
容琛出现在此的缘由昭然若揭,亲自前往萧家商议婚事,着实给足了萧知意面子。
崔攸宁眼睑微垂,很轻地笑了下。
真好,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崔家马车缓缓驶过,萧知意步履停顿了少顷,再回眸时只能见到崔家马车尾端,她自然清楚里头坐着的是崔攸宁。
凝视片刻,萧知意笑了笑。
京中眼下时兴话题不过两件事,不管世人讨论哪件事都不会绕过崔攸宁,这个节骨眼还能踏出家门毫不顾及世人的指指点点,崔攸宁的脸皮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厚上不少。
萧知意无意在已经被淘汰出局的人身上投注过多的心思,对于她来说,如今第一要紧的便是太子。
她望向马背上男子的目光柔了几分,走上前:“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容琛向下看,微颔首。
视线交汇的时候不知何处吹来的寒意荡过,萧知意身子僵了下,男子幽暗眼眸深处凝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似是在审视着些什么。
容琛静看着笑容僵在面上的女子,早间江渊来禀的事情闪过思绪,他薄唇抿了抿,一言未发。
萧知意有些局促不安,“殿下?”
她心中发怵,不知容琛是否听说了什么。
崔攸宁淘汰出局在京中甚嚣尘上,她也确实动了些许手段推波助澜,只是若不是太子起了这个头,她又哪里来的机会。
思及此,萧知意稍稍安心下,嘴角微启正要开口就见太子视线掠过,夹紧马腹策马扬长而去。
尚未出口的言语堵在她嗓子眼处,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顷刻之间,马蹄声阵阵的街道再次恢复静谧。
萧知意眼眸中的笑意沉下,凝声道:“再多给他们些银子,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要是叫人听到了疯言疯语,自有他们好受。”
就算是现在没有法子收拾他们,等来日进了东宫坐稳太子妃的位子,都不用她多言都会有人暗中替自己了结了他们。
贴身女使应下。
“再遣人打探下消息,看看宫中的旨意何时会下。”萧知意敛眉,宫中旨意一日没下就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皇后娘娘心中亦中意于崔攸宁,依照三公主所言,日后皇后免不得会安排太子纳崔攸宁为侧妃。
侧妃……
萧知意面色冷了几分。
“太子殿下都已经点头,想来也不久了。”女使心知她的不安,柔声安抚道:“如今京中都在讨论此事,就算皇后娘娘再不愿,也不会当众拂了萧家的脸面。”
女使观察着她的神情,心领神会:“日后若是皇后娘娘执意安排崔家姑娘为侧妃,那也是居于姑娘下头,姑娘想如何安顿她便如何安顿。”
萧知意听着,堵在心口的闷气稍许散了些。
崔家虽娇宠着崔攸宁,实际上该教的也都没有落下过分毫,真遇到事情崔攸宁定然也会明白其中的玄机,上尊下卑的道理岂会不明白。
就算真到了太子纳崔攸宁为侧妃的时候,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崔攸宁再有皇后撑腰也不能耐她何,只能听命于她。
“大姑娘。”
忽而间,划破天际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萧知意的思绪,她循声看去,派出探寻消息的侍从匆匆忙忙赶回来,面上带着喜悦。
侍从躬身拱手:“已经有御林军前来开道。”
萧知意面上一喜,“到哪里了?”
“静安街上。”侍从道。
静安街到萧家,也就半盏茶的时辰。
萧知意当机立断地回身,“回府等候。”
转身刹那她敛下眼角透出的笑,垂落身侧颤抖的指尖却无声地透露出她的内心,今日过后,她就不再是那个任由她人拿捏的萧家女,而是靖朝太子妃。
不管是萧家女眷亦或是她的父亲,日后也要跪着她尊着她,她所受过的一切凌辱,都会百倍甚至千倍地还给他们。
至于崔攸宁……
要怪就怪萧家上下以她为矛刺向自己。
半盏茶的时辰,也不过是在院中花苑慢步上半圈,只是萧知意等啊等啊,大半圈过后都没有听到府中侍卫入内通传,她皱了皱眉。
察觉到萦绕四下的沉闷,女使递了道眼神,示意跟随伺候的其他人前去倒盏茶过来,她端着茶上前,“姑娘喝口茶水润润喉。”
萧知意接过茶盏,持着茶盖拂去飘在盏上的水沫,“寻个人去看看。”
“奴婢这就——”女使余光瞥见侍卫匆匆赶来敛了下声,可在看清他略显踌躇的样子时,心中咯噔了下,皱起了眉。
萧知意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嗓音都是颤的:“来了吗?”
侍从迟疑片刻,摇摇头。
萧知意指尖抖了下,茶盏倏地坠到地上。
静谧花苑内骤然响起刺耳尖锐的声音,瓷片碎的到处都是。
她隐隐察觉些许不对劲,追问:“出什么事了?他们没有来?还是返回去了?”
“来了。”侍从硬着头皮道,眼睑微微抬起打量着她的神色,“但只是经过,又向着明隆街去了。”
明隆街。
一道惊雷划过,轰雷声紧随其后响起,萧知意眸中落满了惊恐。
崔家,就在明隆街上。
她齿间打着颤,“探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知意攥紧了手中帕子,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又是崔攸宁,每次都是她!
次次都来坏自己的好事,若是没有崔攸宁,她就不会受尽家中白眼,若是没有崔攸宁,如今昭书该是送到萧家来!
萧知意眸中恨意滔天,恨不得扒了崔攸宁的皮,嚼了她的骨。
中烧的怒火几近将她吞噬成灰,女使和侍从大气不敢出半声,侍从拱手过后转身退下,快步流星赶往明隆街。
明隆街上,三驾马车停靠在崔家门外。
回到家门口的崔攸宁目瞪口呆地扫过堆在马车外的箱子,侧眸看向还在指挥着茯苓等人入内搬东西的孟聆,眨了眨眼。
这是要把家中给搬空吗?
“娘,我只是去京郊。”
要是其他人看着指不定以为她要南下,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
“毕竟是庄子,比不得家中。”孟聆又回头叮嘱女使去自己院里,把书房内的文房四宝装好一并给她带走,“庄子内虽然什么都不缺,但肯定也用不习惯。”
“用着用着就惯了。”崔攸宁实在觉得太过了,指尖捏着孟聆的袖摆摇晃着,嗓音中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我还要回来呢,还是娘亲也不打算要我了。”
孟聆佯装生气地瞪她,只是对上女儿委屈巴巴的眼瞳,再硬的心都要软上不少,道:“别的不说,你院中的医书自是都要带走的,如今正处春夏交替时节时冷时热,春夏衣裳也要带上,你又是去散心的,打扮得漂漂亮亮些也是正常,是以首饰妆面也都不能少……”
崔攸宁默默地松开指尖,总觉得若是任由她说道下去,指不定又会想起别的还没有带,到时候三驾马车都装不下。
她忙截过话:“那就这些就好,其他的也都不要了,爹的文房四宝就给他留着吧,若不然等他下值回来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孟聆扑哧笑出声来:“是不是还想着首饰妆面什么的也都别带了,要是可以衣裳也少带些,其他的更是都不需要。”
崔攸宁吐吐舌:“知女莫如母。”
“必然是不行的。”孟聆不再理会她,转头清点下人搬出来的物品,“好在京郊没有多远,要是有遗漏的我还可以命你哥哥给你送去。”
崔攸宁:“……”
她回头看还在搬着箱子的侍从们,又看了眼悬挂高空的日头,也不知何时才能启程。
“不会傍晚都走不了吧。”崔攸宁小声嘀咕。
刚嘀咕完,街道响起道颇为急促的车辙声,娘俩不约而同地侧眸看去,就看到悬挂着崔家牌子的马车自街道西侧冲了过来,马车还没有停稳崔泽就探出了身,将将停稳之际立即跳下马车。
孟聆皱眉:“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崔泽视线环过四周,神情微凝,道:“快命人都搬走,御林军在开道。”
闻言,崔攸宁和孟聆侧眸相视。
眼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就算是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也不至于从崔家经过。
崔泽也是在院内当值的时候收到宦官传来的消息,都来不及和国子监内的其他下属通气紧忙赶了回来,“宦官没有明说,只让我尽快赶回来。”
但实际上,已然道明。
昭书要到的地方,是崔家。
崔攸宁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佩剑策马前来的御林军映入眼帘,她敛下神思跟着爹娘往后退,退到崔家门匾下甫停下脚步。
策马前来的御林军于明隆街两侧摆开,高举着昭书前来的是礼部尚书。
他策马停在崔家门前单手撑着马背翻身下马,捧起昭书快步流星地走到崔家三口跟前,扬声道:“崔家接旨。”
崔家上下皆跪下,垂眸听令。
“咨尔崔氏,国子监祭酒崔泽之女,毓质名门,秉德端良,幼承庭训,通诗礼之华,备柔明之德,今特遣使持节,立尔为皇太子妃。尔当承懿范,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琴瑟和鸣,衍邦家之庆,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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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们相濡以沫,共枕而息,如今倒是成了世人眼中的宿敌。
城池尽失,江山易主。
乔舒言等来的,是新帝的圣旨,赐她给周屹衡做妾。
半盏毒酒没有要了周屹衡的命,而是她的。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周屹衡袒露的胸口,掌下温热明明白白地告诉乔舒言,一切都是真的。
她回到了十六岁。
这时的她还是备受宠爱的端阳公主,周屹衡还不是率着叛军前来的将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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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