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伤到动脉,但那处伤口依旧不算浅小,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医生提出用麻醉剂,却被季澜果断拒绝,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镊子夹去表面的血凝块,面上的表情不经意地扭成了一团,牙关紧咬。
而反观季澜连动都不动一下的面部表情,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修成了什么疼痛转移**。
但医生终究没敢懈怠,毕竟现在他手下的这人和司清延有关系,万一出什么问题他可担不起责任。
憋着一口气将伤口缝合包扎好,他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门。
一出门,季澜就看向旁边的长椅,却没在上面看到人。
他才放松下来的眉头又轻微蹙起,当即环顾四周,过程中牵扯到伤处,眉头皱得更深。
司清延这是玩哪一出?放他一个人在这里,这回不怕他跑了?
相比惊喜,这种意料之外让季澜感到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未知的不安。
实则,他此刻正因失血过多有些困倦乏力,别说逃了,就算出了医院也走不了多远——他身上连半分钱都没有,同时还没有爱尔拉曼的居民户籍,无论私人交通还是公共交通都将他拒之门外。
季澜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抿着唇坐到了长椅上。
他双手搁在膝头,低着头阖上了眼皮。
周遭的人声恍惚间变得很遥远,再次睁开眼时,方才缠绕的困意已经散去不少。
他盯着地面凝了凝神,而后坐直了身子。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走廊上两名少女正指着他的方向小声说话,看样子隐隐有要上前搭讪的趋势。
这也不怪她们,季澜的长相在整个肯曼都着实少见,而衣服上一大片的深黑色血迹更是刺眼,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向他投去一眼。
他因伤而略显苍白的面色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对外的威胁性。
两人沿着走廊晃过来,季澜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右手戴着的黑色指环。
指环的外观与司清延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司清延在恒星节之前给他的,但由于没有绑定账户,只能用于通讯。
季澜目光在上面凝视片刻,有些想打个通讯。
然而才刚动了动手指,顿了几秒,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季澜抬起头来,视线瞥见两名少女已经走到了他所在的这边走廊,他双手撑了下膝,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这时,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色彩,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
两个少女挽着胳膊,其中一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人,惹得另一人脸颊倏涨红地笑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落在站在长椅前的黑发男人,正要近前,一道身影却先一步进入了视野。
就见那人身高腿长,从电梯中出来,几步便走到了男人身边。
然而比他的身姿更为抓眼的,是他单手捧着的那束蓝色玫瑰。
花瓣的颜色是极为少见的冰蓝色,从边缘逐渐向下渐淡,在靠近花萼的地方变成纯净的米白色。
也不知道里头一共有多少朵,绽放的花朵簇拥着向外撑开,像一把倒置的花伞,花瓣上还残留着水珠,娇翠欲滴。
“我还很少见到有人在恒星节送蓝玫瑰的呢。听说因为历年销量不好,都没多少花店摆出来……”
一名少女瞪着眼轻声喃喃,然而很快,她的视线落到了拿着花那人的脸上。
然后她就看到了比这束盛大的蓝玫瑰更叫她意外的一幕——
“那人长得怎么好像有点像司上将?”
作为当事人的司清延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名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的少女,径直走到季澜的面前,在后者抬头看过来的瞬间,将手中花束往他怀中一塞。
而后迎上了他茫然的神色。
司清延从他略微放大的黢黑眼眸中望见自己唇角漫起了笑意。
忽然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兴许是节日氛围太浓,看到窗外的气球时,他脑海中回想起门口那束蓝色玫瑰,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看看面前这个冷冷淡淡的人如果面对此情此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他脑子一热,打了飞的就去了最近一家花店。
听到他说要蓝色玫瑰的时候,店主还迟疑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想到有人会选择这种花色,但好在他紧急联系叫人送来库存,这才扎成花束。
至于花的数量,司清延随手指了指店内其他扎好的花束,示意他自行类比。
于是便有了司上将捧着一大束蓝玫瑰从店中走出去的一张抓拍,他前脚跟刚迈出门槛,店主后脚便将图片传上了帝国网。
后面的事司清延当然不知道,但眼前季澜短暂的宕机深得他意。
“不是想要吗?”
他勾了勾唇,语气轻慢。
本就很富有磁性的嗓音,一经刻意压低放轻,让这句正常无比的话瞬间暧昧得仿佛床头私语。
季澜微微蹙眉,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抽回神来,抬眸与司清延对上视线。
眼中缓缓露出一个问号。
这束过于惹眼的玫瑰无论出于什么情理都不该在此刻出现在他的手中。在星际广泛流传的关于送花的意义中,爱意与浪漫都是很重要的一条。
若是半个月前,他一定会想都不想就把花扔回给司清延。
但此刻,对上那双琥珀似的双眸,他却忽而有些抓不准这人又想做什么了。
注意到他眼中的怀疑,司清延唇角的谑笑淡了些。
他状似无意扫了眼旁边看热闹的两名少女,后者被他抓包,顿时慌乱地收回正在拍摄的指环,束手束脚地转身离开。
“恒星节的习俗。”
司清延轻笑一声,解释道,“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季澜对恒星节不算了解,因而对司清延的说法无所表态。
但手中那捧玫瑰确实轻了些。
他自然知道司清延为什么会认为他想要花。
他回想起先前那个扒着摊面的女孩,承认自己看上那朵手工花朵并不是单纯因为它像自己母星的花。
“我只是觉得那女孩可怜。”
说这句话时他正思考着怀中花束的下一个去处,视线自其上一扫而过,正要移向别处,下一秒却蓦地一顿。
就见司清延从身后伸出了另一只手,手中赫然是那个玻璃瓶装的手工蓝花。
季澜猛地一愣。
像是没有适应这种突然慢下来的节拍,心口空了一下才继续跳动。
他双唇紧抿,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眼中依旧是无边际的散漫,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又一束蓝色气球升空时,飞艇离开地面。
从随处可见的飘动的氢气球和丝带之间飞升到高空,数不清的高楼建筑也只剩下拇指大的密密麻麻的缩影。
季澜坐在窗边,花束被他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待飞艇平稳下来,他从窗外那派繁荣欢腾中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瓶花,咬字极轻极缓,“爱尔拉曼。”
“看起来还真是热闹。”
“你是想说远远见过它的人都会这么觉得吗?”
司清延的声音仅仅隔了几秒便从一旁响起,话语中是如出一辙的戏谑,说得好像他不是这个星球的人一样。
他和季澜隔了一个座位,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季澜下意识瞥他一眼,刚转头就扯到了脖子,于是保持着一个很小的幅度,又转了回去。
司清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这人受伤的时候好像变乖了不少。
先前他人去花店,从店里出来时才与自己匆匆赶来的理智狭路相逢,意识到自己似乎给一个多次逃跑未遂的惯犯制造了可乘之机。
于是匆匆赶回,却发现季澜仍站在门口,面上带着迷途羔羊般的神情。
某一刻,那神情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调戏有些恶劣。
想到这里,司清延蓦地哂笑一声。
他的视线自季澜身上移开,落在驾驶舱的方向,忽而开口,“我不喜欢被统治。”
“从小在鲜血与淘汰中长大的人,都不会想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没头没尾,嗓音也压得极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季澜坐得离他近,因而清楚地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不禁一怔,没忍住转了头,颈侧传来的疼痛让他禁不住皱眉。
注意到他的视线,司清延从前面收回视线,换了个姿势将后背靠在了座位上,双腿交叠,漫不经心道:“累了。这个月我不想出任务了,也不打算待在肯曼。”
“累了”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一件极其稀罕的事。
以往他一个月连着出四五个任务都是常事,加上他的极高的评分等级,这才短时间内在帝国一骑绝尘。
如果一定要在爱尔拉曼找一个最高精力的人,那非司清延莫属。
然而这时,这位上将却懒洋洋地半躺在座椅上,轻轻阖上眼。
他爬到这个位置,花了十年。
期间他没高估自己的能力,却低估了瓦希和的脸皮,以至于他用这么久翻过一道门,才发现横在他面前的又是一堵高墙。
“那你打算去哪?”季澜的声音从旁传来。
“凯菲娜。”
数日后,飞船迎着霞光降落在另一颗星球的机场。
这颗叫作凯菲娜的星球,是爱尔拉曼的度假胜地,也是无数有钱人的梦中情居。
作为连应灼都艳羡无比的对象,司清延在凯菲娜名下有两套房,却都从未住过。应灼曾恳求他把其中一套房租给他开个酒吧什么的,被果断拒绝,理由是不差钱。
从装潢富丽的机场出来后,“不差钱”的司清延就包下了一艘小型飞艇以及上面的司机,作为这几日出行的交通工具。
——继上回给自己放了十天的假后,司清延更是摆烂得彻底,直接又把之后半个月的任务都提前推掉了。
完美地营造出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设来,同时委婉地表达了自己饱受压榨后的憔悴心理。
就上回瓦希和找他谈话来看,虽说帝王和军事局恨不得把他压榨到极致,但又不可能真的把他逼死,毕竟军中再找不出第二个业务能力这么强的。
于是只能时不时派人来劝说。
才踏上飞艇,军事局的第六个通讯就打了过来。
司清延看了一眼,终于接起。
另一头的人似乎没想到能打通,沉默了好久才有些生硬地出声:“是司上将吗?”
谢谢给我扔营养液的宝宝,虽然你没有评论但是真的非常感谢,今天卡文卡得厉害,删删改改从上午写到下午才写了三千字不到……本来都有点不想写了,但一点开看到多了这么多营养液我又来劲了嘿嘿
(跑来更新一下,明天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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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蓝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