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柳修燃,方会燃基本没什么印象,他还没破壳就被方眠山带出了禁地。
那个时候方眠山已经致力于虫族与人类和谐相处,耳濡目染下,方会燃也对人类充满了善意。
方眠山没有隐瞒禁地的事,父子俩经常会隔着冥陀兰遥望着柳修燃和方修泽的方向。
郁兰亭边听边思考,虫袭爆发的时间是方修泽上位后,方眠山当年带走柳修燃的动机或许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应该也有蛟龙的因素在里面。
结合现有的信息,郁兰亭合理推测柳修燃是自愿待在禁地,他要压制那条通往地球的通道。
那所谓的叛乱就很有意思了,以方眠山的能力真的会被弄得这么狼狈吗?
看来柳修燃一早就发现了禁地的秘密,再加上在方眠山身边周旋的时间,他足足让侵略计划延后了几十年。
如果灵气尚未衰竭,以地球的发展速度虫族的野望只能是痴心妄想。
姓方的真不是东西!
当然了,罪魁祸首还是那只逃窜到这个世界的蛟龙!
但这并不影响方眠山和方修泽的可恶!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柳修燃能压制禁地吗?”
方会燃摇摇头,“我们有很多种猜测,但都没办法验证。”
或许是地球人的身份,亦或是白露刀的存在。
等等,按这个思路的话她也符合!
失败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换具身体,反正灵魂不会受影响。
“你继续讲吧。”
郁兰亭看了一眼方会燃,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也没什么好说的,后来我就一直跟在雄父身边学习……”
方会燃没有经历过方眠山的暴君时期,在他懂事的时候雄父就已经是一位热爱和平的统治者了。
方会燃要学的东西很多,方眠山希望他能尽快继承皇位,自己好去陪伴柳修燃。
方眠山偶尔会说梦话,除了时时挂在嘴边的“柳修燃”,方会燃还听到了另一个名字——郁雪晴。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三个字,直到在方眠山书房里玩耍时无意触发了一道机关。
咔嗒几声轻响,书架像被抽走了筋骨般往两侧滑开,露出后面嵌在墙里的暗格。
方会燃踮起脚,只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盒子有点重,把它拿下来时小小的方会燃已经满头大汗了。
他还没有什么**的概念,觉得好奇就直接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什么?”
“画,”方会燃深吸一口气,“全是郁雪晴的画。”
最底下的有点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
方会燃把这些画一一拿出,先从下面的开始看。
一展开就是一幅工笔小像,纸边都卷了角,她的模样却仍然清晰可见——墨发松松挽着,耳后别了朵半开的小白花。
画中人手里拿着一把很漂亮的剑,旁边则题了一句小诗:“风卷寒云暮雪晴,江烟洗尽柳条轻。”
暮雪晴,柳条轻……
“当时我还不懂这句诗的意思。”
“现在呢?”
“从副本出来后懂了一些。”
柳修燃永远不会融入这个世界,他一直在思慕郁雪晴。
再度回忆时方会燃明白了右下角的日期代表了什么,那是柳修燃失去郁雪晴的第一年。
方会燃继续翻阅这些画卷,他跟着柳修燃的强烈情感逐渐认识了这位名为“郁雪晴”的女子——画里有她立于雪山之巅的场景,长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衣袂被狂风掀起,却丝毫不减眼底的清亮;也有她坐在青石板上,给街边乞儿分包子的场景,耳边的碎发沾了点尘土,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最让方会燃心头发紧的是最后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柳修燃站在禁地的冥陀兰旁,手里捧着一束刚摘的小白花,而对面的空白处,只淡淡勾了个持剑的轮廓,旁边的题字仅写了“雪晴”二字,墨痕还带着未干时的晕染,像是画到这里时,画师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然后他就被困在禁地了?”
“是的,”方会燃点点头,“这是绝笔。”
“那其余的画呢?”
“是雄父画的。”
“什么?”郁兰亭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也是画的郁雪晴?”
“嗯。”
方眠山的第一幅画作是两年后了,或许是之前都没发现这处暗格,也或许是有别的考量。
他笔下的郁雪晴永远一袭白衣,高洁得神圣不可侵犯。
“背景都是岷山,”方会燃说道,“他们之间也只有岷山这处回忆了。”
“你让我缓缓,”郁兰亭有点接受无能,“你确定是方眠山画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郁兰亭陷入沉思。
毫无疑问郁雪晴是方眠山害死的,他也实实在在与柳修燃孕育了方会燃和方修泽,没搞什么黑科技。
别告诉我方眠山喜欢的是郁雪晴,这太恐怖了!
当没听到好了。
郁兰亭用眼神示意方会燃继续。
“后来我经常去书房看那些画……”
郁雪晴不是虫族,方会燃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可她好像也不是自己熟知的人类。
作为方眠山的继承者,方会燃是见过人类的,尤其是人类女性。
人类女性应该就是对标虫族的雌虫,方会燃接触最多的是叶星云,偶尔会有几个贵族千金。
但她们都和郁雪晴不一样,哪怕是最与众不同的叶星云。
方眠山没有继续画下去,十岁那年方会燃看到了那幅最后的画,和柳修燃的遗作构图类似,郁雪晴依旧只有一个持剑的轮廓。
她的对面是双手张开的方眠山,数不清的杜鹃花瓣在空中飞舞,像被揉碎的胭脂,沾着点虚幻的光,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方会燃碰了碰画纸上的杜鹃花,油墨早就干透了,却仿佛还带着点灼人的温度。
“现在我才敢猜测,他或许不是画不出,而是不敢画。”
柳修燃的画里尚且有郁雪晴的笑和她剑上的光,可方眠山的画里,只有岷山的孤寂和飘零的花瓣——他亲手毁掉了拥有她的记忆,到最后连画完整都成了奢望。
“后来我再也没打开过那个暗格,”方会燃叹了口气,“关于郁雪晴的事,就只剩下雄父交给我的那枚玉佩。”
方眠山的身体每况愈下,越到后面他反倒减少了去禁地的频率,只专注地盯着一枚黑色的玉佩,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撒了个弥天大谎,”临死前,方眠山紧紧攥着方会燃的手,“会燃,如果遇到蒹葭剑的主人,就把这枚玉佩交给她。”
蒹葭剑?
“咳咳,”方眠山阻止了方会燃去喊医生的举动,“就是,就是你看到的,画里的那把剑。”
“您知道?”
“你第一天打开的时候,”他笑得温和,“我就知道了。”
于是方会燃恍然大悟,原来那把剑名为“蒹葭”,真是个好名字。
“会有人来终结这场闹剧,会有的,”方眠山将那枚玉佩放到方会燃手心,“她一定是郁家的小姑娘,使得一手漂亮的惊鸿剑法。”
这个人会是郁雪晴吗?
方会燃沉默地握紧了拳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方眠山逐渐没了生息,“在水一方……”
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说起这些往事时方会燃的情绪也变得低落,郁兰亭本想做做样子安慰他,但涉及到方眠山,她一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方眠山是死有余辜!
关于殷礼的部分方会燃没有多言,他连对方什么时候和方修泽有了交集都不知道,他压根就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虫后。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雄父和雌父的结局让我很难对谁产生爱意,”方会燃摇摇头,“他于我而言只是家人。好歹也相处了那么久,基础的感情还是有的。”
可他好像很喜欢你。
郁兰亭想到了十年前的玫瑰原野,殷礼在发情期喊的是方会燃的名字。
她又仔细梳理了一遍狗血剧情,那种违和感再度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玫瑰原野唱过一首歌?”郁兰亭模仿着殷礼记忆中的曲调哼了几句。
“殷礼告诉你的?”方会燃有些意外,“那是我自己写的歌,只有他和雄父听过。”
郁兰亭不关心方会燃为什么要跑到玫瑰原野唱歌,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方修泽的恶果然是天生的。
怪不得会被蛟龙蛊惑,方眠山好歹最后还来了个鳄鱼的眼泪,这家伙是装都不带装一下的!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这句话郁兰亭是真心的。
“你是蒹葭剑的主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方会燃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联赛结束后我会找方修泽谈判,我要回到我的故乡。”
郁兰亭隐瞒了地球的情况,她对方会燃的信任也就止步于此了。
“那很好啊,”方会燃的情绪更加低落了,“要我帮忙吗?”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剩下的让我自己来吧。”郁兰亭笑了笑,“谢谢你,会燃。”
他没有站在方修泽那边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方会燃迟疑了几秒,“兰亭,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私底下可以。”
如果是十年前,郁兰亭还会缠着他讲属于柳慕郁的故事,但现在是十年后,地球与蛟龙的斗争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她再也产生不了任何多余的感情。
窗外隐约传来参赛学生的欢呼声,他们还浑然不知,这热闹里,早已藏好了刀光剑影。
郁兰亭望着那片布满繁星的夜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故事的最后,要么带着胜利凯旋,要么,就和这条蛟龙、这群被野心裹挟的虫族,同归于尽——反正,她的灵魂,从来都属于那个有风有雪、有蒹葭剑鸣的地球。
估计又能超过一百章(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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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