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屋内。
客厅灯光下，墨寒洲坐在轮椅上，垂眸看着手里的黑框眼镜。
黑框眼镜的边框有些斑驳，是涂层掉落导致的。
冷白修长的手指在斑驳的地方轻轻滑动着，动作轻柔细致，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左镜片有裂痕，右镜片没有裂痕，有一点划痕。
换个镜片对他来说很简单，这么多年他却并没有想过换，就连修复也不曾想过。
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
在他看来，这才完完整整属于卫舟曾经用过的东西。
五年，一直都找不到卫舟，他只能通过卫舟曾经用过的东西思念对方，试图从这些留下的东西上面了解对方。
曾经，他让人拿去检测镜片度数有多少，没想到这竟然就是个平光镜，没有度数。
梁助理说，一般情况戴这种眼镜应该只是为了遮住长相。
如果为了耍帅，完全可以买个款式更流行的，再弄个帅的发型。
土掉渣的黑框平光眼镜，厚重的刘海，把整张脸都遮了大半，确实有遮长相的用意。
墨寒洲轻轻笑了一声，把黑框眼镜戴在了脸上，裂痕处让房间里的装饰变得模糊不清，另一边镜片稍微好点，却也有点模糊。
他就戴着这样的眼镜，操控轮椅往房间里去了。
房间里装饰很简单，一个带镜衣柜，一个床头柜和一张床。
床上放着一个枕头，枕头上放着叠好的一件蓝色衣服。
轮椅慢慢靠近床边，墨寒洲拿起枕头上的蓝色衣服抖了抖，是一件带帽的睡衣，帽子是小熊形状，帽子顶上有两个小耳朵。
墨寒洲手指揪着其中一个小耳朵揉了揉，眼里神情十分柔和，平日的冷漠此时半点看不到。
这是当初他要租下这房子时，在房间衣柜角落发现的。
房东说是上上个租客。
他跟房东描述那位租客的长相，房东说是。
那就是卫舟突然消失时落在这里的衣服。
他也从这件衣服上闻到了熟悉的体味，跟那天餐厅卫舟跌坐在他腿上，贴着他时萦绕在他鼻尖下的味道一模一样。
双手捧着衣服放在鼻尖下，残留在衣服上的味道在经过五年的时间，早已经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快忘了那种味道，内心莫名一阵恐慌。
舟舟，你到底在哪？
想到刚刚出现在这里的人，捧着衣服的墨寒洲，眼底划过冷厉的锋芒。
看着确实有点像，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外形，都很像。
厚重的刘海和黑框眼镜，身高，简直是一比一复制下来的。
如果不是头顶上的灰色心形图案，他会以为眼前人就是卫舟。
这一天出现了两个攻略者，其中肯定有一个不是真正的攻略者。
不管如何，真正攻略者这么快出现，就意味着幕后无形能量急了，已经顾不上上一个攻略者才刚死，就迫不及待派新的攻略者过来。
无形力量还知道他这五年一直都在找卫舟，就派一个跟卫舟各方面都很像的攻略者来。
还真是煞费苦心……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墨寒洲的思绪，他放下衣服，眼底划过一丝恼意。
他已经叮嘱梁助理，只要他在这里，不管什么事都通过手机联系他。
梁助理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打扰他？
他把衣服放在腿上，操控着轮椅离开房间来到门口，因为坐着轮椅，他无法透过猫眼看外面的人是谁。
门被打开，墨寒洲正要质问的声音，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他错愕地透过如蜘蛛网般的镜片，看着门外站着的人，裂痕把门外人切割得失真，另一边的镜片倒是看得清楚些。
是今天在公司泼他咖啡的男职员，名叫周卫。
不论身形和背影都跟卫舟很像，除了那张脸。
周卫的脸很漂亮，像哪家跑出来的娇养的小公子，一双黑眸干净澄澈，看人的时候很专注，想坏事的时候很灵动，什么想法全都写在脸上。
他问：“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卫舟正要说什么，视线却在看到墨寒洲腿上的衣服时顿住。
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像极了他睡觉穿的蓝熊睡衣……？
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墨寒洲，开口：“你不是要看我哔哔。”
卫舟猛地抬手捂住嘴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又变成哔哔怪了！
他赶忙朝墨寒洲看去，对方脸上只是有疑惑，并没有其他异常，好像没有听到他发出‘哔哔’的怪音。
正当他疑惑时，勉强突然出现一行字：亲密度不够，无法表露身份。
看着这行字，他有点不信，伸手就要把项链从领口拿出来，可掏来掏去都没摸到项链，垂眼看去，明明项链就在脖子上挂着。
此时，他终于明白这行字的意思。
脑中浮现一个疑惑。
表露身份？
表露他是卫舟的身份？
然而这个疑惑在他脑中是被否定的，似乎他要表露的是除卫舟以外的身份。
什么身份？
面前的面板没有提示。
他脑中换了个问题：多少亲密度才行？
这一次，面板果然出现了：百分之八十。
行叭，也就是说他要跟墨寒洲有八十次的亲密度才行，目前十六次，还需要六十四次。
无法掏项链，卫舟便放弃了，他盯着墨寒洲脸上戴着的黑框眼镜说：“墨总这么有钱，怎么还戴个破眼镜？跟我以前用过的眼镜很像，我那个是地摊货，才三十几块钱。”
说完，他发现墨寒洲竟然浅浅地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得他莫名其妙。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人笑，笑得挺……好看的。
他摸了摸鼻子，探头往屋里看，里面的摆设居然跟他曾经住在这时一样，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墨总怎么……”
“别夹，用你自己声音说话。”
墨寒洲的声音打断卫舟的话。
卫舟顿了顿，脸上浮现尴尬，眼神左右飘忽，视线再落灰墨寒洲脸上时，对方还在笑，似乎等着他用自己真实的嗓音说话。
他轻咳一声，没有再夹：“墨总这么有钱，怎么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墨寒洲，对方依旧保持着笑容，似乎笑得比之前更……奇怪。
他居然从对方笑里看出包容和宠溺。
他真实疯了！
墨寒洲遥控着轮椅让出一条路，卫舟没有迟疑，抬步走进去，左右看了看，确实跟他曾经住在这时的摆设一样。
这地方租金挺贵的，比他现在租的地方还要贵。
一年要两万块，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工作能保持一天以上，每天都有工资入账，倒是能承受得住。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卫舟还挺想念的。
“你不记得我？”墨寒洲在他身后问。
卫舟打量的目光停住，回头看向轮椅上的墨寒洲：“什么？”
墨寒洲重复一遍：“你不记得我？”
卫舟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们应该认识？”
墨寒洲不知道卫舟为什么会忘记他，当年卫舟的失踪也非常古怪，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遥控着轮椅来到冰箱前，问：“喝点什么？”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卫舟：“水吧。”
墨寒洲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卫舟：“刚刚门口的人你看见了？”
卫舟顿了顿点头：“看见了。”
“有什么想法？”墨寒洲也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墨总想问什么？”卫舟不太明白墨寒洲这么问的用意。
“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墨寒洲又问。
卫舟拿着水在沙发上坐下：“确实，跟我哔哔哔……”
并显示：亲密度不够，无法表露身份。
卫舟：……
墨寒洲：“怎么不说下去？”
卫舟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墨寒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人是不是叫卫舟？”
卫舟一副很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墨寒洲：……
“认识。”墨寒洲喝了一口水，状似随意，“我们是恋人。”
话音落下，墨寒洲用余光去观察对面沙发上的人。
果然，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红，干净澄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又蒙圈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垂眸低笑，继续道：“我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味道让我痴迷。”
卫舟目瞪口呆：……？
墨寒洲拿起放在腿上的蓝熊睡衣，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很香。”
卫舟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的睡衣，不知怎的就遗漏在这，现在还被人捧着闻，心跳突然嘭嘭嘭跳个不停，脸上的温度持续上升。
总觉得对方行为好变态。
冷不丁和墨寒洲眼神对上，他立刻飘忽着看向其他对方。
“我们很相爱，我们会在一起共进午餐，会一起欣赏街边景色，他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喜欢戴黑框眼镜遮住自己的容貌。”
墨寒洲指了指他脸上戴着的黑框眼镜：“这是他经常戴的。”
“可是他失踪五年，我找不到他，只找到这件衣服和这副黑框眼镜，现在，他又重新出现了，你刚刚见过的。”
卫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说出来的话会变成哔哔哔，干脆闭嘴。
只是一张脸滚烫滚烫，有点无所适从。
这人说的卫舟只是跟他同名吧……
肯定是，不然他怎么不记得他和这人共进午餐，以前看街景这种事？