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探病的交锋
程野因低温症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沈逐白调整了拍摄计划，先拍其他配角的戏份。但他每天收工后，都会绕过程野的房车，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看一眼里面亮着的灯光。
第三天早上，程野回到了片场。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沈逐白只是在他到来时抬眸看了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投入工作。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只是那层无形的冰壳，薄了许多。
中午休息时分，程野正靠在折叠椅上闭目养神，一阵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随风飘来。他睁开眼，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周谨言。
程家的养子，星耀影业的少东家，他名义上的“哥哥”。
周谨言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嘴角挂着惯有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身后跟着助理，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片场所有人的目光。
“小野，”周谨言走到程野面前，语气亲昵得令人作呕，“听说你前几天拍戏太拼，病倒了。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他示意助理放下果篮，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程野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程野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冷淡：“劳您费心，死不了。”
周谨言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容依旧：“你可是我们程家的宝贝，也是星耀最重要的艺人，可不能出半点差错。”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看监视器回放的沈逐白，“看来沈导对演员要求确实严格，我作为投资方代表，也得关心一下拍摄进度和——演员的状态。”
这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十足，仿佛在指责沈逐白不顾演员死活。
程野的眉头蹙起，刚想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
“周总。”
沈逐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了程野和周谨言之间，恰好隔断了周谨言投向程野的、那种令人不适的审视目光。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身形清瘦，气场却丝毫不输给西装革履的周谨言。
“拍摄进度正常，演员状态也在调整中。”沈逐白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不劳周总费心。”
周谨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沈导言重了，小野毕竟是我弟弟，我关心他是应该的。只是，听说前几天那场雨戏拍了很多条？演员的身体健康，也是投资方需要考虑的风险因素。”
他这是在施压。
程野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心底涌起一股厌烦和怒意。他厌恶周谨言这种伪善的关心，更厌恶他试图插手沈逐白拍摄的行为。
沈逐白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周谨言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如何调动演员状态，是我的专业范畴。我相信程野作为职业演员的素养，也清楚拍摄的底线在哪里。”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比起这个，周总或许更该关心一下星耀影业近期某些项目的资金审计问题。”
周谨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一闪而过的阴鸷没能逃过程野和沈逐白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一个笑容虚伪，一个面色冷然。
程野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沈逐白，看着他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心底那点因为周谨言出现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甚至觉得，沈逐白此刻这种毫不客气的回击，比任何虚与委蛇的周旋都更让人痛快。
“沈导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对艺术有着绝对的坚持。”周谨言最终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小野，好好照顾自己。”他深深地看了程野一眼，转身带着助理离开。
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程野读懂了。
周谨言一走，片场凝固的气氛才重新流动起来。
沈逐白转过身，看向程野，眉头微蹙：“他经常这样？”
程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逐白是在问周谨言是否经常来“探班”。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黄鼠狼给鸡拜年而已。”
沈逐白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忽然伸手，拿起周谨言带来的那个精致果篮，径直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轻响，果篮落入桶中。
程野愕然地看着他的举动。
沈逐白拍了拍手，走回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留着碍眼。”
程野看着他清冷的侧脸，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移开目光，低声说了句：“多管闲事。”
声音很轻，几乎含在喉咙里，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一种别扭的承认。
沈逐白似乎没听见，也没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片场中央，淡淡道：“休息时间结束，准备下一场。”他转身走向监视器，步伐稳定。
程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垃圾桶里那个孤零零的果篮，周谨言带来的那股阴郁感，似乎也随之被丢弃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下一场戏，是任隐与命运抗争的关键转折点。
而他，似乎也在这充满算计与对抗的现实里，找到了一个短暂却坚实的支点。
尽管这个支点，来自于那个曾经将他逼至绝境的人。
拍摄继续。当程野再次站在镜头前时，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仿佛周谨言的出现，非但没有打击到他，反而淬炼了他的某种决心。
沈逐白透过监视器看着这样的程野，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也许，他选择的这颗棋子，比想象中还要坚韧。
而这场戏，也越发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