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的粉笔头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宋远墨盯着三角函数图像打了个哈欠。窗外的梧桐叶被夏末的风卷得翻卷,像极了他此刻七零八落的思绪 —— 昨晚偷溜去网吧打游戏的事没被巡逻队抓包,倒是今早看报时看见隔壁街的火锅店招牌被什么东西啃出个月牙形缺口。
“宋远墨!”
粉笔头精准砸在他额角,白灰簌簌落在练习册上。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数学老师镜片后燃起的怒火,全班哄堂大笑里,后桌用课本捅了捅他的背,轻声提醒:“老班叫你解第三题。”
宋远墨盯着黑板上扭曲的函数曲线,感觉那些抛物线都在嘲笑他。他慢吞吞站起来,指尖无意识绞着校服衣角,余光瞥见斜后方靠窗的位置空着 —— 秦黎又没来上课。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垂就热得发烫,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帆布鞋。
“解不出来?”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开学摸底考全班倒数第一,上课还敢睡觉,你是不是觉得高二就可以摆烂了?”
全班的窃笑声像潮水似的漫过来,宋远墨的脸涨成了番茄色。他正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口袋里的老式翻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 “嗡嗡” 的闷响。这是天庭特制的联络器,只有紧急情况才会启动。
他心里咯噔一下,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飞快摸出手机翻开盖。屏幕上跳出一行烫金小字:速来天台,戚单。
宋远墨的指尖瞬间冰凉。
下课铃刚响,他几乎是从后门蹿出去的。三楼楼梯间的窗户没关,穿堂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隐约能看见别在腰后的青铜令牌 —— 那是人间巡逻官的身份证明,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发亮。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生锈的合页在风中吱呀作响。宋远墨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逆光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明明是盛夏却裹得严严实实,肩线挺拔如松。
“戚、戚大人。”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声音有点发颤。
戚单转过身,苍白的手指正捏着天台边缘的水泥栏杆。他左眼尾有颗朱砂痣,笑起来时会显得妖冶,此刻却冷得像淬了冰。更让人发怵的是他左肩搭着的白蛇,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正吐着分叉的信子盯着宋远墨。
“巡逻区域 C37,” 戚单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昨晚亥时,二十八星宿看守的镇兽牢破了个洞。”
宋远墨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不可能!我每天都检查结界 ——”
“哦?” 戚单挑眉,指尖轻轻敲了敲栏杆,那截钢筋混凝土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那你说说,为什么今早接到七起异常报告?城东工地的钢筋被啃断三根,城西菜市场的猪肉铺丢了半扇猪,还有三中操场的塑胶跑道……”
“是神兽?” 宋远墨的声音发紧。他昨晚确实偷懒了,本来该绕辖区巡逻三圈,结果在网吧打《天庭守卫者》通关到凌晨,只在结界边缘扫了眼就回了家。
白蛇突然从戚单肩上滑下来,盘绕着爬上栏杆,蛇眼竖瞳里映出宋远墨惊慌的脸。戚单伸手抚摸着蛇鳞,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是饕餮的幼崽,还有只睚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远墨发白的脸,“你知道擅离职守的后果。”
宋远墨的腿肚子都在打转。这位千年蛇精是天庭派驻人间的督查使,据说当年掀翻过龙王的水晶宫,整个华东片区的巡逻官没一个不怕他。
“我、我马上去找!” 他攥紧拳头,校服口袋里的令牌硌得手心发疼,“一定在今天之内抓回来!”
戚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风卷起他黑色的衣摆,白蛇突然对着教学楼的方向嘶嘶叫了两声。宋远墨顺着蛇头望去,看见三楼走廊尽头站着个身影,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黑色的 T 恤,正是秦黎。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总是逃课的校霸正靠在栏杆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沉沉地盯着天台。四目相对的瞬间,宋远墨的脸颊 “腾” 地冒起热气,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看什么?” 戚单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语气里带了点嘲弄,“人间的小崽子比抓神兽还重要?”
“不、不是!” 宋远墨慌忙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乱撞。他从高一转学来就注意到秦黎了,对方打架时的狠劲、被教导主任抓包时的满不在乎,甚至是走路时微扬下巴的样子,都让他莫名心慌。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每次练习水系法术时控制不住的波动。
“给你三天时间。” 戚单收回目光,指尖最后捏了把栏杆,整段水泥沿瞬间碎成粉末,“抓不到,就自己去南天门领罚。”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连同那条白蛇一起化作青烟消散在风里。天台只剩下宋远墨一个人,还有满地簌簌作响的碎石灰。
他瘫坐在地上,掏出手机翻出巡逻日志。屏幕光照亮他泛白的脸,最新一条记录停留在昨晚九点:结界稳定,无异常。
“完了完了……” 他抓着头发哀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黎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天台,正站在铁门旁看着他,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这儿演什么苦情戏?”
宋远墨猛地站起来,后背撞到栏杆发出闷响。他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大半个头,阴影投下来时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利落。
“没、没什么。” 他往后缩了缩,脸颊又开始发烫,“我马上走。”
秦黎却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手机上。屏幕还亮着,上面 “饕餮”“睚眦” 的字样清晰可见。宋远墨慌忙按灭屏幕,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 秦黎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沙哑,“穿黑衣服那个。”
“是、是我亲戚。” 宋远墨撒谎时眼神发飘,下意识往旁边躲,却被对方伸手按住了肩膀。
秦黎的指尖很烫,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宋远墨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挣开,却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扫帚,竹枝散落一地。
“慌什么?” 秦黎挑眉,弯腰捡起根竹枝在手里转着玩,“你刚才在看什么?好像很怕他。”
“没有!” 宋远墨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又赶紧压低,“我就是…… 有点怕生。”
秦黎嗤笑一声,没再追问。他转身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指尖的竹枝转得飞快。宋远墨趁机往门口挪,刚摸到铁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三中操场的跑道,是被什么东西啃了?”
宋远墨的脚步顿住了。
“今早去打球,看见跑道上有个大洞,” 秦黎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宋远墨心上,“边缘还有牙印,挺大的。”
宋远墨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僵硬地转过身,看见秦黎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阳光落在对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的线条锋利又好看,让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脸红。
“不、不知道啊。” 他结结巴巴地说,“可能是…… 施工队挖的?”
秦黎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竹枝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掏出烟盒抖了抖,抽出根烟夹在指间,却没点燃:“你叫宋远墨是吧?”
“嗯。” 宋远墨点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放学后,天台见。” 秦黎说完,转身就走,宽大的校服衣摆在背后甩动,留下淡淡的烟草味。
宋远墨愣在原地,直到铁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才回过神。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巡逻日志,突然有种预感 —— 这三天绝不会太平。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宋远墨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草稿纸上画满了饕餮和睚眦的画像,前者长得像羊却有老虎的爪子,后者像豺狼却头生独角,都是出了名的凶兽。更麻烦的是,这两只幼崽虽然没成年,破坏力却堪比推土机,要是在学校里闹起来……
他抬头望向秦黎的座位,依旧空着。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放学后要跟对方在天台见面,他的心跳就乱得像团毛线。
下课铃响时,他被后桌拽去了小卖部。冰柜前挤满了人,宋远墨好不容易抢到最后一份进口冰淇淋,转身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走路不长眼?”
熟悉的声音让宋远墨浑身一僵。他抬起头,正对上秦黎的眼睛,对方刚打完球回来,额角还带着汗珠,T 恤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块,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疤痕。
冰淇淋的包装盒被挤变形了,奶油顺着手指往下流。宋远墨慌忙去擦,却被秦黎抓住了手腕。
“笨手笨脚的。” 秦黎皱眉,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目光扫过他泛红的指尖,“手指怎么这么红?”
“没、没有。” 宋远墨的脸又红了,答非所问,接过纸巾胡乱擦着,指尖却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秦黎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冰柜里拿了瓶运动饮料,结账时却顺手把宋远墨的冰淇淋钱一起付了。宋远墨愣在原地,看着他跟几个穿着潮牌的男生勾肩搭背往外走,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黎哥,这小透明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脸都红透了。”
秦黎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宋远墨攥着那盒有点融化的冰淇淋,感觉整个小卖部的空调都白开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烫得他心慌意乱。
晚自习时,宋远墨根本坐不住。他假装去厕所,溜到操场附近查看。跑道上果然有个直径两米多的大洞,边缘的塑胶被啃得乱七八糟,露出下面的黄土。他蹲下身,发现泥土里混着几根银白色的毛发,摸起来硬硬的,带着点金属光泽。
“是睚眦的毛。” 他小声嘀咕,掏出手机对着毛发拍照存档。睚眦性凶好斗,最喜欢啃金属和石头,难怪会盯上跑道基层加固用的钢筋。
突然,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宋远墨瞬间绷紧神经,摸出腰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的水纹图案开始发烫,这是有妖气靠近的征兆。
他屏住呼吸,看见一团黑影从草丛里窜出来,速度快得像道闪电。那东西撞在篮球架上,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篮筐都被撞得歪向一边。
宋远墨看清了,那是只半大的野兽,长得像豺狼却比狼大得多,头上长着根螺旋状的独角,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嘴角还挂着塑胶碎片。
“睚眦!” 他握紧令牌,指尖开始凝聚水汽。这是他最熟练的法术,能召唤附近的水源形成水箭,虽然威力不大,但对付幼崽应该够了。
睚眦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朝他扑过来。宋远墨慌忙侧身躲开,水箭擦着对方的耳朵射过去,打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该死!” 他暗骂一声,转身就跑。这只睚眦比资料里写的更凶猛,看来得找个有水的地方才能发挥优势。
他往学校的人工湖方向跑,身后传来睚眦的咆哮和树木断裂的声音。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宋远墨的校服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膝盖也磕出了血,还好校服是长裤,回教室不至于被别人看到。
就在他快要跑到湖边时,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重重摔在地上,令牌从腰间滑落,滚到不远处的草地上。睚眦扑上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宋远墨闭上眼,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他睁开眼,看见秦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手里拿着根断裂的拖把杆,正抵着睚眦的喉咙。
睚眦发出愤怒的嘶吼,却被拖把杆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秦黎的眼神冷得像冰,跟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愣着干什么?” 秦黎头也不回地吼道,“捡你的破牌子!”
宋远墨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去捡令牌。当他握住令牌的瞬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上来,比平时强了好几倍。他抬起头,看见秦黎正跟睚眦僵持着,对方的独角闪着寒光,眼看就要刺穿拖把杆。
“水来!” 宋远墨下意识喊道。
人工湖的水突然掀起巨浪,像条白色的巨龙般冲向睚眦。秦黎迅速侧身躲开,巨浪精准地将睚眦包裹住,形成一个透明的水球。睚眦在水球里疯狂挣扎,却怎么也撞不破水壁。
秦黎走过来,看着水球里的睚眦,又看了看宋远墨,眼神复杂:“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远墨张了张嘴,刚想解释,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气靠近。他抬头望向湖边的柳树,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风衣在风中飘动,肩上的白蛇正吐着信子。
戚单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