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凄惨的哭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饶是见惯风浪的秦婧妍，也一时怔住，有些手足无措。小小早已识趣地退避到厨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眼看萧篱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纤细的身体因抽泣而剧烈起伏，秦婧妍心底那根坚冰般的弦，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灼了一下，微微松动。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起身，坐到了萧篱身边。伸出手，有些生疏地、轻轻地抚上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触手是毛衣柔软的质感，以及其下单薄而温热的躯体。
“好了，好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我不要你工作了，好不好？别哭了……”她顿了顿，看着那张哭花的小脸，补充道，“沙发也没有你重要。”
在她的轻抚和柔声安慰下，萧篱激烈的哭声渐渐变成了细小的抽噎，但情绪一时还难以完全平复。
“这……这可是你说的……”她吸着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扭过头，用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清澈明亮的眸子望向秦婧妍，眼神里充满了委屈，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求证，“沙发没有我重要。”
看着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秦婧妍心底软成一片，只能顺着她的话应承：“是，沙发没有你重要。”
萧篱又往前凑了凑，鼻头红红的，像颗小草莓，眼神里带着恳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那你……也不要我去找钱了？”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过来，那一瞬间，秦婧妍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副模样，当真是……“很好欺负”。
“是，”她听到自己肯定的声音，“不要你找了。”
这句话如同魔法。萧篱脸上瞬间雨过天晴，破涕为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和浅浅的梨涡，仿佛刚才那个哭得天崩地裂的人不是她。“你发现没有，”她眨了眨还挂着泪珠的长睫毛，语气带着惊喜和雀跃，“你现在在摸我哎！”
秦婧妍抚着她后背的手猛地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么不合乎她一贯的准则。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心底掠过一丝异样。其实……手感还挺好。
萧篱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语气软软地、带着无比的认真说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碰，我是不会碰你的。但是……我喜欢被你碰。”她的目光直白而炽热，带着毫无保留的依恋。
秦婧妍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纯粹到有些烫人的直白。
“秦姐姐，”萧篱得寸进尺地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动作带着依赖，眼神湿漉漉的，像清晨沾满露珠、亟待采撷的洁白花朵，“我养不起你……你可以养我呀！你当了这么久的妻子，不累吗？不然……我们两个换换，我来当妻子，你来当丈夫，好不好？”她歪着头，软语央求，“好不好嘛？”
在那双澄澈无比、充满了期待与依赖的目光注视下，在那软糯的嗓音缠绕中，秦婧妍仿佛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
地点依旧定在这所公寓，界限依然存在，萧篱的活动范围仍限于客厅、餐厅及客卫。但作为交换的一部分，她被允许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免去了每日来回奔波之苦。
在正式开始这场角色互换的新游戏之前，秦婧妍需按照家族惯例，回老宅小住几日。萧篱只得暂时回归她那神秘莫测的家。
秦家老宅，月色流淌在寂静的庭院中，书房内，檀香袅袅。秦老爷子正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气势沉雄。待最后一笔落下，他方才搁下狼毫笔，接过秦婧妍双手奉上的清茶。
“听说，”老爷子啜了一口茶，目光如炬，看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孙女，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现在，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
秦婧妍垂眸立于案前，身姿挺拔如兰，并未否认：“是的，爷爷。”
老爷子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个孙女主意太大，心思又深，他向来难以管束，也相信她的分寸。最终，他只是沉声道：“那个女人，我这边也派人查过了，连我都查不到根底的人，你务必小心。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他并不迂腐，无论孙女是真心转变取向，还是一时兴起寻些新奇乐子，亦或是受了唐家表妹那件事的影响，他只盼着她最终能收心，将重心放回家族事业上。
“谢谢爷爷关心，”秦婧妍语气平稳，“我目前仍在试探她。若她有任何不对，我会及时抽身。”
“嗯，你心中有数便好。”
“还有一事要告知爷爷，”秦婧妍抬起眼，目光坚定，“我准备回公司上班了。”
老爷子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始终记得，这个孙女在商业上拥有着何等敏锐的嗅觉和雷霆手段，是秦家当之无愧的掌舵之才。只可惜她二十五岁后便隐于幕后，将精力耗费在那些无谓的感情测试上，让他惋惜不已。如今她肯回来，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老爷子强压着激动问。
“不知道，”秦婧妍想到萧篱那句“你养我呀”，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可能会一直待下去吧。”
老爷子何等眼力，自然捕捉到了她这转瞬即逝的异常神情，追问道：“怎么突然想通，要回公司了？”
秦婧妍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玩笑的口吻，眼波流转：“因为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费钱，很难养，若是再不工作，谁来养我呢？”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揶揄。
以秦家的财富，养一千个一万个她也绰绰有余，以她过去积累的身家，也足够她挥霍几辈子。这养不起的玩笑话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老爷子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大笑起来。他并非思想僵化之人，笑罢之后，神色温和地说道：“若她身家清白，品性无虞，你可以带她回老宅看看。”
“还早呢。”秦婧妍轻轻摇头。
“不早了，”老爷子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我都老了。”
“爷爷每日晨起练拳，精神矍铄，比许多年轻人都要健朗。”秦婧妍上前，语气带着罕见的娇嗔。
“哈哈哈，你这丫头，惯会哄我开心。”老爷子开怀大笑，书房内气氛一时温馨融洽。
在秦婧妍返回老宅的这三日，白日的萧篱依旧如同幽灵，在公园、广场、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然而，当夜幕降临，她回到那间无人知晓具体位置的居所后，便会打开层层加密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连接的是一个加密频道。很快，一个带着磁性、却又夹杂着些许不稳定电流的女声传了出来。
“阿篱，”那声音带着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还没有追到你的心上人吗？”
萧篱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对着摄像头委屈地扁了扁嘴：“姐姐，心上人哪有那么好追呀……”
屏幕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似乎有重物倒地，夹杂着模糊的痛哼，随即又恢复了寂静。过了一会儿，那个被萧篱称为姐姐的声音才重新稳定地传来，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
“心上人没追到，只能证明你没用心。”女声带着笃定的评判。
“我很用心了！”萧篱立刻反驳，但随即又软了下来，抱着枕头蹭了蹭，“不过我还可以更用心！昨天我又小小的前进了一步呢！总有一天，秦姐姐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话音未落，屏幕那头再次传来混乱的声响，压抑的、痛苦的尖叫，刺耳的电流噪音，甚至还有令人牙酸的、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背景音嘈杂了片刻，又逐渐归于平静。
那个磁性的女声再次响起，语调平稳得仿佛刚才只是信号波动：“阿篱，秦家在查你。他们目前得到的都是我们放出的假消息。如果你希望她知道你的身份，我可以适当放出一些线索。”
“不要！”萧篱立刻紧张地坐直身体，连连摆手，“秦姐姐还没有真正喜欢上我呢！要是现在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屏幕那端的女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漫不经心的残酷：“她跑不了。”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若跑了，我便把她绑回来，送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