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和闪光灯射的周槐序眼睛极度不适,旁边有人一边笑的花枝招展,一边八百个假动作不是撩头发就是挥手地和别人在说:“就那边那两台和那边无人机全程现场直播。”
周槐序闻言朝媒体区看了过去,学着其他车手其中一个比较没那么恶心的动作,对着镜头笑了笑,比了个赞。
心想,这样电视那边应该能看到他吧。
应该是看到我了吧。
支了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另类的回应,礼尚往来也支起个笑脸冲他笑。慢动作比了比我,比了比你,比了比钱,刚才嗓子不得章法劈了,这会儿没缓过来,便用口型对应“我要还你钱”这几个字。
周槐序的耳麦里传来准备的指令,他下意识点了下头,转身往回走。
支了见状也松了口气,暗号接收成功,可累死个人咯。
“你是台妹吧。”支了身旁的摄像空下来,打量的目光从她的工作证慢慢移到了她脸上,用不标准的台湾腔说,“挺会的吼,就是利用职务之便追人不太好吼。”
台你老爹,会你大爷。
支了对这个用眼神对她品头论足的油腻摄像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多解释一句,冷声冷气撂了句“我胡建的”,就走了。
并未觉得自己冒犯到他人的摄像无所谓地笑笑,和旁边的同事聊到自己去福建的事去了。
而没听到还钱这个事误会的也大有人在,比如刚才让支了看帅哥的同事姐姐,那是一路看着她兔子似的窜到显眼的位置,又是跳脚又是挥手又是比心的,俨然认识且关系还不一般,不然一直冷酷到底的帅哥怎么就突然热火朝天了?
“认识啊?男朋友吧?”同事姐姐一脸暧昧地拿手肘轻撞了一下支了,小声地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羡慕你俩谁吃的好哦。”
八卦是媒体的触角。支了发现一双双耳朵都时有时无地凑了过来,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付敏都一脸严肃目不斜视地将脑袋朝她这个方向偏成快九十度了。
跟刚才那个摄像情况不同,不解释恐怕是不行的。就之前现场那个阵仗,万一浮绿水拿了个好成绩肯定是妥妥上热搜的,指不定她那一串连招被谁拍到也得连带着上去。到那时候芝麻大的小事就能瞬间变成瓜田李下。就好比老王家买了个西瓜,传到最后就变成了老王家生了个不是老王的娃。
而传播者眼前不明所以之人皆有可能。帅哥在网络世界里会受到最大程度的宽容,相反被编排挨飞刀的总是女孩子。
造谣一张嘴,人得跑断腿,她可没有那个联合国时间去处理纷争。
杜绝祸端就得彻底把一切导火线扼杀在摇篮。
“不认识也不是男朋友,就是有一次……”
支了言简意赅地说完,还特地说明了都有摄像头可以作证,随即双手一摊,就这么简单。
桃色八卦没吃上,大家收回耳朵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只有最开始的同事姐姐未完待续地来了一句:“往往英雄救美的结局都是以身相许,趁他还没火拿下他,你俩绝配。”
支了哭笑不得,这位同事姐姐,你就不应该在体育频道。
*
果然是诸葛亮隆中对策,冠军竟还真是那匹杀出来的黑马。
33号白马王子。
人在上面领奖,新闻在网上蔓延。
颁奖的氛围就更加的震耳欲聋了,话筒里说什么都被周遭稀释了七七八八,听的人迷迷糊糊的。
支了远远地望着领奖台上举着奖杯不激动也不张狂的人,人高腿长挺拔利落,浓墨重彩的五官噙着轻描淡写的笑意,深邃的眉目里波澜不惊。
帅酷拽的评价她听得耳朵里起茧子,这些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其实都很适配。
可是,她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似乎对一切万物都在应付,对整个世界全然无所谓。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抛头露面来参加赛车这种如此激烈的竞技呢?
刚才颁奖的时候,是叫他zhanghuaixu的吧?
瞎猫撞上死耗子,他还真是姓张。
*
下了领奖台,邱海波赶紧迎了上来,那是一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采访啊,庆功宴啊都被周槐序给否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训练你很累,不急不急。”邱海波拍拍周槐序的背,“这些咱们都可以延后。”
周槐序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瞧着邱海波:“邱教练,我很感谢你让我进车队参加这个比赛,现在我也……”
这开场白,邱海波心里一咯噔,忙立手打住:“这么开心的时候咱聊点高兴的事。”
周槐序知道邱海波故意打断他,算了,也确实不应该在今天这种场合扫兴。
他点了下头:“你说。”
邱海波一抬下巴:“我都看到了。”
周槐序:“什么?”
邱海波此刻的样子点颗痣就是妥妥一媒婆:“媒体区那个小姑娘,我看你俩大庭广众眉来眼去跟那儿互动,让你吃爱情黄莲的人吧。”
邱海波当时站在一边,但正好站了个最佳观赏区。周槐序这小子一开始高冷的像是要决战雪山之巅,把他之前提醒的流程完全当做放屁,将自己那句来比赛不是来卖笑的由内到外贯彻到底。
现场倒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地对着他热情似火,他寻思也罢,反正有那张脸怎么都行,自我安慰到了。
谁知峰回突然路转,媒体区有个小姑娘朝他比心,跟一针兴奋剂似的让他眉开眼笑,还点赞握拳孔雀开屏。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小姑娘,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一颗头圆润饱满,头小脸小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妥妥的清纯初恋脸,本质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长相,其实这样的姑娘对男孩子非常具有杀伤力。
看图说话都不带这么离谱的,周槐序无语地喝了口水:“什么小姑娘?乱点什么鸳鸯谱。”
“装。”邱海波摸出手机打开相册,两指滑大,递到周槐序眼前,“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新手机拍的贼清楚,给你比心呢吧。”
确实清楚,比现场的他看过去清楚的多。当时他被吵的只想赶紧比赛,根本没注意。现在这么一看,这不是那晚酒吧后巷那姑娘。
“没话说了吧。没事,这么乖的女孩子让你吃点苦不丢人。”邱海波嘿嘿一笑,“再说了,人家不是又回来吃你这回头草了嘛,说明什么?”
周槐序一声不吭斜眼睨他,邱海波抬手在他身上上下一比划:“说明出走一番,归来发现还是你最珍贵。”
周槐序对于邱海波的顶级理解基本上已经免疫了。
而且,乖?那大概只是表象。
耳边的蝉鸣聒噪却看不见踪影。那姑娘就像这蝉,天生有着和树皮相近的体色,无非是给自己镀上一层天然的保护色,障眼法而已。
“我跟她不认识,我也不是在给她打手势。”周槐序顿了顿,补充道,“更不可能像你说的吃她什么苦。”
“好好好,进去进去。”邱海波点头如捣蒜,知道这颗回头草在傲娇,随他去吧。
*
支了跟着付敏去采访,一路上都没看到她要找的人,后来听说想要去采访的都吃了闭门羹,对方不接受采访。
付敏琢磨既然谁采访都不应,那如果他们能拿到采访权,不就是妥妥的独家。
于是他让支了反正要找他还钱,趁机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他接受采访。
支了“啊”了声,抬手指着自己:“我啊,人家凭什么听我的呀?”
“好歹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他救你你救他,你不说他人不错,试试。”付敏使出杀招,“你要真能办妥了,实习证明开两份,实习工资给你翻倍。”
支了眼睛蓦地一亮,立马就被物质给收买了:“这可是您说的,那我……试试。”
*
公共休息区,周槐序坐在靠窗单人沙发上点着消消乐。
有脚步声传来,他浑不在意,直到两双不同颜色的鞋越进视野里,有人率先开口:“恭喜你啊,第一次参赛就是冠军。”
周槐序这才稍稍抬了下眼,手上的动作没停:“谢谢。”
两人是其他车队的,很是自来熟就着周槐序对面的沙发坐下跟他聊了起来。
说聊天,其实都是对方在自说自话,周槐序偶尔喝个水,给个反应,并未加入。
单方面介绍了下自己,聊到了比赛经历,飞机头那位睨着周槐序说:“羡慕你啊,我们都是正儿八经一场一场硬拼过来的,早年车不行装备不到位各种问题,老实说我们这身上就没几块好地儿。你们不一样啊,有钱就有资本,人力物力什么装备都是顶级的,一出道就是冠军,要不了明天,咱们这个圈子就又改头换面了,你说是吧?”
明夸暗讽,周槐序想说菜就多练,但又觉得没必要,嘴长在你身上,怎么想怎么说随便,就是挺吵的。
飞机头身旁的队友见周槐序也不搭腔,又见他这位兄弟一脸的不爽,便主动换了个话题:“啊对了,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有个平京电视台的记者在找你。”
周槐序淡淡“哦”了声,继续没下文。
“叫……支了,就是怎么听到她叫你张槐序。”
飞机头一副大惊小怪地“嗐”了声:“现在这些女的是挺有意思的,别看长得乖,心思野着呢。尤其是这种搞文字工作还能跟你玩点文字情趣。”
旁边队友问:“什么文字情趣?”
“张家长李家短呗。”飞机头的视线落到周槐序的小腹下方,笑得猥琐,“兄弟,这乖乖女都给你改姓了,你是给她看你那儿了,还是你早就已经放她那儿了?”
周槐序眉心一蹙,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就走,被飞机头起身给挡了下来。
“嗐,都是男人装什么纯情啊。”飞机头抬手拍了拍周槐序的肩膀,“别这么小气兄弟,分享一下呗,我……”
“手拿开。”周槐序冷言冷语地打断了他。
“聊个天,你不至于吧。”
“聊什么?聊你嘴巴这么有营养赛车屈才,适合代替肥料浇灌庄稼给人民做点贡献。”
飞机头本就输了比赛来找茬的,偏偏这硬茬还讽刺他,就更加不爽了。
“兄弟,做人别这么傲。”飞机头边说边用力拍着周槐序的肩膀,“不就是拿了个冠军,别把人不当人看。”
周槐序“啧”了声:“前提你得是个人。”
“我操。”
飞机头气地一拳轮了过去,周槐序偏头往后退了一步,对方没打着反倒是扑空重心不稳差点拜个早年,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蓄力发动第二拳。
周槐序还手收缴了他的拳头往反方向拧。
飞机头的队友眼睁睁看着他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结结实实地挨了周槐序一脚,整个人像一颗保龄球就这么水灵灵地滑跪了出去。
支了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就看见一个飞机头起飞失败,滑溜地跪停在了她的面前。
支了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前这位请安的陌生人,又扭头看看带她进来的邱教练。后者的目光落在前方,她又跟着看了过去,对上迎面而来的漆黑双眼。
周槐序经过邱海波时被拽住,问他怎么回事?他不想解释,余光瞥见隔壁姑娘胸前工作证上的名字。
白天真是别说人。
他看了眼缓过劲站起来一半的飞机头,又一脚给了他后腿弯来了一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
飞机头屈辱的火山在爆发:“我日,你特么有病啊!”
周槐序面不改色:“是啊,你有药?”
虽然不明所以,但支了觉得好好笑,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平静死感的人狠话不多?她用力抿住嘴唇生怕自己破功。
飞机头:“你到底想干嘛?”
周槐序抬起手指了指支了:“来都来了,给她道个歉。”
支了被点名,更是一头雾水,但又格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指向自己:“我?为什么?”
飞机头明显丢脸不服气嘴硬加愤愤不平地再次起身,又被踹了回去。
他的队友见状连忙跟支了赔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不用。”周槐序说,“谁说的谁道歉。”
周槐序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瞧着飞机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飞机头读到了“不道歉打你一顿就是了”的意思,一旁的队友在拼命给他使眼色。周槐序别看跟个小白脸似的,根本就是深藏不露还有点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飞机头嘴巴左右蠕动:“对不起,我不该开你玩笑。”
周槐序冷笑了一声:“玩笑?”
飞机头:“是黄……黄腔。”
支了了然地挑了下眉。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瞪了飞机头一眼,那你活该。
周槐序和邱海波说了声先走了,抬步离开这个荒唐的现场。
“zhanghuaixu。”
支了反应很快,跑了两步挡住要离开之人的去路,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现金,有一种了了一桩心事的尘埃落定,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还记得我吧?上一次救护车的钱你不是给护士了,要不了那么多。还有,谢谢你zhanghuaixu。”她笑容温和望着他,比了个耶,“两次。”
周槐序瞧着眼前一手二一手钱的人,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一双灵动鹿眼含着清澈纯粹的甜笑。
他没接钱,越过她时淡淡地丢下一句:“留着挂个耳鼻喉科吧。”
支了举着钱转身指向那抹高大的背影:“诶?”
老露:护妻和平等创人这一块,还得是你张、槐、序。
周槐序:你也去挂个耳鼻喉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