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吞噬了夜庭的轮廓。崔二老爷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沿着宫墙阴影处快步前行。他身后跟着两名心腹侍卫，三人的脚步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掩盖。
"二老爷，前面就是夜庭了。"一名侍卫压低声音道，"守卫已经打点好了，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崔二老爷崔明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摸了摸怀中密信的轮廓，那上面盖着崔氏族长的私印。今夜此行，关系着崔氏一族百年荣辱。
夜庭的偏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崔明远示意侍卫在外等候，自己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
暖香扑面而来，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崔明远刚踏进一步，就听见内室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那声音慵懒娇媚，让他不由得顿住脚步。
"......你今日怎么敢来？不怕你那帮族老知道了，又要在祠堂里跪着逼你发誓？"
崔明远瞳孔骤缩。这是姜姝妍的声音，却与他记忆中那个威严的女帝判若两人。那语调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亲昵与娇嗔。
"他们今日在商议要事。"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每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崔明远心上——这是崔以辰的声音。"我借口查看太子，才能脱身。"
崔明远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放轻脚步，循着声音向内室走去。透过半开的纱帐，他看到了一幕让他血液凝固的场景。
姜姝妍斜倚在软榻上，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衣襟松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的长发如瀑般散落，有几缕正被崔以辰握在手中把玩。崔以辰只着单薄里衣，领口大开，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此刻松散地垂在肩头。
"你就不怕他们商议的'要事'，是要如何处置我这个废帝？"姜姝妍指尖划过崔以辰的喉结，声音里带着笑意，眼中却是一片冷清。
崔以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们不敢。"
"不敢？"姜姝妍突然冷笑一声，抽回手，"崔以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崔氏已经在暗中联络北境三州的驻军，就等着我腹中孩儿出生，好——"
"嘘。"崔以辰突然俯身，以吻封缄她的话语。姜姝妍起初挣扎，很快便软化在他的怀抱中。纱帐被扯动，摇曳的烛光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场皮影戏。
崔明远站在原地，手中的密信已被捏得变形。他本该愤怒，本该立刻冲进去斥责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但他的脚却像生了根，眼睛死死盯着内室的景象。
崔以辰的手滑入姜姝妍松散的中衣，引得她一声轻喘。她仰起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上面还有几处未消的红痕。崔明远不是毛头小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崔以辰......"姜姝妍的声音已经带上喘息，"你......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崔以辰停下动作，额头抵着她的："我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姜姝妍眼中闪过一丝脆弱。她别过脸去："堂堂太傅，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在你面前，我只是崔以辰。"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妍儿，我......"
"砰"的一声，崔明远终于控制不住，撞开了身旁的花架。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内室的两人。
"谁？"崔以辰瞬间将姜姝妍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抽出榻边的佩剑。
崔明远从阴影中走出，脸色铁青："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姜姝妍在看到崔明远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不慌不忙地拢好衣襟，甚至勾起一抹冷笑："崔二老爷深夜擅闯本宫寝殿，倒是很知'廉耻'。"
崔以辰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二叔，您怎么......"
"闭嘴！"崔明远怒喝一声，将手中已经皱巴巴的密信摔在地上，"崔家上下正在为你筹谋，你倒好，跑来与这妖女厮混！族长说得没错，你果然被她迷了心窍！"
姜姝妍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她赤足下榻，拾起那封密信，快速浏览起来。烛光下，她的脸色越来越冷。
"有趣。"她轻声道，将信纸递给崔以辰，"崔家打算等我生产后，去母留子，拥立幼帝，再由你摄政？真是......打得好算盘。"
崔以辰看完信，手微微发抖："二叔，这是......"
"这是为了崔氏百年基业！"崔明远厉声道，"以辰，你身为崔氏长子，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毁掉家族大计？"
室内陷入死寂。姜姝妍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崔以辰，等待他的反应。
崔以辰缓缓放下剑，声音低沉却坚定："二叔，请回吧。今夜之事，若传出半句......"
"怎样？"崔明远冷笑，"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我会辞去太傅之位，带着她离开京城。"崔以辰平静地说，"崔氏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姜姝妍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崔以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明确地选择她，而非家族责任。
崔明远也被震住了。他盯着崔以辰看了许久，突然大笑起来："好，很好！崔家养了个痴情种！"笑声戛然而止，他阴冷地说，"你以为族长会允许吗？你以为姜司臣会放过你们吗？以辰，你太天真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姜姝妍突然开口："崔二老爷。"
崔明远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回去告诉崔族长，"姜姝妍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若我孩儿有半点闪失，我会让整个崔氏陪葬。别忘了，我虽被废，但朝中仍有半数大臣是我旧部。你们崔氏......真的准备好承受一个母亲的怒火了吗？"
崔明远肩膀一僵，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去。
门被重重摔上，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姜姝妍突然腿一软，险些跌倒。崔以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发现她浑身冰冷。
"妍儿......"
"你刚才说的，"姜姝妍盯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吗？"
崔以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她打横抱起，放回榻上，仔细地为她盖好锦被。然后他单膝跪在榻前，握住她的手："我崔以辰此生，负过天下，负过君王，唯独不愿再负你。"
姜姝妍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等于亲手斩断了与崔氏的联系？"
"知道。"
"你......"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腹中突然的胎动打断。她皱眉捂住肚子，脸色有些发白。
崔以辰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不用。"姜姝妍拉住他，"只是孩子踢了一下。"她犹豫片刻，拉着崔以辰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你摸摸看。"
崔以辰的手微微发抖。当感受到那小小的生命在掌下活动时，他的眼眶红了。
"是我们的孩子。"姜姝妍轻声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是我们共同的血脉。"
崔以辰俯身，将脸贴在她的腹部，声音哽咽："我会保护你们，我发誓。"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无人注意到，夜庭的屋檐上，一个黑影悄然离去——那是崔族长派来监视崔明远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