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第一次意识到跟杨戬的男女有别，是在五岁。
那一年瑶姬被捕，父兄坠崖，她和杨戬下山，进入一个镇子。
杨戬用灵芝换了钱，在镇子边角看了许多，问了许久，才买了一个价钱公道的小木屋，那屋子虽小，却也干净，只是久无人居，蛛网尘灰遍布。
杨戬从溪边打来水，细细擦洗了一下午，直至金乌西坠，屋内焕然一新，这才牵着杨芙的手踏入，温言道：“三妹，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杨芙打量屋子，干净整洁，但小小的，不由地撇撇嘴：“比我们家小了好多。”
杨戬的神色刹那间有些悲伤，他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走吧，我给你洗澡。”
杨芙微微撅着嘴，显露自己的不满意，但还是跟着杨戬进去。
从离家的那天，她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她素来爱洁，早已浑身不适，从进镇子就揪着杨戬的衣角，闹着要洗澡。
杨芙乖乖坐在小凳上，托腮等着，像往常等瑶姬一样，等杨戬来给她宽衣洗澡。
杨戬早已烧好了热水，此时舀一勺倒进木盆，又兑了些凉水，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端至杨芙身前。
他蹲下身子，伸手就去解杨芙的衣襟，指尖却不小心，触到她的锁骨。
杨戬的手微凉，刚刚试了水温，还带着水的湿润，惹得杨芙无意识地颤栗了一下，她“啪”地一下打掉杨戬的手。
杨戬愣了一下，问道：“碰疼你了吗？”
杨芙也怔了一下，她摇摇头，自然没有弄疼，只是心里莫名觉得不应该。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杨戬，他蹲在她身前，平视着她，他的眉眼漂亮，像女孩子一样，可是，他不是女孩儿。
他是哥哥，是她最喜欢的亲人，但是，他是男孩子。
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应该这样……
杨芙看着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候的知识：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
她不清楚什么叫授受不亲，也不知道什么叫不同席，但她觉得让杨戬给她洗澡，是不对的，虽然她是五岁，还不到七岁……
尤其，一回想起他手指碰到她骨头，她心里就别扭。
杨芙咬着嘴唇道：“我要娘给我洗澡。”
她好似看到杨戬的眼神颤了一下，杨戬蹙着眉，认真地安抚她：“以后二哥给你洗。”
“不要，”杨芙扁着小嘴，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瑶姬不在这里，就有点委屈地说：“那我要自己洗。”
杨戬担忧地问：“你会自己洗吗？”三妹太小了，他蹲着，都比她高。
杨芙就用力地点点头，杨戬退出房间，不放心地倚靠着门，听里面动静。
不多时，等听到哗啦的水声响起，杨戬放下心了，她能自己洗澡就行。
突然，“刺啦”一声，木质的板凳在地面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响，杨芙“啊”地痛呼出声！
杨戬心中一紧，猛地推门进去，就看见赤、裸着身子、头发散乱的杨芙摔在地上。
她眼眶红红的，大概是想哭，一看到他，又惊讶，又难过，又觉得丢脸，慌忙地得把脑袋埋进胳膊里，不肯见人了。
杨戬快步上前，将她抱起来，只见她白嫩的皮肤上沾着水珠，混着地上的灰尘，变成浑浊的淡灰色，脏兮兮地染了一身，只有她膝盖处是红的，嵌进几粒细石子，破开了肌肤，浸出殷红的血。
被抱起来的时候，杨芙瑟缩了一下，她想说你别抱我，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伤口疼，心里委屈，她想哭，又不肯丢脸的哭出来，只好把脸靠着杨戬胸口，闷声不语。
杨戬自责不已地看看她膝盖，她那么小，他怎么能放她自己洗澡呢？杨戬抱着她往床那边走，说：“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杨芙却抓紧他的衣角：“不要，身上好脏，把床也弄脏了。”晚上还要睡床呢。
杨戬急道：“这时候还管这些？”
杨芙拼命摇头：“我不去，我要洗澡。”她任性地挣扎起来，想要下去。
杨戬也才十三岁，这下子有些抱不住，忙道：“好，好，先洗澡。”
杨戬怕她再摔，只得妥协，抱她坐回凳上，拧了湿帕，小心地避开伤口，一手环着她肩，一手迅速替她擦拭身上污渍。
杨芙感觉到柔软而温热的布擦过她的胳膊、胸前，小腹和大腿，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意和热度，不由脑子空白了一阵。
可是擦拭时没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加上杨戬动作很快，像在擦洗一个瓷器一样，温柔小心却很坦然，她虽然懵了一下，但心里也没什么异样别扭的感觉，她想，这算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吧，便没再反抗。
她和杨戬的年龄都太小了，看到彼此身子，也没有害羞的感觉，如果不是杨戬不小心触碰出格了，杨芙也不会反应过来。
于是，杨芙怔怔地想，好像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男女七岁不同席……难道是因为我还没到七岁？
要不……等七岁时，再讲究这些。
杨戬看看杨芙皙白的胳膊和腿，像莲藕一般脆生生的，他用帕子绞干她的头发，最后替她换上雪白中衣，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了，干净了，去床上吧，我打新的水给你洗一下伤口。”
杨芙也满意了，温顺地搂着杨戬脖子，被他抱去床上，看着杨戬给她清洗膝盖，撒上了些药粉，用干净的布裹上。
然后，杨戬才出去，用锅里剩下的水给自己也清洗了一番，等他回来的时候，杨芙已经迷迷糊糊，几乎睡了。
杨戬上床，下意识搂过杨芙身子，抱进怀里，他以为还在野外，这样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杨戬夜里会松开束发，微微弯曲的长发闪着淡金的光芒，一解开发带，发丝仿佛金色的瀑布，忽然倾泄而下。
发丝垂落在他肩前和身后，也落在杨芙脸上、颈上和身上，有点痒，杨芙脸颊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杨戬身上似有似无的桃花气息萦绕着她，她喃喃道：“喜欢二哥。”
杨戬心里一片柔软，轻轻笑道：“我也喜欢芙儿，睡吧。”
自此之后，杨芙便不再抗拒杨戬替她沐浴，兄妹二人也同榻而眠。
再后来，兄妹间偶有亲密之举，杨芙都会自己宽慰自己了：等七岁再讲究吧。
直到杨芙七岁那年，她觉得时候到了，就应该遵守规则。
她义正言辞地告诉杨戬：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以后要自己洗澡。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我们要分开睡觉了。
杨戬听着她讲这些全然新奇的知识，奇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些?”
杨芙理直气壮地道：“我听过，这是规定，所以，我们只要照着做，就好了。”
“规定？”杨戬似想到别的，神色微变，目光睨向苍天，冷冷地道：“违背了，又如何？”
杨芙一呆，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她被吓到，杨戬伸手摸摸她的脸，说道：“别怕，二哥没有凶你，我只是觉得，违背了规定，也不该……狠到如此的程度……”
杨戬叹息一声，看着她，道：“二哥依你的规定。”
杨芙仰头望着他，忽然小声地道：“二哥超过规定，我也不会生气的。”
杨戬不由莞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