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完第二次,天都快蒙蒙亮了。谢怀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汗涔涔的,连指尖都泛着粉,瘫在凌乱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眼泪倒是止住了,就是眼圈和鼻尖还红着,长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看着可怜又……可口。两只手软软地搭在我背上,刚才抓得有点狠,估计留了不少红痕。
我撑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他。他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累极了,睡过去了。我心里那点餍足的、懒洋洋的劲儿上来,低头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才小心地把他抱起来,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水温调得不高,怕惊着他。他全程都迷迷糊糊的,任由我摆布,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我肩膀上,像只乖顺的猫。
把他擦干塞回被窝,我又手脚麻利地把床上那套不能要的床单被套扒下来,团吧团吧塞进脏衣篓最底下,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做完这一切,我才重新躺回去,把他捞进怀里。他无意识地在我胸口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和嘈杂的人声硬生生吵醒。
“咚咚咚!咚咚咚!谢怀意!开门!知道你在了!快开门!□□了!” 是江昊那破锣嗓子,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出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怀意!是我们!高伊!张明远!快开门呀!惊喜!” 高伊的声音又亮又脆,带着兴奋。
“怀意兄!别躲了!我们看到你灯亮了!速速开门迎接组织检查!” 这是贺让在起哄。
“再不开门我们报警了啊!就说屋里人失踪了!” 王言也跟着瞎嚷嚷。
中间还夹杂着蒋文杨冷静的劝阻“分贝过高可能扰民”以及钟薛楼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
操!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脑子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那帮孙子来了!昨天光顾着……把这茬给忘了!
怀里的谢怀意也被这动静惊醒了,睫毛颤了颤,茫然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等他听清门外的鬼哭狼嚎是谁时,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眼睛瞬间瞪圆了,里面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像只被猎人堵在窝里的兔子,下意识地就往被子里缩。
“嘘——别怕,是江昊他们。”我赶紧搂紧他,低声安抚,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没事,我去打发他们走。”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开门声,一个带着浓重起床气的中年男声怒吼道:“敲什么敲!大周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没有点公德心!再吵报警了!”
门外瞬间安静如鸡。几秒后,响起高伊压低声音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们找朋友,马上就好!不好意思啊!”
我忍不住想笑,低头看谢怀意,他显然也听到了隔壁的骂声,脸更白了,紧张地抓着我的胳膊,声音发颤:“怎……怎么办?他们……他们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我倒是镇定下来了,反正已经被“捉奸在床”了,慌也没用。我掀开被子下床,套上长裤,“你躺着,我去应付。就说你还没起。”
我刚要起身,谢怀意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慌乱地在我身上扫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镜子,声音带着哭腔:“你……你脖子……还有……我怎么见人……”
我愣了一下,走到穿衣镜前一看。好家伙!脖子上,锁骨上,甚至胸口,深深浅浅好几个红痕,尤其是侧颈那个牙印,格外显眼。再回头看谢怀意,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写满羞愤和绝望的眼睛。不用看也知道,他身上的“战况”只会更激烈。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但更多的是想逗他:“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懂得很。”
“商君意!”他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带着哭音的控诉。
“行行行,我的错。”我笑着凑过去,隔着被子亲了亲他额头,“我去把他们支走,你再睡会儿。或者……”我压低声音,坏笑,“你想让他们进来参观一下?”
一个枕头精准地砸在我脸上。
我大笑着接住枕头,心情莫名很好。转身走进卫生间,准备快速洗漱一下再去开门。刚拿起牙刷,谢怀意也磨磨蹭蹭地跟了进来,身上套了件高领的居家服,但领口似乎还是遮不住某些痕迹。他站在洗手台另一边,低着头刷牙,耳根红得能滴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更不敢看我。洗漱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心虚和羞愤。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痒得厉害,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对着镜子里的他挑眉:“啧,谢博士,你这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真好看。”
他手一抖,牙膏沫子差点掉身上,透过镜子羞恼地瞪我,含混不清地骂:“……滚!”
逗够了,我才神清气爽地去开门。外面那帮人果然还没走,一个个挤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我猛地拉开门。
门外瞬间安静。五六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然后,集体石化。
空气凝固了足足五秒钟。
“卧——————槽????!!!”江昊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指着我,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商……商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下午的高铁吗???”
高伊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我,又探头想往我身后瞄,脸上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再到憋笑,精彩纷呈:“商君意!你……你行啊!搞突然袭击是吧?!”
张明远和贺让面面相觑,然后同时露出猥琐的“我懂了”的笑容。王言拿着相机,一脸“错过了大新闻”的懊恼。蒋文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但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最绝的是钟薛楼,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精准地落在我没遮住的脖子一侧,然后极快地移开,周身的气压好像更低了。
“看什么看?”我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挡住他们的视线,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扰民了不知道?刚隔壁大爷没骂够你们?”
“不是……商哥你这……”江昊凑上来,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可以啊!动作够迅速的!这就……登堂入室了?”
高伊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白了他们一眼:“废话真多。来了正好,帮个忙,去楼下超市买点吃的喝的上来,冰箱空了。顺便……给我们带两份早餐,饿死了。” 我开始理直气壮地指使人。
“得令!商哥!这就去!”江昊立马来劲了,拉着张明远和贺让就要走。
“等等!”高伊喊住他们,然后看着我,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让我们见见怀意呗?这么久没见了,总不能被你金屋藏娇吧?”
“就是就是!”王言附和。
我正要拒绝,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谢怀意还是出来了。他换了一件更高领的薄毛衣,但依旧遮不住脖颈侧后方若隐若现的红痕。他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揪着毛衣下摆,脸颊绯红,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门口这一大群人,声音细若蚊蝇:“……早。”
门口又是一静。
高伊眼睛瞬间就亮了,第一个冲过去,张开双臂给了谢怀意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怀意!!想死姐姐我了!!” 抱得谢怀意一个踉跄,脸更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柯静也走上前,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抱了抱他:“怀意,好久不见,我们都很想你。”
谢怀意被这热情的阵仗弄得更加不知所措,耳根红透,笨拙地回抱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嗯,好久不见。”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谢怀意。七年不见,朋友们的变化都写在脸上。高伊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更显成熟利落;柯静依旧温柔安静,但眼神里多了份坚定;江昊咋咋呼呼的性格没变,但眉宇间有了点社会人的圆滑;张明远和贺让壮实了不少;王言皮肤黝黑,带着户外运动的阳光气;蒋文杨更像个严谨的学者了;连钟薛楼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都好像更冷了点儿。而谢怀意,站在他们中间,清瘦,安静,带着点挥之不去的书卷气和不易察觉的脆弱,时间好像在他身上放缓了流速,还是那副容易害羞、需要人护着的样子。
“行了行了,别堵门口了。”我出声打断这“感人”的重逢场面,“不是要吃饭吗?找个地方坐下说。这儿站不下。”
把还在嚷嚷着要“参观新房”的江昊他们轰去超市采购,我关上门,一回头,就看见谢怀意正瞪着我,脸颊气鼓鼓的,眼神里全是控诉。
“怎么了谢宝?”我笑着走过去,想搂他腰,被他躲开。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点破音,几乎没发出声:“你……都怪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戏谑:“别瞪我啊,谢宝。谁让你昨天晚上……叫得那么大声?嗓子用过头了吧?”
“商!君!意!”他脸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又羞又气,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就要捶我,被我笑着抓住手腕,拉进怀里。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搂着他,亲了亲他发烫的耳朵,“下次我注意,嗯?”
他哼了一声,把脸埋在我胸口,不说话了,但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
等那帮采购大军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一起出门吃饭。最终还是没让这群饿狼进家门,怕他们把房顶掀了。在小区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本地菜馆,要了个包间。
饭桌上,气氛热闹得快要爆炸。江昊和张明远抢着说这七年的糗事,高伊和柯静聊着工作和护肤,贺让和王言争论着哪款相机更好用,蒋文杨偶尔插一句精准的吐槽,钟薛楼……负责冷场和吃菜。我和谢怀意坐在一起,我负责给他夹菜,倒水,偶尔加入他们的插科打诨。谢怀意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真实的笑容,只有在被说到时才会小声说几句。看着他慢慢放松下来,融入大家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被“抓包”而产生的尴尬,也变成了某种踏实和温暖。
七年光阴,好像一下子被缩短了。我们还是我们,吵吵闹闹,互相拆台,却又亲密无间。
只是中途我去洗手间,回来时,看到高伊正凑在谢怀意耳边说着什么,谢怀意听得耳根通红,偷偷瞄了我一眼,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嗔怪。见我回来,高伊立刻坐直身体,冲我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坏笑。
我挑了挑眉,坐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谢怀意的手。他手指颤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