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觉不下线吗？”叶淮礼试探地问。
狭窄的屋舍只有一张恰好单人可躺的简陋草床。
苏明之宽衣解带，穿着一条单薄的衬衣，露着脖颈儿两段撩人的锁骨，钻进被窝，侧着身子往叶淮礼那边贴了贴：“网上说挂机睡觉，第二天更容易获得增益效果，你不也没有下线吗？”
叶淮礼也侧起大张的胳膊腿、往墙里边缩了缩。
被窝灌进来一阵冷风，紧接着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苏明之的呼吸洒在叶淮礼的面颊上，像是往被子里丢了一根火把。
“……”叶淮礼挠挠脸上的痒痒，目光不自觉地偏移。
其实增益效果多是针对生活技能的，他们两个新人现在根本还没到可以学习生活技能的等级，增益再多也都是白费——叶淮礼试过、很有经验。
但……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下不了线吧，索性道：“你说得对，反正我们两个男的也没事。”
挤挤就挤挤，问题不大。
叶淮礼快速接受，递给枕头旁边近在咫尺的人一个爽快的微笑。
烛光掠影，藏起苏明之眸里起起伏伏的暗涌。
他抬起胳膊，贴着被子一路窸窣而过——给足了动静，让人警惕。
可直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叶淮礼的喉结上，叶淮礼也没有任何阻止、逃避、反抗的意思。
苏明之突然很想往这个太过单纯的人的脑门上弹上一指，却又忍不住伸出指腹，点在他的脖颈好看的弧度上轻抹一把。
喉结敏感又危险，叶淮礼一愣顿觉被人调戏似的烧了起来，猛地一把抓住苏明之不安分的手。
苏明之咯咯轻笑，像是在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是哦，还好我们都是男的。”
“……”叶淮礼觉得怪怪的，可他们都是男的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倒是一点都不怪，目光游走到对面那张和淮以明之有8成相似的脸上，念头还没冒出来，叶淮礼的心跳就爆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低头去找苏明之的喉结：“你让我摸摸。”
苏明之还在笑、笑道意味深长。
他纵容地抬起下巴，却幽幽叹道：“夜深人静、同处一室、你这话说的，像要把我吃抹干净似的。”
叶淮礼一愣，认真道：“我不吃人的。”
苏明之笑容一僵，沉默地盯着叶淮礼那双较真的瞳……
松垮的衬衣散了大半，洁白的肌肤宛若一轮皎月令人心动——叶淮礼看着苏明之大敞的衣襟……后知后觉，猛地反应过来。
他连忙双手摇摆，身体后退——咚地一声撞到墙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想摸摸你的喉结！没别的意思。”
苏明之笑了笑，在突然宽敞的单人床上躺平，伸手抓起叶淮礼的惯用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喉结上：“嗯，你摸。”
像是手捧皎月，在触碰的一瞬间，叶淮礼就不敢动了。
苏明之侧头，看着叶淮礼呆呆的模样，喉结滑动。
叶淮礼的指一跳一跳，像在抚摸一颗心脏——他该收回来了。
可苏明之的一切就像有魔力似的，牢牢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其实……你有别的意思也可以。”苏明之轻笑一声，坦白从宽，“我喜欢男人。”
滋啦——触电一般，从指尖到心脏。
叶淮礼猛地抽回自己不安分的手，认错道：“抱歉，我不是……”
“你讨厌gay吗？”苏明之没有多余的动作，安静地保持和叶淮礼的距离，他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清冷的嗓音很能安抚一颗躁乱的心。
叶淮礼紧张不安、像是打开潘多拉之盒的情绪尽数散去，他没由来地觉得安心，就好像……一直以来站在淮以明之身旁的感觉一样。
时至今日，他当然清楚gay的意思啦。
理论上来说，子承父业，淮以明之是gay，他自然也是gay——但一个数据幽灵，哪来的感情细胞？
甚至在叶淮礼眼里，男生女生都一个样，只能靠ID区别，全世界也就淮以明之这张脸有足够有辨识度。
叶淮礼盯着身旁闭目养神的新朋友，没由来地从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点悲伤的气氛。
他向来不是个扫兴的人：“我曾经也是gay。”
苏明之缓缓睁开眼，侧过脑袋，追随叶淮礼的目光：“现在不是了？”好似疑惑、好似好奇、又好似有一点的难过。
“现在……”叶淮礼认真道，“我不会谈恋爱。”
要是有人能教会他的话，试试也可以——反正他现在是自由的他了。
紧随其后，无法控制的，叶淮礼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了淮以明之……
“不不不。”叶淮礼手忙脚乱地一阵挥舞，把脑子里的人驱赶，“我爱游戏，游戏使我封心锁爱！没得感情！”
“……”苏明之沉默了许久，久到烛火熄灭，叶淮礼跟他道了晚安，他才终于有勇气似的，摸索着贴到叶淮礼的耳边，小声喃喃，“好吧，我会再接再厉的。晚安。”
睡得迷迷糊糊的叶淮礼：“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叶淮礼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醒来……
他眨了眨眼睛，在床榻边缘看见本该穿在自己身上的外衣……
叶淮礼汗流浃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睡姿很好来着。
叶淮礼心虚地抬头，见被他当成一棵树的人还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缠在对方下身的腿收回、抬起环在对方细腰上的手，轻轻擦拭苏明之胸口、属于他的口水……
罪过啊罪过，谁让苏明之睡前跟他讨论吃抹干净的话题！不然他昨晚就不会梦见庐山叫花鸡、芙蓉莲子糕、清酒酿丸子……
还好这个点，大多数玩家都没上线，苏明之大概率也是挂机——给了他充足的销毁证据时间。
该说不说，这游戏做得这么逼真干什么！这肌肤吹弹可破，还有清晰的肌肉脉络，和令人遐想的人鱼线……
叶淮礼一手摸在苏明之的肚子上，一手探进自己的一口，对比总结出一个真理：他这个游戏高手居然没有腹肌，而苏明之这个操作新人居然有八块腹肌——他果然不是系统的亲代码！
“你再摸下去，系统可能会让我们强制退出。”
叶淮礼一愣，目光上移。
苏明之微微一笑：“早。”
把叶淮礼的一举一动看了个罪证确凿。
“我说我只是单纯地在比较我们的身体建模，你信吗？”叶淮礼坦白从宽。
“嗯……”苏明之坐起身，一把抓住叶淮礼的手，把他从自己的腹肌上挪开，笑道，“你现在再说一次，我就信了。”
“……”叶淮礼盯着自己这只不听话的手，顿觉一颗榴弹在心中炸开，烧得他外焦里嫩，烫得要熟，“抱歉。”
咚——叶淮礼原地倒下，掀起被子裹住脑袋，学着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
“没关系，我感觉挺好的。”苏明之大方原谅，从地上捡起叶淮礼的外衣，叠好放在枕头边上，“那我先出去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别的关于宠物蛋的线索，你再睡一会儿？”
“嗯嗯嗯嗯。”叶淮礼闷在被子里，连连点头。
不由感慨：还是gay好啊，多大度多温柔多善解人意。
*
叶淮礼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心大、道过谦就能当做没事发生，换好衣服就出来和苏明之碰头。
“有点奇怪。”苏明之逛了一圈也有点发现，“桃源村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个新人。”
《神遇》是目前市面上最火的网络游戏，玩家数量早早突破百万，还在不断地增加中，理论上不可能出现连续两人就只有两个新手玩家的情况。
叶淮礼倒是觉得可以理解：“因为新手村没有宠物蛋吧？大家都上的大号，就算有新人想玩，可能也会去买成品号。”
苏明之瞥了眼周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村民，笑了笑道：“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去后山？”
“嗯，先组个队吧。”叶淮礼建立队伍，向苏明之发出邀请。
倏地，两人同时收到系统提醒：检测到你正在进行宠物蛋相关任务，该系列任务可以无限次尝试，但一旦角色死亡任务就会终止失败。
玩家可选择组队任务，如组队双方均有宠物蛋相关任务时，相同任务将会兼并为一个组队任务、难度等比增加。
组队期间只有双方同时死亡任务才算失败，同时只要有一人完成任务，双方都会获得同样的任务奖励——请确定是否要和椰司尼/苏明之组队？
叶淮礼利索地点击确定，苏明之犹豫道：“我可能会拖累你。”
“没关系啊。”叶淮礼凑过去发现苏明之居然给他开的全权限，不仅能看到他面前的游戏面板，还能替他操作。
不愧是人傻钱多的好孩子，得亏玩游戏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这要是换作别的黑心肠……
叶淮礼利落地替苏明之点下确定：“我很强的，带你飞。”
然后下意识地把队长的位置让了出去：“……”
很强的他现在说是手误的话会不会很打脸？
苏明之：？
叶淮礼老老实实又把苏明之退回来的队长职位接下：“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就……各种像吧，所以我下意识就按之前的习惯操作了。”
叶淮礼走在前边带路，顺便清理一些可能会让苏明之绊到的路障——新手村之所以叫新人村，各种设置其实都是为了让新人快速习惯全息设备，所以会在路上设置一些没有伤害、但颇考验操作的路障——叶淮礼这下意识的举动，是为了苏明之，却也是因为淮以明之养起来的习惯。
苏明之走在昨日同一条小路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顺畅体验，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可靠的背影上，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最后也只能开玩笑似的感谢叶淮礼的一切：“你这样照顾我，我怕是要赖上你一辈子了。”
“不会的。”叶淮礼回答的斩钉截铁，“就我认识的那个人，他操作其实也不太好，但是离开我他照样过得好好的，其实仔细想想，比起他依赖我，可能是我更依赖他——所以让他觉得麻烦了吧，就不要我了。”
“不是。”
“啊？”
越过一条小溪，走上无人的山径小道，苏明之一脚踩滑……
叶淮礼眼疾手快，一手用棒槌勾住树杈，一手抓住苏明之的手，制住对方跌落的趋势：“没事吧？”
苏明之站稳的瞬间，反手转握住叶淮礼的手，紧紧的，不愿松开：“我……”
他没法解释，也无从解释。
一场骗局接着一场骗局，他说什么都像是在挑衅。
苏明之抓人的力道加深，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想，要不索性问明白叶淮礼的三次元坐标，跑过去把人抓回来算了。
游戏的关系再亲密、再深厚，一键下线就是形同陌路——他输不起了。
可是，他也不该再伤害叶淮礼了。
“抱歉。”苏明之垂下头去，嗤笑着自己的胆大包天，明明是想来挽回错误，却又平添那么多恶循环的念头，“真的，对不起。”
“没事啊。”叶淮礼不知道苏明之一个脚滑，怎么突然就苦大仇深起来了，“你放心，游戏里放火烧山也不至于牢底坐穿，不用这么紧张。”
"……"苏明之失笑地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有一点的灿烂，“谢谢。”
“客气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叶淮礼晃了晃手，却发现对方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仔细一想，索性伸开五指，“你还是牵着我吧，抓着我手腕多不方便。”
“……抱歉。”苏明之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上的力道，稳稳地牵住叶淮礼的手，“谢谢。”
“真不用那么客气。”叶淮礼牵着苏明之，胆也肥了，动作就快了，“不过好奇怪啊，这山都快爬一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副本或者……”
“小心！”苏明之猛地出声。
叶淮礼脚下一块儿土坑骤然粉碎，他向前倾倒的瞬间松开苏明之的手……
却没想到，操作很烂的新朋友，却比他更快一步地将叶淮礼扯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他拼尽全力地往前倒下——
身形交错的瞬间，苏明之微笑着赴死：“叶……你别死啊。”
噗呲——土坑陷阱底下填满了倒刺，瞬息吞噬掉了一个新人的生命。
“苏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