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高今年19岁,他比别栀大一届,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听到有人跟别栀表白,但他都没有危机感,不管那些人是有多么优秀,他都没放在心上。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虽说气质与这个小破村格格不入,但是他就坐在那,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投向他。
今天听村里那些大妈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差把他形容成皇帝了,郭高本来还不信,现在见了,不得不服。
人帅,长着一张建模脸。
多金,他手上戴的表,价值60万。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郭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攥着水果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绷得发紧。
他没料到这个北京来的小子这么横,那句“关你屁事”像根刺扎得他胸口发闷,原本就带着敌意的眼神瞬间燃起了火,死死盯着许烬时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喉结滚动了两下,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梗着脖子低吼:“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这里的人,就连骂人都这么可爱?
许烬时已经走进厨房拔了电饭煲电源,转身时眼神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嘲弄像凉水浇在他头上。
郭高问他:“你多大了?”
他问,许烬时就答:“二十。”
郭高:“你要在栀栀家住多久?”
这下许烬时恼火了,看着郭高,耷拉着眼皮:“她是你女朋友啊?”
郭高:“还不是。”
“那你一口一个栀栀叫着?”
郭高:“我跟她从小一块长大,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许烬时学着他叫:“栀栀不在。”
郭高的脸更红了,很生气,但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把水果留下,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郭高离开后不久,别栀领着陈晚斤回来,看到交给许烬时的任务完成得还算不错,她还是重新洗锅,炒了份空心菜。
她左手端着菜,右手拿着碗筷出来,放在小圆桌上,看着还坐在矮凳上的许烬时:“吃饭了。”
陈晚斤瞥了他一眼:“咋的,还要喂你啊?”
许烬时丢掉甘蔗尾,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婆孙俩人摇头:“你们吃吧。”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远,直到跨出了大木门。
婆孙两个人都在吃着自己的饭,都没人理会他。
吃过晚饭后,别栀冲了个冷水澡,瞬间凉快了,她上了二楼,看到对面的房门敞着,没有看到人。
许烬时出门都快两个小时了。
不过别栀也只是想想,她又不会去担心他。
果然,许烬时根本用不着她担心。夜里别栀起床下楼上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厨房门前抽烟。
别栀从洗手间出来,她远远地看了一眼许烬时,没有说话,进屋了。
后半夜,别栀做了一场很奇怪的梦。
梦里,许烬时一个人坐在楼下,边抽着烟边哭。
别栀还是没忍住去问他:“你怎么了?”
许烬时抬头望着她,两眼冒着泪光:“想家。”
-
“别栀!”
一阵犹如雷鸣般的叫声从一楼穿梭至二楼,在床上抱着外套睡得四仰八叉的别栀被吵醒,她突然猛地睁起眼,看着天花板。
下一秒,她冲出房间来到二楼客厅,窗户被她推开,由于老化而嘎吱地响,她双手撑着墙弹出半个身子冲楼下喊:“做什么?”
“眼看着快要变天了!赶紧滚下来收地瓜干!”
别栀的眼睛被偌大的太阳射得睁不开,她抓狂:“这太阳这么刺眼,怎么可能会下雨嘛。”
有的时候,老人的话不能不听,这玩意儿就很玄乎,别栀话音刚落,珍珠般的雨点来得猝不及防,陈晚斤在楼下咬牙切齿地骂了她一句“王八蛋子”,下一秒就开始收地瓜干。
别栀扭头,踩着台阶哐哧跑下楼,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冲进暴雨里和她一起收地瓜干。
陈晚斤一边骂爹骂娘,手上的动作加快:“这该死的天气,这雨说下就下。”
别栀没搭她的话,加快动作,把地瓜干全一股脑塞进篓里,尽管自己身上全湿了,她用手背抹掉雨水,然后甩了陈晚斤一脸,陈晚斤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她吭哧了一声,没说话。
地瓜干收完,陈晚斤把篓搬到厨房,别栀也跟着进去,婆孙两人全身湿透,对视了两眼,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这雨是越下越大,陈晚斤今天的下田计划估计也泡了汤,两个人站在屋檐下避雨,突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二楼敞开的窗户。
氛围变得紧张,陈晚斤扬起的手准备落在别栀后脑勺,别栀拔腿就冲进木楼,一路狂奔上了二楼,不出她所料,靠着窗户的沙发毯子已经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地板上积了水,她踮着脚尖关上窗户。
看着泡在水里的地毯,她有点头疼,拎起地毯下楼拿到洗手间,又拿了干净的拖把把水拖干净,忙完了这一切后她换了身衣服去洗漱,结束后回到厨房烧柴火煮水。
水开后,她翻箱倒柜找出两粒快过期的感冒药,把其中一片递给陈晚斤,陈晚斤嫌弃地看着她,不屑地扭头:“我身体硬朗着呢,你吃吧,瘦得跟个猴精似的,虚了吧唧。”
别栀瘪瘪嘴,把药吃了:“陈晚斤,不带人身攻击的!”
陈晚斤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没大没小。”
别栀捂着头不说话,陈晚斤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嗤了一声:“我要下田了,雨停了记得去山上捡柴。”
“下着雨呢!你下田做什么?”
“疏通水道,这雨来的也是时候,我还在愁着那禾苗田里干巴巴的,到时候把禾苗给养死了。”
别栀不接她的茬了,说:“山上那柴都湿了!捡了有屁用。”
陈晚斤:“明天不出太阳了还是怎么着?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死心眼。”
别栀翻了个白眼,反正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她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只是她一跨出厨房,雨停了,瞬间晴空万里。
陈晚斤看穿她的心思,在一边得意地哼了一声,别栀无语。
上山捡柴没有一个时辰回不来,家里没有人煮饭菜,别栀还是决定告知许烬时一声。
不过这人也真是的,刚刚动静那么大,他居然还能睡得那么香。
来到门前,别栀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两下,这下有动静了。
许烬时还没睡醒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烦躁,从门缝里溜出来:“谁?”
别栀说:“跟你说一声,我要上山捡柴,家里没有人做饭菜,中午你自己吃。”
里面估计是听到了但是没有回话,别栀也不管了,出了木楼,背着篓就上山了。
刚下了场暴雨,山上的路泥泞崎岖,踩一脚鞋底都沾上一鞋底的泥,别栀穿过了长达五百米的安水桥,来到桥的另一边,这里有好几座山,四周环树,是柴火的聚集地。
她不挑大的,只挑小的,因为大的她踩不断,只能挑那些现成的,拿回去就可以直接劈了。
一根一根地捡,时间也过得飞快,眼看着篓已经快满了,她已经一路爬到了半山腰,把篓提到一边放下,自己在边上随便捡了一个砖头坐下休息。
这刚下完雨山上的空气都变清新了,全是一股泥土翻新的味道,一头长发胡乱地扎着,碎发黏糊糊地挂在脸上,她扯下橡皮筋,重新扎了个马尾辫,露出白皙的颈脖。
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她瞬间凉快了,休息了两分钟,站起身,吃力地背着篓准备下山,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从她哼的歌词中可以听出来,是李玖哲在2010年发行的《夏天》。
“整个夏天想和你环游世界,山路蜿蜒像是爱的冒险,你的笑脸是我唯一的零嘴,我用双眼捕捉这特写……”
天公不作美,她刚走不到两百米,天上的乌云瞬间密布于头顶,她多少知道些气象,心里暗叫不好,于是加快脚步下山。
山腰坡度大,路上石子磕磕绊绊,她有好几次差点滚下山去,为了安全起见,她找了根棍子支撑着自己一路下山。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她侥幸着以为自己能顺利回到家时,暴雨又来了。
山脚下往里走几百米就有山洞,前两年花溪村开发,政府在这块修了条高铁路,请了很多工人,由于资金短缺,工人只能自行想办法解决住宿,而这个山洞就是当时工人们人工造的。
别栀烦躁地丢掉木棍,蹲下身把那一篓的柴放在原地,准备撒腿就往洞口跑。
突然一个人撑着伞飞速向自己跑过来,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别栀才看清楚,那个人是许烬时。
他跑到别栀跟前,弯腰把地上的篓拎起,把伞柄递给她:“拿着。”
别栀愣了愣神,但还是接过了。
两个人挤在一把小伞下,脚步艰难地往山洞里走去。
到达洞口,别栀关上伞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这雨倾斜着打进洞口,许烬时把柴火往洞里放,手掌拍着身上的雨水,淡淡开口:“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别栀哦了一声:“谢谢你。所以你怎么在这儿?”
许烬时说:“闲着无聊随便逛逛。”
嘴上是这么说,但真实情况不是这样。
刚刚许烬时被吵醒后就没了困意,他去小卖部买洗漱用品,无意间听那些阿嬷们说会下雨,他想起来自己迷糊之间听到别栀说要去捡柴,于是打听了村里人捡柴的地方,就赶来了。
别栀知道他是特地来的,不然谁会闲着没事来山里?
她看破不说破,哦了一声。
一场雨下得又急又猛,所以很快就停了。
别栀背着那篓柴火,走出洞口,转头对许烬时邪魅笑道:“我回去了,你也别瞎逛了,小心山林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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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栀回到家,刚把柴火放下,别道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别栀接通:“做什么?”
别道宇给她下达命令:“我给你转了两百块钱,你晚上买点肉吃。”
别栀:“哦。”
下一秒,她面无表情,很诚心地发问电话里的父亲:“别道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收许烬时爸爸的钱了。”
别道宇:“你可闭嘴吧,有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没事我挂了。”
别栀挂了电话,困意渐渐上来,她把那篓柴放进厨房,随后去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冲了个澡,躺在榻榻米床上,抱着外套,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她再起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屋里门窗紧闭着,黑黢黢地伸手不见五指,她起身去开灯。
别栀跑下楼,陈晚斤不在楼下的房间睡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出门看了一眼,厨房的门也紧闭着,本想折回楼上,但由于实在太饿,她还是推开了厨房的门。
陈晚斤和别栀一样懒,没有做饭,给她留了个纸条,老人家不会写字,纸条上的字一看就不是她写的,工整又漂亮。
“自己去买点东西吃,我去隔壁村玩了。”
把蹭吃说成玩,也就只有陈晚斤了。
别栀本想做饭,但由于刚起床,实在没有力气,于是踩着拖鞋就出门了。
村里经济跟不上,路灯也是前几年装的,但中看不中用,装是装了,也不见通电,别栀打着手机手电筒,一路来到了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一看到别栀过来,笑脸相迎:“买点啥啊?”
别栀:“两包泡面。”
说罢,她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她又说:“四包吧。”
老板给她拿了四包老坛酸菜装进袋子里,找了钱,问她:“今天没做饭啊?”
别栀点头:“我睡过头了,我奶去隔壁村蹭饭去了。”
老板哦了一声:“怪不得今天我去找她借摩托车她不借给我。”
别栀笑了笑,拎着泡面离开了小卖部,原路返回。
到家后,她先去烧水,本想着上楼叫许烬时的时候,他正好出来了。
他好像是刚洗完澡,白色老头衫配上黑色短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人字拖。
如果这一身搭配穿在一个啤酒肚中年男人身上,那会是一场灾难。
但是穿在许烬时身上,总有些许不一样的味道,反倒比他第一天来这儿时穿的正装还要顺眼。
许烬时还真是极品帅哥,一看就不想挪开眼。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许烬时语气含着笑的一句话传入她耳中——
“你这么看着我,是对我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