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暗骂一句“倒霉”，在老黑挥舞翅膀俯冲过来前，脑袋一缩，用蝠翼似的翅膀裹住自己，宛如一颗皱巴巴的卷心菜，擦着老黑的爪尖滚落山崖。
噗通！
水花飞溅，可可坠入大海。
幸好悬崖下方没有礁石，而可可早有准备，调整了入水姿态，翅尖并拢，如利箭般破开水面，才没有像砸在水泥地上一样，摔得头晕目眩。
老黑吐出一口龙焰，海水瞬间沸腾，借由熏天火势钻入海中。
一双竖瞳紧盯前方那一小团红色，虬结的下肢一蹬，就游出去数十米，粗壮的尾巴发挥船舵的作用，为黑龙在水下调节方向。
可可憋着一口气，两颊鼓起，在满是细小气泡的海水中左冲右突，躲开老黑的追击。
心脏哐哐跳动。
体力值飞速下降。
气息耗尽前，可可钻入一处海底溶洞，犹如一条被鲨鱼追击的小丑鱼，鲜红的翅膀奋力拨开海水，在狭窄的甬道中穿行。
轰隆！
老黑紧随而至，奈何他身材肥硕，不能像可可一样钻入洞中，唯有愤怒地再三撞向洞口，张开长长的下颌。
“吼——！”
可可几乎能看到老黑颤动的小舌，身形一矮，团成一团前滚翻，躲开一股明亮到发蓝的龙焰。
“有本事别跑啊？小不点！”
“傻子才不跑，”可可回过头，张嘴想学老黑喷火，可能是他喝了一肚子海水的缘故，只喷出了一缕白烟，“唧！”
“哈哈哈哈！”老黑放肆嘲笑。
可可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儿是一条死路，你尽管在里面待着，早晚会憋不住出来的，桀桀桀！”老黑倒勾的尖爪抠住岩壁缝隙，黄澄澄的竖瞳贴着蜂窝似的洞口往里瞅，仿佛蜻蜓的复眼。
无论可可躲到溶洞的哪个角落，都能被老黑尽收眼底，看得可可头皮发麻。
10级对1级的等级差距并未让可可感到害怕，真正让他畏惧的是二者的体型差异，那是发自生物本能，写在基因里，面对体型百倍于自己的猛兽时所产生的灭顶恐惧。
太吓龙了。
可可闭上双眼，思绪飞转。
有一点老黑说的没错，他慌不择路逃入的溶洞是一条死路，里面没有分支，仅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三分之一在水下，三分之二在陆地上，空气潮湿闷重，含氧量极低，待了没一会儿，就让龙头晕眼花。
可可瞄了眼缓缓下滑的生命值，当即心头一紧。
再不想办法出去，都不用老黑出手，他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闷死。
可可快速浏览系统商城，从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找到一项D级【氧气瓶】，嗷呜，张嘴叼上。
“那根管子是什么？”老黑好奇，竖瞳缓慢转动，紧跟可可的一举一动。
“想知道？”
可可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很快就会知道的。”老黑嘴硬，往溶洞里吐了一口龙息，随即爪子一蹬，飞跃出海面呼吸。
灼热的空气让可可眯了眯眼，他心知肚明，用不了多久老黑就会返回。
瞥了眼【氧气瓶】，眸光一转，想到了一个冒险的招数。
果然，一分钟后，老黑重新回到水下，用更猛烈的力道撞击洞口。
喀嚓嚓。
洞壁裂开细缝，尘埃飘落，山体剧烈震颤。
可可深吸一口气，摘下吸氧面罩，趁老黑张大嘴巴喷火的间隙，用尽全力将【氧气瓶】丢入他的深渊巨口，不等老黑反应，奋身跃入海水中。
哐——！
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
本就岌岌可危的溶洞在爆炸中塌陷，可可趁乱游出溶洞，遁入浑浊的海水，尾巴摆成螺旋桨，赶在整条甬道坍塌前浮上海面。
“呼，呼唧……”
可可爬上沙滩，四肢和翅根着地，宛如一只大螃蟹，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一块礁石后。
良久，海面恢复平静。
哗啦，哗啦。
海水冲上来一具庞大的尸体，漆黑的鳞片在日光下锃光瓦亮，乍一看，像一头搁浅的虎鲸。
为防老黑装死，可可警惕地待在原地，碧绿的竖瞳纹丝不动。
直到海浪将那具硕大的尸体冲上沙滩，浓稠的血液染红砂砾，积成一滩腥臭的血泊，可可才确定老黑是真的死了。
他轻手轻脚爬到近前，对上了老黑逐渐扩散的瞳孔。
【恭喜玩家‘可可’】
【完成新手任务一：幼龙诞生】
【完成支线任务一：击杀黑龙】
【等级升至3级！】
越级杀龙的经验增长的确不俗。
可可长出一口气，领取系统奖励，吨吨吨，灌下去几瓶治愈药水，把状态拉满。
正准备离开，却又想到精灵王菲纳修斯给他的那把【龙舌弓】，弓弦乃龙筋所制，巫师们炼金所需的龙皮手套，头层龙皮是其必备材料，更别提一瓶难求的龙血，龙肝，龙心……
龙的全身上下都是宝。
可可毫无给同类分尸的心理障碍，道德滑坡得贼快，将老黑的尸体收入囊中，通过系统邮箱，寄送给巫师尤里安，实现共同富裕。
天降横财的快乐在可可循着地图指引，翻过两座山头，进入老黑的巢穴时达到了顶峰！
龙族生存法则，是最简单粗暴的弱肉强食。
既然可可杀死了老黑，那么老黑的巢穴就归他了。
可可迈着小短腿走进巢穴，霎时，被堆积成山的金币，牛奶河似的珍珠，流光溢彩的宝石闪瞎狗眼。
“……好土的审美。”
可可向来矜持，金钱只能给他带来短暂的快乐，他更看重的是获取金钱的过程所带来的成就感。
但这一洞连着一洞，绵延了一整座山头的金玉宝石，给龙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
况且，对于亮晶晶，金闪闪事物的喜好，根植在龙族的血脉里。
可可还没回过神，爪子就不自觉地迈入金币所构筑的海洋，冰冷的金币在粗粝的龙掌下柔软如芒果绵绵冰，被滚烫的龙息融化。
所过之处，犹如落日熔金。
点点金粉洒在可可正红色的鳞片上，富贵至极。
可可一个猛子扎进金山中，徜徉许久，才从金币堆中冒出头，抖擞几下翅膀，心满意足地听着金币沿翅膀滑落时丁零当啷的脆响。
世界上再不会有比这更动听的音乐了。
爽！
可可这边还没来得及将满坑满谷的金币、宝石收进背包，巢穴入口却忽然传来几位玩家的对话声。
“呼，呼哧，那头蓝龙不会追过来吧？”
“应该不会，我们甩开他了，可惜，折损了一位修女奶妈。”
“欸……”
“修女是进游戏前就认识的网友，我知道她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她死了，她家里人该怎么办啊？”
哽咽声。
“都别哭了，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地方？”
“哇——”
“好多金子！”
“这里是巨龙的巢穴！”
急切的脚步声。
“哥几个小心点，万一是刚才那头蓝龙的巢穴，我们不是羊入虎口吗？”
“趁他不在，把他家偷了，让他杀我们的人。”
“说得对！”
话落，就响起叮铃铃收拾金币的声响。
可可大骇，不知道哪儿来的蓝龙杀了一名修女玩家，怎么能拿他的金币做人道主义赔偿？
绝对不行！！！
可可打开背包，叼在嘴里，一边振翅滑行，一边收拢金币。
长明灯将他小小的身影映在洞壁上，看上去高如小山，恐怖异常。
低头捡钱的玩家们猛然间抬头，看到可可巨大的影子，顿时大惊失色，还以为与方才追击他们的那头蓝龙狭路相逢，金币也顾不上捡了，拔腿就往外跑。
直至占据几座溶洞的金币消失殆尽，玩家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座巢穴的主人压根不是什么巨龙，而是一头等级仅有3级的幼龙玩家。
浑身赤红，双眸碧绿，宝石质地的鳞片缝隙间，洒落着璀璨的金粉。
与漂亮鳞片相对的，是这头龙崽丑萌的长相，皱巴巴的蝠翼下拖着圆滚滚的肚子，怎么看怎么搞笑。
“哈哈哈哈！”
“卧槽，兄弟，你选龙族的时候怎么不选一下外观？整点威武霸气的嘛。”
“你这是龙爪，还是鸡爪？是泡椒口味的不？”
“肚子借我摸摸。”
可可收起背包，面无表情地蹲在地上，看四位玩家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领头的是一位骑士玩家，队伍里还有弓箭手、牧师、山贼，四个人都是人族。算上不久前死去的那位修女玩家，正好组成一支完整的五人小队。
可可缓慢眨了眨眼，意识到这几个人有些眼熟。
怎么好像是跟他在咯咯哒镇搭档刷怪的几位玩家？
看来，咯咯哒镇离此地不远，他们都溜达到这儿了？
这几人的等级都比他高，可可不打算硬刚，略作思索，便说：“这座山头是我的巢穴，刚刚的金币你们拿就拿了，就当见面礼吧。”
骑士玩家抽出长剑，爽朗道：“那我们就笑纳了？”
另外三名玩家在他身后散开，手按在武器上，随时准备发作。
可可看玩家们的举动，就知道这几人动了杀人夺宝的心思。易地而处，如果他人多势众，对上一只富得流油的低等级龙族，也很难按捺住劫财的冲动。
毕竟是合作过的玩家，可可还算有耐心，温声问：“你们队伍里缺奶妈么？”
“奶妈？”骑士玩家打量着可可。
“缺！”山贼玩家脱口而出。
骑士瞪了不争气的山贼一眼，转过头来问：“你是奶妈？”
“可以是，”可可挺了挺胸膛，飞到四人组近前，“游戏面板没关，随便看。”
玩家们停下动作，都去查看可可的超凡天赋，看到【一口毒奶】的技能简介后，都忍不住骂了句“卧槽”。
“这玩意儿才B级？”
“你不会借着毒奶坑我们吧？”
按照【一口毒奶】的设定，可可给队友治疗后，还要评判队友的生命价值，再与其进行等价交换。
说是“等价交换”，但实际上评价标准完全捏在可可手里。只要可可咬死了队友没能等价交换，三天之后，队友必然倒霉。
这哪儿是奶妈啊？
分明是狼人杀里的女巫，想奶，想毒，全凭人家一句话的事。
可是一个队伍里没有奶妈，行动起来风险着实太大，外面可还有一头蓝龙在虎视眈眈。
骑士玩家：“我们得商量一下。”
可可哼唧一声，收拢翅膀，停在不远处的一块钟乳石上。
玩家们围成一团，压低声音，时不时瞥他一眼。
不久，骑士玩家就发来了组队邀请，走上前来，朝可可伸出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队友了。”
“唧，丑话说在前头，”可可甩了甩尾巴，把龙爪搭了上去，“我们不是固定队友，如果你们发育的速度太慢，我随时会退队。”
自己的台词被抢白，叫骑士玩家噎得不轻，但想想这么约定，对他们也有好处，之后把可可踢出局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遂点头答应。
新晋五人小队各怀心思，走出被搜刮得一干二净的巢穴，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爬。
期间，骑士给可可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的队伍配置，让可可对队友增进了解，但可可始终在一旁飞行，时高时低，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追杀你们的那头蓝龙是怎么回事？”可可冷不防问。
骑士玩家愣了下，苦大仇深道：“说起来，也算我们倒霉……”
他们的小队在跟一位氪金大佬野区刷怪刷到9级，就遇到了瓶颈，于是，选择离开新手村咯咯哒镇，通过参与更多剧情任务来升级，攒材料、装备。
一路上虽然惊险，但一支成建制的五人小队应付起来，要比没头苍蝇一样的独狼玩家要轻松很多。
这份沾沾自喜，在领取诛杀蓝龙的支线任务后，被光速打破了。
“那头蓝龙盘踞在一座海滨小镇附近，每年都要娶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为妻，”骑士玩家作呕道，“少女么，当然是被他吃了。我们还没进入他的巢穴，就已经在谷底看到白花花的人类骸骨……蓝龙的等级是22级，我们五个加起来还不够他一顿宵夜，当时就决定放弃任务。”
骑士玩家说着，神色忽然黯淡下去。
“节哀。”
可可拿翅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下了然，那名修女玩家估计就是在逃命途中被蓝龙杀死了。
没了奶妈，任务自然不可能再做，可可也不准备撺掇玩家们去送死。他自己才3级，奶量再大，也抵不住22级boss的一记平A。
然而，走到山脚下，可可却改变了主意。
海滩尽头，背光走来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均穿着无面人的风衣制服，腰胯匕首，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金属面具。
其中一人格外眼熟，身高腿长，银白短发从兜帽间窜出一撮，黝黑的皮肤在日光下反射着丝绸般的光泽。
另一位看着要猥琐很多，缩头耷脑的，没有boss要打依然坚持着风骚的走位，仿佛不如此，不能显摆他无面人的身份。
是乌冬和王椰蓉！
“你介意队伍里再多两个刺客吗？”可可扇动翅膀，低下头问。
“我……这……”
骑士玩家傻眼，视线在逐渐靠近的两位无面人和红龙可可之间徘徊。
他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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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临时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