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暮绣告诉喜尔,她与哥哥自幼父母双亡,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原本在西和村里的日子虽清苦,也算安静平和。

然而近日村中女子一个接一地消失,转眼间中诺大一个村庄中,年轻的女子只剩下暮绣与一个名唤墨蓝的女子。

也是在这时,村中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地转播起来,有人说只要用一名女子烧成灰烬祭天,其他消失的女子就都会回来,还能永保西和村太平,但是条件是,祭天的那名女子不能受人强迫,必须是自愿。

于是村中各人开始有意无意的待暮绣与墨蓝极好,并存了心思,言词可怜地劝说两人。

墨蓝先按捺不住,竟使用诡计哄骗暮绣答应以自身祭天。

远行自芜寮城的暮行回到村内,听闻此消息恼怒不已,又不能与村中人正面反抗,正在两人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

一个女子在夜黑风高之时,闯入他们的屋子,正是在芜寮城遭人欺凌,被暮行所救的“栗姑娘”,栗言对暮行一见倾心,于是一个娇养的富商女儿,为了奋不顾身的爱情而追到此地。

村中众人听闻暮绣自愿献身,通通聚在屋外,说要将暮绣带去梳妆打扮,但那实际是为确保不出意外,将她提前关押,暮行为了暮绣,将栗言打昏,交给了村民。

之后墨蓝以陪伴为由进入屋中,恰好听到栗言哭泣,说她不是暮绣也不愿意献身,墨蓝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只惊觉若是她反悔,那么就会连累牵扯自己,就拿木棍给栗言通打了一顿,直到她陷入昏迷再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以为,是墨蓝害怕暮绣出尔反尔,才给她喂了药才导致她昏睡,基于同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暮行早有计划要救出栗言,又害怕暮绣会被别人发现,就将暮绣也藏到关押栗言姑娘的屋子中,准备今晚就带着两人逃走。

喜尔的到来横生枝节,他本想将喜尔赶出去,不想屋中偷看的暮绣,被柱子撞了脑袋吃痛叫出声,引得众人怀疑,他恐喜尔大闹后,暮绣被人发现,只得呼邀众人将喜尔一起绑了。

但令喜尔疑惑的是,既然村中人无故接连消失,为何不到芜寮城找修士来查探情况?

暮绣则告诉她说,是西和村中有人杨言,带走村中女子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兽,若是告了修士会激怒它,在一怒之下将村里人全部吃掉。

喜尔扯了扯嘴角,无奈摇头。

若那失魂兽真愿放了所有人,那它闹这一出是为了试探人性看看笑话?只怕是看完笑话之后该吃的人还是得吃。

难怪暮行稍微一点拨,众人就要绑、要杀了喜尔,恐是怕她出去之后,将此事告诉仙家,不能救他们,反给他们惹来杀生之祸。

但他们未免绑早了些,毕竟喜尔那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喜尔所使幻术时间有限,待村中人知晓两人已跑,墨蓝就是村中唯一剩下的女子,她的命运会如何?

将暮行安葬后,喜尔带着栗言与暮绣两人来了芜寮城,并打听了栗言家址待她修养好后,将其送回了家,给她圆了一个谎,向她父母说明她此番去处以及原由。

相信她自此一事后,定不会再同那般样轻易相信人,除去伤害外,也算是好事,也能替暮行减轻一点自己的罪过,若是能做不损自己的善事当然乐得开心,若是要损了自己,那不做这善事也无可厚非。

暮绣一时没有旁的去处,喜尔便将她带在身边,说不定日后还能与窦亚做个伴。

她们去往芜寮城中,南疏桐在所居宇殿,静元殿中接待喜尔二人。

她在长廊上,遇上了一个极美的女子,红衣素面,抚琴弦音,曲子是极好听的,喜尔驻足一曲听过后,与女子互相施礼后便离开,女子莞尔一笑,眉目间温柔如水。

与南疏桐寒暄后,又告知他西和村之事,南疏桐眉宇闪过一丝惊色又很快恢复如初,承诺喜尔定会尽快处理此事。

说到这时,那名红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南疏桐给喜尔介绍,说女子是他的妻子,名唤莫音故。

喜尔情绪微动,如今无尽上下谁人不道,云和道人南疏桐是个极其冷漠的上仙,如今看向这女子的眼竟也能如此含情脉脉。

喜尔向她行礼,莫音故上前拉住她的手,给她一个暖意的笑容。

喜尔对她突然对好感顿生,打心里认为这应是个心灵纯净、温柔善良之人。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莫音故竟与她的本来样貌十分相像。

只是她眉间惆怅未抒,像是隐忍多年所致。

“你也是喜欢音律之人,日后多来寻我聊天可好?”

“好。”喜尔答应,拜退了出去。

在外等待已久的窦亚,见喜尔一出来,兴高采烈地跳到她跟前来,留暮绣一人,在一旁不安地站定。

喜尔瞧出端倪,便询问窦亚:“你与她说什么了?”

窦亚摇头晃脑:“没说什么啊,只是问她是不是要与我们在一起?会做好吃的吗?会做什么好吃的,能不能做给我吃?”

喜尔打断他:“好了,再说下去吃不完了。”

窦亚高兴地笑了:“姑姑,她同了我说,她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以后我们就有得吃咯。”

喜尔:“……”

因窦亚实在馋得紧,左右无事她就带着他与暮绣两人在城中闲逛,给他们买了些小吃食小玩意。

突然之间,一记炙热的目光穿过海浪般的人潮朝喜尔看来,灼热烧伤她的后背。

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人是谁?

当人群散开,长街尽头之处,一个精瘦的老人直盯着她。

她启步追上去时,老人转身向前,行速不快似有意让她跟上,将窦亚与暮绣安置在就近的客栈后,她独自一人追着老人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一座寒旧的茅屋前,老人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将枯槁的手向后伸来,掌心横放一串檀木珠,带有些许药物的清香。

这是琉青的随身之物,是有一年的他过生辰时,喜尔为他亲手串的一串檀木珠。

喜尔双手手颤巍地拿过木檀珠:“老人家,是在何处得到此物的?”

老人默声不语,喜尔又问:“老人家可是身体不适?”

来时喜尔就看出,他走路异常困难,又一路走了许久,许是没了力气所致。

果不然没一会,老人就站不住,整个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来,喜尔上前在后扶住他瘦弱的身躯,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呼吸骤紧,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致命毒药般,每一次呼吸都快要夺了她的命去:“郎殊!”

他得逞地笑,桎梏住她的手腕,不断用力:“师尊,准备好了吗?”

喜尔听到他的话,眼神骤变,想要撤手却已来不及,在她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他蜕去褶皱的皮,得意地挑眉。

天地间忽然下起飘雪,雪花掩盖了荒地,遮住了一片死寂的枯败。

直到大雪险将两人掩埋,他才松开她的手,由她四处察看。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雪境术?我竟从不知你有如此高的天分,这么复杂的术法都让你学会了。”平白无故被骗被困,她想得不是赶紧寻出路和责骂她的“爱徒”,而是一反常态地懊恼起来。

“许是师尊许多没见我的缘故。”郎殊用灵力催燃树枝,在雪地中心起了一团火,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喜尔走近,垂目叹气:“你打算何时放我出去?”

郎殊抬头:“师尊觉得呢?”

她再叹一气,半蹲在他身旁,以商量的姿态说:“是这样的,我还有要事要办,真的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怎奈他充耳未闻,完全不拿她当回事。

喜尔无奈,打算对其素质教育一番:“好歹,我是你的师尊。”

不想触到他逆鳞,他忽然瞪向她:“区区雪境术真的能困得住师尊吗?还是说师尊又突发奇想,想要上演一些师徒情深的戏码?”

不得了了,徒儿敢怼师尊了。

喜尔无语凝噎,她做这些分明是为了顾虑他的感受,却被他贬得一文不值俗不可耐。

她晃晃头,口中连叹:“真是该啊。”

她在雪地东逛西逛,这里瞧前哪里看看。

一回头郎殊就见站在她身前,在飘摇的风雪下,递给她一把长剑。

“这是何意?”喜尔不解,剑她不是没有,何须要他来递。

“师尊不是来杀我的吗?”他眉心微挑,雪花飘落在额心。

“……谁说我是来杀你的?”喜尔剪手上前。

她回头,闲淡随意的眸眼突生凌厉,她挥出长剑,朝郎殊身后劈去。

郎殊默契地侧开身,剑风扫起他的发丝。

失魂兽破地而出,痛苦地嚎叫着。

喜尔趁势拎剑上前,郎殊在后轻叹:“师尊好眼力。”

她顿步,莞尔:“我说了,好歹,我是你的师尊。”

失魂兽见她上前,张口就向她扑来,喜尔一个腾飞落在它的头顶上,将灵力聚于剑尖,插进他的喉咙。

他一声怒吼,将她甩落下,喜尔打了一个翻转跃起,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印:“破!”

长剑势如破竹地贯穿失魂兽的喉咙,它仰天长啸,飞快地逃离。

喜尔将灵剑收回,注视着失魂兽逃离的方向。

“师尊?”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喜尔回头,见郎殊立于风雪之下,眉眼剔透灵动十足,雪胎梅骨一如往昔,没由来地心情大好。

她偏头,问他:“想不想出去?”

喜尔算是老看明白了,这雪境术压根不是他弄的,他也出不去。

“想出去就能出去吗?”他表情微淡,不以为意。

“当然,有师尊在。”她信口承诺,转身即走。

郎殊于原地站定,冰层被打破,刺骨的凉水涌出。

喜尔走了一会,不见他跟上,扭头才发现异常,她走近用双眼注视着他:“怎么了?”

“没事。”他摇头:“毕竟师尊一贯如此,做出的承诺转眼即忘。”

“……”喜尔眉心一跳,胸口有些闷得慌,她怎么不记得她做出过什么承诺?

她抬眼看他,想开口询问,又在见到他受伤的表情后喉咙哽咽,她晃了晃脑袋艰难回想:“呃…那什么…”

“别找补了,你没机会了。”他扔下这一句,抬腿就走了。

对于他这一傲娇行为,喜尔欣然点头:“好吧。”

她追上他,又拦住他:“所以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他把她困在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等到师尊想起,自己到底做了几桩亏心事的时候。”

“有这么多吗?”喜尔砸嘴不解。

“嗯。”郎殊点头,目光笃定。

看着郎殊再度远去的背影,喜尔陷入沉思当中,她这几年很少接触这些复杂的人和事,以至于脑瓜子有时不太好使。

但她知道媳梧山下的棺材女尸,与西和山村的献祭怪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主手明显是同一个人。

前面以为他是郎殊,才没让他跟着。

如今看他,同样被困在这雪境术下,便知没可能了。

两人沿着失魂兽的血迹一路前进,走了没多久,喜尔就觉得浑身困乏,急需休息,她大声告知前方的郎殊,那知人家根本不理她,一个人往前方走了。

喜尔也没空管他,找了一处风雪较小的地方打坐休憩,过了几个时辰后,喜尔察觉异动睁眼,与正在观察猎物的失魂兽对视上,她转了转眼,失魂兽也跟着转了转眼。

她示意它看向后方,它也同样憨憨地照做。

喜尔趁机拔出长剑,朝它的臀部刺去。

它再次痛得大叫,一个刺溜就跑走了。

本已离开的郎殊忽然出现,手里握着半根,被挣断的捆妖绳。

喜尔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刚才的失魂兽有些奇怪,身上竟然捆了一圈绳子。

等等!

她心虚地看向郎殊:“你这绳看起来,不太牢固啊。”

其实她还想说,对付此等凶兽,怎么能用寻常的捆妖绳?

“那师尊的意思是,要给徒儿换一根来?”他将剩下的半根捆妖绳挽起,不紧不慢地问。

“我给你把它捉回来。”喜尔爬起来,追着失魂兽离开的地方过去。

为了不让他再次抓到她的把柄,她这次非要成功不可,可惜她找了许久,也不见失魂兽的丁点踪迹。

她绕来绕去,没找到跑走的失魂兽,反而与来寻她的郎殊迎面对上,就这一下子,场面变得极其尴尬。

喜尔拍手缓解紧张,笑呵呵地走到她这位好徒儿面前。

“师尊找到失魂兽了?”他明知故问。

喜尔一跺脚,一叹气:“说吧,要师尊怎么补偿你?”

不就是把柄吗,给他多握几个有何防?

雪景印照下,他的目光忽明忽灭:“当真?”

看到他这个胜券在握的眼神前,她是真的这么想没错,看到之后她就不是很想当真了。

毕竟她了解郎殊,即便不知道他具体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不会是什么让她感到轻松愉悦、舒心快活的好事。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断了没回收的可能性。

她梗着脖子,生硬地点了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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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了那朵黑莲花
连载中菩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