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
炽热的火泥四溅!
“啊啊啊啊——”
少年嘴中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
热浪袭来,无数粘稠的热溶体包裹着了少年的身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扔进了滚烫的岩浆里,无论他怎么挣扎,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下沉!
相反,越是用力挣扎,陷落的速度就越加快速!
愤怒与恐惧如潮水一同涌上张延的大脑——
它做了什么!?
“滋滋——”那触碰到岩浆的皮肤瞬间变成黑炭,他甚至能闻到内一层皮肉传来了烤肉的味道。
“救命,救命!”饶是张延多年来见惯了大场面,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控制不住汹涌而来的即将被灭顶之灾的恐惧,如同千千万万寻常人面对死亡一样,只剩下本能的恐慌,拼命挣扎。
又惊又怒!
那只野山猫竟然把“他”扔进了岩浆里!
张延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偷袭野山猫的算盘不仅落空了,反而陷入到死亡的境地!
他原以为自己能趁其不备,夺它性命,却没想到战斗瞬息万变,几个呼吸的差距,对手就能先下手为强,夺走自己的性命!
张延咬牙切齿,他一定不会放过它的!
等他从此处脱身,一定要扒了它的皮,拆了它的骨,把它炖成龙虎盅!
然而烈焰无情,一寸寸地舔舐着少年的身体,就算张延如何不甘心,也受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烧死”的痛苦,狠心一咬牙,立刻断尾,拼着神魂受损的代价,硬生生从少年的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少年懵懂地醒来,一时间浑身剧痛无比,再看四周,全是是明艳的岩浆,刺鼻的硫磺味道熏得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他惊慌失措,拼命呼叫:“师傅,救命!师傅救我——”
最终少年被岩浆吞噬殆尽。
不再在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干掉了徒弟,林海恩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师傅,确认少年死得不能再死,立即返回池子那边,去找那道人张延决一死战。
然而张延早已不见踪影,连带着大黄狗跟无毛怪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而是在一个角落的洞穴里,林海恩找到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两个孩子脸上犹带泪痕,两只手腕血迹斑斑,小脸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头靠着头在一起睡着了。
在洞穴里的一个坑里,堆积着密密麻麻的尸骨,有的还没完全腐烂,散发着阵阵腐臭味儿,蛆虫在上面乱爬,这些尸骨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一看就是随手扔的,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乱葬岗,无人收殓,也无人知晓。
再进一步细看,这些尸骨大多数一米出头,头颅大、四肢瘦小,竟全都是幼童的尸体。目测多数在五六岁、七八岁左右。
妈的,畜生!
林海恩暗骂一声,鼻子动了动,空气中还残留着张延的气味。
斩草要除根!
此人不除,贻害无穷!
林海恩立即就循着气味追了出去。
张延此人显然十分狡猾,在密林中到处逃窜,弯弯绕绕,气味分了好几个方向,林海恩一一追踪下去,却只在尽头找到几只挂着布料的纸人,气得他把纸人挠成碎片。
不料追到半路,身体里一直在横冲直撞的暖流,开始了作妖。它们在他的脉络各处流窜,慢慢朝着他下腹涌去,一阵阵剧痛与舒爽交替袭来,那种感觉就跟他吃坏东西要拉肚子类似,身体尤其是肚腹那处涨得慌,本能地知道一股巨大的能量亟需寻找一个出口释放。
但是林海恩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拉肚子,隐隐约约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化形”的概念。
化形?
是了,他是妖兽,妖兽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化形的。
怎么化?
化成啥样?
他莫名的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志怪类电视剧。
“想象着你想要成为的人的样子,就可以啦!”那个眼熟的港台演员语调轻快,浑然不当一回事。
想象着自己想成为的人的样子吗?
林海恩只能想到前世自己的模样,自己每天早上在镜子里见到的那张脸,晚上洗澡在镜子前无意间瞥到的那个身体。
他最熟悉的、最喜欢的身体——不高不矮,覆盖着因锻炼和劳作而纤瘦有度的肌肉,骨节修长,每一寸肌肉都是他长期注重营养搭配和坚持锻炼的成果……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野开始拉高,伴随着指尖阵阵发热,尖锐的指甲一点点收缩进肉里,圆润肉垫逐渐拉长……
漆黑的树林里,一阵白光莹莹,光芒中间一个浑身赤、裸的青年身形由虚而实,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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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撞撞跌跌地推开房门,半边身体像是失去神经连接一般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激起房内一阵细微的飞尘。
张延素来自诩喜洁,若是往日,必然要念一个清尘术清理一二,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无暇顾及这些,强撑着身体推开靠墙的木柜,从后面露出的暗格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他拔出木塞,大口大口灌下。
随着暗红色的丹丸吞食入腹,他的眼耳口鼻都冒出了大量鲜血,半个身体猛地抽搐起来,连带着另外半边僵硬的身体抖动着,嗬嗬喘着气,看起来极其可怖。
整个过程极其漫长,漫长到张延昏迷又醒来,醒来又痛昏过去,反复数次,终等到抽搐平息。
半边瘫痪的身躯木头似的僵直,忽然,原本没有丝毫动静的中指和食指微微屈了屈,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连接,张延咧嘴无声笑了笑,像蠕虫一样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反噬又如何?
禁术又算什么?
只要给他足够的材料,足够的时间,他就能重新把破损的魂体修补回来。
到时候,就算是陆永权都奈何不了他,区区山猫精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身棕黑衣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走路像猫一样轻盈灵巧,步伐间无声无息,蓬松的头发间,赫然冒出两只三角形的耳朵!
是那山猫精!
它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他明明绕了好几处远路才回来!
张延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然而太迟了,魂体遭受重创的他此时的行动如迟暮老人一般缓慢,慢到在以反应速度见闻的猫精眼中,如同按下慢放的按键。
张延只能惊恐地看着山猫精眯起了眼睛,圆圆的瞳孔变成了针尖一般的竖状。
它举起了一只右手,上面握着一把锋利的刀,那刀分明与厨房的菜刀一般无二,看起来就像是山猫随手从厨房拿过来的,猛地挥了下来——
“噗……”
一炷香以后。
一只硕大的黄狗站在洞开的房门前,嗅了嗅,神色惊疑不定。
浓烈的血腥味。
毫无疑问的死人了。
还有他新认狸奴大哥的气味。
走进房内,果真出现了张延的尸体。他仰面躺着,脖子上插着一把沉重的菜刀,那菜刀砍得用力,几乎将他头身分离,只剩后颈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流出的血液在他身下形成了一大滩血泊,已经开始呈现凝固的暗紫色。
黄狗泄气地汪了一声,张延死了,它的血精以后就没有了。
不甘心的黄狗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狸奴大哥对血精没有兴趣,又刚吞食了地底焰,或许屋里还有张延藏起来的血精。
正忙碌着,敞开的房门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斜斜的人影。
张延在襄阳王府内颇有地位,享受独门独院,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黄狗警惕地抬起头,就要吠叫恐吓,却在下一刻,两股颤颤,不受控制地流下一股腥热的尿流。
逃!
必须逃跑!
立刻逃跑!
求生本能在疯狂地叫嚣。
然而黄狗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四肢如同面条一般软趴趴的,匍匐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身躯仿佛被一只巨大的脚踩进了泥坑中,压迫着五脏六腑,就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堵塞。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糊了一脸。
来人气势惊人,仿佛一座巍峨大山从天而降,重重地压迫着整片空间。黄狗连来人的面目都没看见,便知此人修为高深远,不是自己能及。这人若想要杀死自己,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嗷呜……”
它发出了祈求的哀鸣。
饶命,饶命……
饶我黄成龙一命……
一双锦绣棉靴不疾不徐地从门口走进,对于黄狗的存在视若无睹,一直走到张延的身前。
黄狗的眼角余光看到了一只手,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仿佛玉石打造而成,指尖、掌背、腕骨,每一丝起伏宛如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而成,晶莹玉润,那根本就不是凡人会有的肉身之手!
那只手往张延的尸身上一抹,霎时皮肉腐烂,化做尸水,露出里面漉湿的符纸与木头。
黄狗瞪大了狗眼,张延他他他……竟然是木头?!他是树精?
“是替身啊……”那人叹息一声,语气既像赞赏,又像在惋惜,“……仅仅只是领着你入个门,就能把傀儡术领悟到这般境界,不可谓天才,这等天分,哪怕是在天机阁也会收入门内的吧,可惜——这是在凡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